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共骑 ...
-
西和州已被蒙军围了整整一月。城中粮草将尽，翘首盼望的援军却迟迟未至。
蒙军已数次攻上城墙，却始终无法突破坚守的宋军。尤其是那一群并未披甲、穿得破破烂烂的宋人，竟是一群武林高手，一个个杀得满眼通红，身上溅满了蒙军的血液，宛如一个个血人。
而那个红衣女子……
蒙军统帅花布赤忍不住咬牙。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轻功卓绝，武艺简直出神入化，不管哪里危急，她都能瞬间赶至。牺牲了多少兵士好不容易攻出的缺口就这么被轻易堵住。
那一身红衣，让所有的蒙军心惊胆战，让所有的宋军欢欣鼓舞。
她，宛如战神。
花布赤想，这西和州怕是攻不下来了。若是国师在此，或许还能牵制住她。可国师还在西夏前线……
他心里隐隐萌生了退兵的冲动。
反正他这次带兵劫掠本就只是为了探探宋人虚实，能把关外五州打成这样也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回去并不会遭人责难。
宋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孱弱。不但不经打，甚至打都不敢打。他们根本就是胆小鬼，一见蒙军旗帜就望风而逃。
不堪一击——这是他原本对宋军的印象。直到兵临西和州……
“报！”亲兵大喊着冲进营帐。
“宋军援军已至百里开外，约有三万人马！”亲兵半跪着，大声禀道。
援军？花布赤惊讶地瞪大眼睛。宋军的援军不是早就退守三关了么？
“领兵的是谁？”他问。
“主帅旗号为郑。”
郑损？那个胆小鬼竟然会回来增援？
花布赤皱眉道：“队伍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宋军军容整肃。”亲兵答道，“另外……”
“说！”
“郑损身边多了个白衣女子，一直和他并骑而行。”
女子？又是个女子？
花布赤心里有了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等到宋军出现在视野里，他那预感更加浓厚。宋军排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势。步兵在前，骑兵在两翼，弓~弩手在后，一层叠一层，精巧别致，却暗藏杀机。
“叠阵……”他喃喃道，眯眼看向主帅旗下那一抹白衣。
离得太远，他看不太清楚她的容颜，却仍能感觉到她的绝代风华。
他试着冲锋了几次，送上去的士兵宛如卷进了绞肉刀阵。回头再望一眼高高的城墙，他艰难地下定了决心。
“撤军！”他说。
蒙古大军缓缓撤退，只留下少量斥候脱下军衣，混入了流民之中。
郑损小心翼翼看一眼身边稚气未脱的白衣女子，问道：“要追么？”
黄蓉摇头道：“不必。”
虽然经历了几次试探性的冲锋，扔下了一地尸体，蒙古军并未有太大损失，退走时仍整整齐齐有条不紊，此时追击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毕竟她现在掌控的这只宋军训练不足，战斗力极弱，若不是靠着叠阵，绝不是蒙军的对手。
目送蒙军在尘土中远去，她抬头看向破损的城墙。那里有一抹红色衣衫，牵动她所有心思。
按辔徐行，大军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城门徐徐洞~开，而那人飞身而下，正正落在她的马前。
马被惊得倒退一步，马上的人却忍不住露出了如花笑靥。
眼前的人发丝散乱，面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眼里有深深的疲倦，亦有许多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那是她成月里思念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站在了她面前。
莫愁一手替她拉住缰绳，随即飞身上马，将她轻轻拢入怀中。
黄蓉微微闭了闭眼，向后靠住那挺拔柔软的身躯，只觉得这一路奔波一路担忧都化为了泡影。
郑损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绝美女子，想问又不敢问。这女子显然也是个高手，十来米高的城墙就这么轻轻松松跃了下来……
他心里实在有点绝望。一个女子已经把自己逼入如此境地，居然又来一个……
黄蓉这些天对他用了不少手段，令得他服服帖帖之余对这看似稚~嫩的少女又恨又怕。这恐惧与厌恶几乎掩盖住了他对美女的天生喜好以及西和州成功保住的欢喜。
小小西和州并不能盛下数万军队。只有部分亲兵跟随主将进入了城门。剩余部队就地扎了营寨，等待主帅的进一步命令。
此时大军的士气颇为高涨。毕竟他们刚刚打退了不可一世的蒙古军队。
