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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奈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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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青杏睡在外间,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跑进来,头发凌乱,“小姐又做噩梦了?”
喻蕴缓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才刚到呢。”青杏的床榻旁摆着沙漏,睁眼就能看到。
天色还早,喻蕴惊得一身冷汗,再无睡意,身上黏糊糊有些难受,“备热水吧。”这是她第一次对怪梦心生感激。
收拾了一番之后,天色大明。喻蕴皱眉思索,要怎样才能让父兄相信自己的话。
喻蕴的哥哥喻南岐自幼是个武痴,每日雷打不动地练武。喻蕴没心思吃早饭,早早地来到哥哥的松涛院,看他耍拳。
喻南岐很有武术天分,又很勤奋,已经练就一身高超武艺。此时的他大概练了半个时辰,蓝色的练功服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显示出肌肉的纹路。旁边的丫鬟羞红了脸还不肯离开。
“妹妹!”终于练满一个时辰,喻南岐冲等候在一旁的妹妹道,“稍等一会,我收拾一下。”一身汗臭味怕是要熏到阿蕴。
不过片刻,喻南岐就收拾好了,换上一身月白长袍,头发高高竖起,虽然经常练武但肤色竟也不黑,一派翩翩书生模样,冲喻蕴爽朗一笑,“一大早就过来,吃早饭了吗?”
喻蕴摇摇头,“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和爹爹。”见哥哥没有很在意,又一字一顿强调,“很重要!”
“父亲这会应该在书房,走吧。”喻南岐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刚好是休沐日,正如喻南岐所料,喻父得了清闲,躲在书房里看书。
“笃笃笃——”
“进来。”喻父抬眼,“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女儿有要紧事要告诉您和哥哥。”喻蕴关上门,一脸凝重。
喻父和喻南岐面面相觑。
“我接下来的话请父亲和哥哥一定要相信,”喻蕴恳切道,父子二人点头。
“狄戎来犯,”喻蕴见他二人似有不信,“父亲明天上朝的话,皇上一定会提到此事。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她看向哥哥,目光中颇具忧色,“哥哥可能要被派去崇州了。”
崇州是大晋与狄戎接壤处,地势险要,群山四立。大晋土地丰饶,百姓富庶,而狄戎则地处环境恶劣,百姓生活无以为继,经常侵犯大晋。近些年来,自从前将军驻扎崇州之后,局势稳定了许多。
只是以往都是秋冬之时进犯,如今才刚入夏......
喻父眉头紧拧,“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就怕父兄问到这个,喻蕴背着手,低头支吾:“昨天在春江楼,听见隔壁的人说的......”这个借口太牵强,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伸出手。”喻父面容严肃。
喻蕴乖乖的伸出右手,手心朝上。
喻父叹口气,“不是要打你手心。手背朝上。”喻蕴有些紧张,还从未被打过手背。
“你根本不会撒谎你知道吗?”喻父眼神凌厉,“你自己看看你的指甲。”
喻蕴看过去,右手食指的指甲光秃秃的,参差不齐,泛着白皮。这是她刚刚扣的。
“该说实话了吧?”喻父抬手示意二人坐下。
喻蕴好一番纠结,只怕接下来的话让二人更难以置信,“自从来了京城,我就一直做各种怪梦,总是会梦见赵丞相。”见父兄没有露出特别奇怪的神色,她又继续,“开始我也以为只是梦而已,我也并不认识他。可是后来我在春江楼见到他,发现他跟我梦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喻家父子俩神情渐渐变得严肃,只听喻蕴继续道:“有一天我听他提到了父亲在朝堂之上弹劾河清侯,我醒来向父亲询问,果真如此。”
“你偷听那天?”喻父回忆起来。
“嗯。”喻蕴点头,“昨天晚上,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信里写着那些内容。”
喻蕴想起来昨晚,自己入睡之后,再一醒来就又换了个地方。这回不是书房,应该是丞相的卧室。而她就站在床榻旁边,看着丞相一身白色亵衣,斜斜倚在床上,读着信。
偷看人信件不好,喻蕴也知道,只是那信离她那么近,就在她鼻尖,一睁眼就看得到。更何况,她一眼就看见了哥哥的名字。
“除此之外,你还有梦见其他的吗?”喻父沉吟半晌,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没有了。”喻蕴想起来她曾经咬过他,还有昨晚......小脸顿时红云密布。好在喻家父子二人都在思索怪梦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这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喻父最终下定决心,女儿该不会拿这种借口蒙蔽他,这甚至比第一个借口更不可信。只是,这样的梦是福是祸,现在谁也说不清。世人总排斥非己类,不能解释之事便诉诸鬼怪。他不愿自己女儿最后被人说是异类。
“我知道的,父亲。可是哥哥怎么办?”喻蕴有些焦急,哥哥虽然武艺高强,但从未上过战场,听闻狄戎人凶狠毒辣,哥哥第一回上战场就要遇见这样的对手,怎能不担心?
