《雕玉镯》幽尾

7、离别

　　苏州。
　　烟雨。
　　薛蔚瑢靠在床边，重重绸帘后，显出她苍白的脸颊与泛白的唇，手指有些颤微地打开绣帕，将里的纸展开。
　　只有仍是灵澈的眼眸，在纸上移动。
　　晴光初先雪未融，
　　绵雨缱绻情难休。
　　潋艳湖光柔细柳，
　　只欠长萧伴轻裳。
　　——“雪未融”？
　　薛蔚瑢的目光停留在这三个字上。
　　雪未融？薛蔚瑢？
　　她捧着信，有些偷偷地嗤笑。怎么之前她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的名字有如此蕴意呢？红晕在她脸上展开，笑颜如妍。
　　“小姐……”此刻在一旁的宛儿却不知从何说起。昨天见她一直睡着，所以直到早上才把这交给她，“白公子说，他今天，就要走啦。”
　　“什么？”薛蔚瑢脸上刚有的红晕瞬间褪去，脸色更加苍白。
　　“小姐，你不要急啊！”宛儿顿时慌张起来，“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小姐……小姐？”
　　她睁着大眼，第一次不明白薛蔚瑢的意思。呆愣愣的看着她从床上挣扎起来，蹒跚着去打开门。
　　“呀！”宛儿猛然醒悟，赶紧拿过绸伞去追薛蔚瑢。她穿着淡薄的衬衣就去追白念彧，不怕还没到就晕厥了吗？她扶住薛蔚瑢，直径朝门外跑去。忽然，宛儿停住脚步，努努嘴，挑起眉，心里暗骂自己笨，小姐都这样拉，跑哪能赶得上呢？
　　“小姐，你等等！”宛儿把伞塞进她手里，然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两岸杨柳，梨花瓣落。水面尽是飘絮沾水，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如江南灵动的水眸。
　　白念彧道别薛理后，走进船的玄舱。
　　船外颇为热闹的声音逐渐散去，只剩船夫的浆橹在水中荡起泠泠的水声。白念彧坐在窗边，看着埠头随风飘摇的未亮的灯笼一点点变小。心里仍有些惆怅。
　　“渭城朝雨浥青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白念彧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将帘幔拉开，任风将他的发丝吹乱，将他已混乱的新吹清醒。
　　然而，这样一来让他心更乱。
　　“白公子!”
　　“白公子!”
　　隐隐约约的，闻见远处传来焦切的童声，穿过淅沥的雨打江面的声音，如箭般准确的射进他的耳里.
　　白念彧甚是惊喜地叹出船窗，岸上一移动的身影正朝这边赶来。仔细一点看，一匹云南鬓马上，宛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把着缰绳，薛蔚瑢一脸苍白地靠在她怀里，手指已是青色。
　　“船家！靠岸！”
　　白念彧几乎是喊出的声。然而摇撸的老夫并没有多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将船头缓缓地靠向岸边。
　　外面烟雨纷飞，粘在他的布冠与青丝上。秀气的俊脸上，布满了焦急与心痛，连伞都忘记拿来，就托起过裸的长衫，隔着仍有距离的江面，急急地跃上岸。
　　“吁!”宛儿勒住马，将轻如苇草的薛蔚瑢扶下。宛儿涨红的小脸与她白如残纸的肤色相映衬，让他的心更是揪得发疼。
　　宛儿斜撑着伞，为薛蔚瑢挡住纷飞乱蹿的蒙蒙细雨。
　　白念彧也不知心中有多少杂思仅仅缠绕着他的心脏，得死死的。
　　“我……”白念彧几乎哽咽，几度想把话吐出，却被哽在咽里。
　　“嘘！”瑢竖起她苍白的食指放在同样已褪红的唇边，她微微眯起眼，眼眸中是无际的柔意，“我知道。我一定会等你，你也要好好的回来。”
　　薛蔚瑢说罢，无尽虚弱地长他淡淡地一笑，白念彧为那笑所陶醉。两眼定定地，无法挪开她明澈的双眸。
　　雨势渐渐增大,开始磅礴起来,震得叶落纷纷飘至水面.
　　宛儿撑着伞,看着就这样一直怔怔相望的两人,不知是否该提醒她要赶快回去.可怜的宛儿踌躇着变大的雨势.
　　“我先走了。”斟酌之中,白念彧不得不开了口.雨点打在他身上,湿透衣裳,尽管眼中满是不舍.
　　他转过身,走向埠边.
　　“白念彧。”
　　薛蔚瑢伫在一旁,终是喊住了他.心一急,名字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她走近他,取下手腕上的雕玉镯,放入他手心.
　　“记得要回来,我等你.”
　　薛蔚瑢微笑着,看着他惊愕,再明白,然后纳入袖中.宛儿还在默默的赞许,猛然发现小姐已在雨中以久,赶忙上前去给她遮雨,无不惭愧的正准备向小姐道歉,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一点,自顾自的一直笑着目送逐渐远行的小舟,幸福的红晕在脸上淌开.
　　右手握在空了的左手腕上,风吹过空荡荡的精绣的绸布衣袖.
　　孤帆远影碧空际，唯见长江天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