他们输过太多次了。跟金兵打，输。跟西夏打，输。跟蒙古打，更是输得一发不可收拾。而现在，他们竟然赢了？
老实说，一开始他们并不太信任那个少女。蒙古骑兵冲上前来的时候他们手都在抖。可是这看似奇异的阵法居然巧妙地组成了一个个吞噬血肉的猛兽。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看着蒙古军队狼狈撤走，真真是扬眉吐气！
曹友闻跟在郑损身后，眼神放在那共骑的两个女子身上，心思沉沉。
他在郑损帐下日久，清楚他那只顾自己脑袋的脾性——不，应该说他在宋军阵中日久，早看清了大宋腐朽不堪一击的事实。大军撤退之时，他本想过暗暗脱队，单骑奔赴西和州，尽自己作为一个宋人的最后本分。却没想到，半道杀出个妙龄女子来。
年纪不过二八，容貌宛如画中之人，武艺高超乃他平生仅见，不但决断精准手段狠厉，竟还精通战阵……
看到传说中的叠阵在自己面前迅速成型实在令他太过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了“叠阵”二字。那女子意甚嘉许地看他一眼，立刻便提了他作副将。这真是……这真是世事难料。他在军中混了这些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临阵提拔。
而当那传说中的阵法真的变成绞肉之阵时，他竟跟周围那些兵丁一样，渐渐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
大宋或许还没有烂到根儿上。他想。若是能跟在这人麾下……或许……或许还有救吧……
“你身上可有受伤？”黄蓉半靠在莫愁怀里，悄声问道。
其实以莫愁如今的功力，寻常兵士哪有办法伤她。但黄蓉就是忍不住要亲口确认一次，方才能够放心。
“没有。”那人鼻息温热，正正喷在她的耳后，令她莹如白雪的面容飞上一抹红霞。
两人心里都有太多话想说，可又都不愿打破这难得的温存一刻，于是整齐的马蹄声中一片静默，只有那放在黄蓉腰间的纤纤之手略略紧了紧。
郑损虽然纳闷这红衣女子是谁，但黄蓉既不开口，他便还真不敢问。何况那女子身材高挑一身血衣，浑像是从死人堆中挤出来的，煞气十足，他觉得吧……不认识也好。
“喔。对了。”黄蓉忽然想起什么来，侧头轻笑道，“这位是军中副将曹友闻，颇知兵学，日后定是一员骁将。”
曹友闻吓了一跳，慌忙拱手道：“末将拜见姑娘。”
莫愁微微一笑，道：“曹将军不必多礼。我叫李莫愁，日后恐怕还有许多劳烦将军之处呢。”
曹友闻赶紧逊谢，心中却觉得“李莫愁”三字似乎有点熟悉，琢磨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斩杀中原大盗、又除湘西匪帮的大侠客来。原来是她！
那这白衣姑娘……
黄蓉看出他的疑问，紧跟着也柔声笑道：“我叫黄蓉。”
黄蓉名声不显，曹友闻自是未曾听闻，但叠阵给予他的冲击太大，且显然她与莫愁关系亲昵，曹友闻早将她视作一代英杰，丝毫不敢怠慢。
众人言笑晏晏，竟是完全没把郑损看在眼里。郑损脸色极为难看，却又拿他们无法，只得黑着一张脸进了城门。
蒙军既退，西和州完璧无损，但其他四州却被蒙军抄掠，破损不堪，流民四起。
莫愁她们催着郑损修补城墙安置流民，日日忙得不可开交。郑损写了报告上报，自然将黄蓉及叠阵等事隐去，只说自己率军解了西和州之围，蒙军已撤退云云。
理宗接报大喜，不但未追究郑损之前无端撤退之罪，反倒还着力嘉奖了一番。关于修复外三关派兵驻守之事，圣旨上却是只字未提，完全装聋作哑。
莫愁也不意外。暗地里吩咐了丐帮子弟收拢流民，让曹友闻带着训练纯~熟，在郑损的默许（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之下，入了外三关屯田驻守。
她手下终于有了第一支武装力量，号为“忠勇军”，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发展了起来。
叠阵虽是威力十足，却是能守不能攻，若想跟岳飞一样跟金人正面交锋，目前的情势下，必然得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马便成了一个问题。
郑损再糊涂胆小，也不敢将朝廷的军马给了莫愁的忠勇军。所以她们只能另辟蹊径。
此时的南宋已丧失了几乎全部产马之地，要想有马，必须得跟周边小国买。南疆太远，且所产马匹相对矮小，最好的产马地便是西夏。可如今的西夏正是战乱之时，现在去，能买到马吗？
蒙军撤军之后，虽然满目疮痍，但莫愁和黄蓉分析过，蒙军这次进攻外五州兵力不多，稍遇抵抗便撤走，明显只是抄掠刺探。而从大势上讲，灭金灭夏都到了关键的时候，短期之内蒙军主力必然集中在对西夏和金朝的战役中，无暇顾及此处。
所以，要不要去一趟西夏呢？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共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