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北纬18度的椰子

2、招弟

　　李招弟比唐茉大两岁，发育得有模有样，胸部鼓鼓得像塞进了两个小窝窝头，后娘一下下点着她的小山包，和苏姑姑讨价还价，“若不是我肚子里又怀了个讨债的，这个丫头我是怎么也不舍得卖的，你看这模样这身段，最多再长个两年，随便都能当个有钱人家的姨太太。”
　　苏姑姑识货，五十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要人。
　　唐茉是被拐子拐进来的，只值五两银子，还没捞上苏姑姑院子一餐饭。苏姑姑看小丫头脾气好，放在院子里做个使唤丫鬟也少不了她一口饭。

　　唐茉和李招娣挤在后院的小楼，楼上透风向阳，住着待价而沽的漂亮丫头小伙，楼下阴暗潮湿，住着长相粗鄙的村姑野小子。唐茉和招弟刚进来，只能睡到一楼最角落的屋子。
　　夜晚凉，李招娣起身给唐茉盖了盖被子，把她的手放进去。唐茉翻了个身，眯着眼，从鼻孔里吸回两道冷气。

　　苏姑姑去扬州卖马的前一天，院子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关上门嘀嘀咕咕了半天。唐茉进去送茶水，一屋的人立刻闭嘴，眼睛直溜溜凶狠狠地盯着她看，像一群山里饿狠了的野狼。
　　唐茉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缩回厨房和招弟作伴。
　　招弟做菜味道不错，可惜现在的唐茉欣赏不了，她打笼子里的鸡主意。
　　招弟笑她，“今天中午有口福了，苏姑姑招待客人要吃鸡肉，收拾的时候我偷偷给你留几块。”
　　唐茉绕着鸡笼转，“我帮你宰鸡。”
　　等招弟回头，唐茉抱着鸡去了厨房背面。

　　晚上，招弟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躺着几块鸡肉，塞进唐茉嘴里，“瞧把你给馋的。”
　　唐茉只肯吃一块，中午的血灌了她一肚子，现在打嗝还能冒出腥味。
　　“你吃。”唐茉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
　　“我吃过了，这些是留给你的。”小弟也会把好东西推给她，招弟把鸡肉连塞带挤地都搙进唐茉嘴里，“我给你打水洗脚。”
　　两个人的脚丫子挤在盆子里，招弟用脚趾头挠唐茉的脚背，“细细嫩嫩的，像个面团。”
　　招弟的脚上有浅浅深深的疤痕，唐茉没问，她自己说了，“镰刀划的，年纪小，手上没劲头，经常掉。”
　　唐茉皱眉，“鞋呢？”
　　“女娃娃年纪小，穿什么鞋子，都是光脚到处跑的。”
　　唐茉没说话，把脚缩了回去。招弟赶紧把她湿漉漉的脚用帕子包起来，擦干了才肯让她上床。
　　没心眼，白长了一颗人心。唐茉一脚把帕子甩还给她。

　　第二天，院子里安静了不少，苏姑姑领了十多个孩子去了扬州，有去无回，今后是死是活就靠命了。临走前，苏姑姑交代招弟，一日三餐送到地窖里。
　　招弟吓得回来和唐茉说，身子还在发抖。
　　胆小鬼，唐茉接过她的盘子，“我去送。”
　　“那我，我站在洞口等你，”招弟把盘子递过去，“有事大声喊。”
　　地窖里存着白菜，一叠一叠的捆起来，阴阴暗暗的像怪物躺在地上。怪物被绑住了手脚，靠在墙上嗷呜一声。

　　唐茉下意识地要后退，只听怪物呸了一声，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唐茉的脚边，“识相的就把小爷放了，小爷留你一个全尸。”
　　一个小人，说一口大话。唐茉一脚踢过去，让他安静了。
　　小怪物痛的缩成一团，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唐茉蹲下来，细细看这个小人，满脸污渍看不清圆扁。用勺子把他的嘴巴撑开来，一碗汤面全部灌下去。
　　“要把老子烫死啊！”一碗汤面倒一半撒一半，进嘴的没多少。
　　唐茉任务完成，小耗子一样又爬上了地面。
　　招弟急得在地窖口团团转，见唐茉露了一个脑袋，赶紧把她拉上来，“下面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小孩，估计也是拐来的。”
　　招弟长长地叹口气，“希望他能早点服软。”又叨叨起她听来的传言，几年前一个不听话的，被打死了埋在郊外，多不值当。
　　唐茉嫌她吵，“困了。”
　　招弟闭了嘴，马上去铺被子。

　　小怪物不骂人了，改用眼神剐人。唐茉送了几次饭后就怠工，招弟重新接过这个活。一日三餐往下钻，还烧上了几道菜。
　　招弟心软，人善，去了几次之后就偷偷抹眼泪，说颂言这孩子命苦。
　　唐茉从苏姑姑房里顺了一本书，讲的灵异怪志，天方夜谭，读得津津有味，自然不把招弟的话放进耳里。

　　招弟闯祸了，她把小怪物放走了，在苏姑姑回来的头一天。
　　唐茉皱眉，“能去哪？不消半天就被逮回来。”扫扫招弟，“你找死。”
　　唐茉只猜中了一半，打手们没追回那个小怪物，让他给溜了，而招弟被五花大绑起来，鞭子抽了几十下，眼看就要咽气了。
　　唐茉捧着书走到前院，招弟的血流了一地，延到了假山下。唐茉坐在假山上往下看，夜晚的风吹得她的头发飘起来，声音怪异，“可惜了这么多血。”
　　招弟抬头看她，苦笑，“爬那么高做什么，摔着了。”
　　唐茉鼻孔里哼了声，“你救了那个小怪物，他活命了，你要送命了，值得吗？”
　　招弟躺在石板上，可怜兮兮地装伟大，“他不是被拐的，他是被绑的，他有家有父母。”
　　唐茉踢踢脚，“你也有家有父母，不也呆在这。”
　　招弟不说话了，连着咳了几口血。
　　唐茉看着她的光脚丫，上面伤痕累累，叹口气，跳下假山。

　　招弟被唐茉藏在一个山洞里，没药没补品，就这么干熬着，仗着年轻底子好，半个月就能走动了。
　　唐茉往往是晚上找不着人，白天躺在招弟身边睡懒觉。
　　招弟能翻身了，就往唐茉身上盖被子，能走路了，就给唐茉烧吃的。她也不问吃得从哪里来，只架了干柴和破锅煮。
　　唐茉打听了，苏姑姑院子遭洗劫了，官府说是流寇作案，不剩一个活口，连着那些瘦马都死了个透。
　　招弟吓得打哆嗦，问唐茉以后怎么办。
　　唐茉笑得阴阳怪气，“去扬州啊。那里有钱人多，把你卖了还能值几个钱。”
　　招弟以为她说笑，结果唐茉真把她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