喻父看向已经沉默许久的儿子,“南岐,你的想法呢?”
喻南岐抬头看向父亲,一脸坚毅:“儿子很想早些上战场。”他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艺不是为了强身健体。
喻父赞赏地看着他,又安慰女儿:“为父知道你担心兄长,只是你兄长的志向就是保家卫国,你该懂的。”
喻蕴当然懂。喻家人都是赤血丹心,若不然,此番定不会回京了。
回到自己的浣香居,喻蕴有些垂头丧气。回来的路上,哥哥安慰了一路,她强打起精神,挤出笑脸。这会子一进屋,笑脸立马垮了下来。原以为将昨晚的梦告诉了父兄,他们可以好做打算。
想到昨晚的梦,她又忍不住面红耳赤。本来不明白自己化身成了什么,只是等丞相看完信,将信凑近点燃时,她才知晓,原来是变成了一根蜡烛。
丞相薄唇微启,一口气吹灭了......不要再想了,喻蕴抱着头,脑子里满是那张放大的俊脸,凑得那么近,居然还是毫无瑕疵,真让人嫉妒!
“小姐,你生病了?”青杏提着绣篮走进来,看着喻蕴一张俏脸红得像烧得通红的晚霞,担心地问。
“没有!”喻蕴像是被人发现了小秘密,急忙转移话题,“你拿着什么?”
“回小姐,是绣篮。奴婢准备绣几个香囊,小姐要是需要可以挑几个花样,奴婢给您绣。”青杏的绣工很好,但喻蕴就不行了,虽然也专门练习过,但是十指总是配合不好。
“给我针线,我要自己亲手秀一个。”哥哥要远去崇州,她想把平安符送给哥哥。一张符纸不好携带,装进香囊里就可以了。
“小姐想绣什么花样?”
“青松吧!”
“君衡今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太子执起一白子,“啪”一声落下,“竟让孤侥幸赢了。”
赵珣看向棋盘,白子成包围之势,黑子竟无路可逃。也罢,手指中盘旋的一颗棋子被他放回棋罐,“殿下棋艺精湛。”
“可不是孤棋艺精湛,是君衡心不在焉。”太子脸上不见一丝得意,“为何事烦忧?”
赵珣眉头为不可见地一皱,他最近遇见许多奇怪的事,先是书房的白影,后是昨晚的烛灯。这一次,他很肯定自己没有眼花。他烧完信后,在吹灯的那一瞬间,分明有个女子站在他面前。
是孤魂吗?吹灯时,他没有感觉到烛火的温热,反而触碰到一阵冰凉。
他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双唇,疑惑不解。蓦地收回手,无视太子好奇的神色,“殿下可知,狄戎来犯?”他昨晚得到的加急信件,此时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想来各人也该得到消息。
“孤已知晓,”太子眉头阴郁,眼神凝成冰霜:“狄戎甚是嚣张,接二连三挑衅,不知死活,这次非得让他们知难而退。”
“殿下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太子面有忧色,“大晋尚文,能出一个钱将军一般的人?况那狄戎蛮人,凶狠无比,这倒是.......”
“下官倒是有一合适人选,”赵珣抬眼,“不知殿下以为喻南岐如何?”
太子沉吟半晌,“孤听说他武艺高强,可他毕竟年轻,从未上过战场。”
“不是还有钱将军吗?”赵珣不以为意,钱将军已经带出了几名小将,“他在钱将军手下历练一番,也就够了。”
暮阳西沉,丛林尽染,天边如织就的镶金红云。两人坐在亭中,影子被拉得老长。夕阳落下时,从让人惆怅,不像朝阳,一出现便是光芒万丈。可是,谁能肯定自己就能等到下一个朝阳呢?
赵珣起身告辞离开,穿廊过院,影子拖在身后,如人心头的阴翳,甩之不去。
太子看着未收的棋局,神色不明,半晌才勾起嘴角:“棋如人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