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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魂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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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想家了,最近老是梦见回到老房子。
几天前的晚上,在梦里,我坐着火车、迈着双腿,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那个现实中早已被现代建筑覆盖得面目全非的村庄。站在村口的山包上,一眼望去,一汪汪水田里,满是绿油油的稻子,那几株高大的泡桐树上,挂满了淡紫色花朵,大片大片的绿中,几栋或高或低、造型各异的房子散落四处,疏落有致。整个村子被春天的气息紧紧包裹,恬静,安然,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走在小时候踩过千百遍的石板路上,我反复问自己:回来了,你最想做什么?绞尽脑汁地想,却一直到醒来,都没有答案。
几天过后,又一次梦回故乡,只不过,这次的旅途多了点恐怖之旅的味道。
小村子依山而建,半山腰上横着坡度平缓的梯田。我家的两层小楼就建在梯田上。楼前顺势砌起了一米来高的水泥坝子。坝子以下是水田,水田以下,住着一户人家,说起来多多少少有点亲戚关系。男主人结过三次婚。第一任妻子死于肺结核,生前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比我大,我叫她华姐,一个比我略小,叫平。第二任妻子结婚时带着一个和平一般大男孩儿,叫峰。现任妻子,结婚时也带过来一个更小的男孩儿,传说中那可是一个极精明厉害的女人。
恐怖之旅从和华姐、平还有峰之间的纷争开始。和小时候那些平淡的日子一样,还是少年的我顺着田埂翻下梯田,来到华姐他们屋后,碰到他们姐弟三人。华姐站中间,高高的,姐弟二人像护法一样站两边,依旧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没说上话,啪,平给了我一巴掌。我愣了,抬头,问:你为什么打我?平不语,和峰两人狠狠地盯着我,眼神发直——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人该有的眼神,里边的冷漠、怨毒让人心底直冒寒气。华姐看上去倒是正常,至少比较有“人”的味道。
一方面害怕于峰和平身上的“非人”气息,另一方面又为自己无端挨打感到不甘,我看着小小的自己杵在三人面前,出言挑衅:你再打啊,再打啊,有本事你再打啊!边说心里边嘀咕:哼,刚才那一下虽然疼,但是没有留下伤痕,最好你下手再重点,留下明伤,看我不找我爸告状去!(汗,真是阴险的孩子- -|||)峰和平果然经不起挑衅,接连又打了我两下。觉得够了,我“哇”地放声大哭,边哭叫着“爸爸,他们打我”边飞奔回家。
刚从屋旁的小路跑到楼前的坝子上,就见华姐气势汹汹地追来了。她似乎学过什么邪门功夫,手里拎着武器(感觉很厉害,但我真的没眼花,那武器确确实实就是一把大大的笤帚),满脸杀气,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的架势。正在害怕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青年帅哥,手舞着大笤帚就迎了上去。就见两个手持大笤帚的武林高手天上地下一番厮杀后,青年完胜,华姐——死了?!
然后,人们开始筹备我和青年的婚礼(什么诡异的发展,明明刚刚还是个哭喊着向爸爸告状的小女孩儿)。婚礼筹备中,突然出现了很多虫子。虫子很大,像小猪那么大,五颜六色,软软的,胖胖的,光溜溜的——有一些圆圆的,很像我最害怕的菜青虫,还要一些扁扁的、奇形怪状的。虫子们从梯田里、从屋旁小路边的树丛里,慢慢地蠕动着爬上坝子……真恶心。我想。然后就看着青年领着人们开始狠命地打这些虫子,打得那些软软的虫子的□□四溅,尸横遍野……想想都恶心得浑身打颤。
婚礼举行的时间很奇怪,竟然是在华姐的回魂夜那天。
旁白(旁白,无处不在的旁白):帮忙筹备婚礼的人中,有一个是华姐的奶妈。她一直觉得是我们害死了华姐,决心要为她报仇,所以准备在回魂夜也即我们婚礼当天召回华姐的魂,让她复活兼复仇。引领她魂魄到我们婚礼现场的,是一只公鸡,而要使这只鸡到婚礼现场,就需要在婚礼现场布置很多虫子,这一招,简称“虫虫引鸡”(诡异的设定)。
环视现场,我找到了华姐的奶妈。她已经换上了大红的旧式嫁裳,要做我的伴娘。和她身边一身朴素打扮的我相比,她才更像是新娘。我心里嘀咕着。也许是觉得确实对不住华姐,也许是觉得拆穿她梦就继续不下去,也许是因为总觉得自己是在看电影,而且是一部已经看过的电影,我选择忽视那危险的伴娘。
人们忧心忡忡,为了这个在华姐回魂夜举办的婚礼。这时,救世主样的道士伯伯出现了。号称是青年师父的道士伯伯,眉头皱得死紧,说:没有办法了,“虫虫引鸡”已经开始生效了。华姐的鬼魂很凶,而且今天又是她的回魂夜,硬碰硬连他都没有把握……
一席话说得人人都心惊胆战。不过,道士伯伯典型连续剧风格地把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因为只要平安挨过今晚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想个办法今天晚上不让她找到你们就行了。
于是神通广大的道士伯伯三两下就用纸扎了一幢有很多房间的“楼”,再比划两下,纸楼立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单薄,但已经可以住进去人了。他把我和青年藏到了三楼的某个房间,希望能够借这纸楼繁多的房间来延迟华姐找到我们的时间,最好是一拖拖天亮。我们两人安静地躲着,心里有点怕,也有点期待。
入夜了。华姐真的回来了,长长的头发,飘逸的长裙,典型女鬼的打扮。华姐也真的很凶,藏在房间里的两个人,虽然不能直接看到厉鬼寻仇的热闹场面,但打斗声、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一直不绝于耳。“啪啦”一声,藏身凡间的地板被楼下探出的一根竹竿划破——果然是纸做的,真不经事。我满脸黑线地想着,同时发现道士伯伯似乎低估了华姐的智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明显她已经知道这幢楼是纸做的。
更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生了:起火了。不管是华姐或者她的奶妈放的也好,还是混乱中碰翻了火烛也好,总而言之,起火了。
人们更加慌乱了。我却平静下来,心里没有丝毫害怕。
火烧得越来越旺,纸楼很快就会消失,和华姐硬碰硬大打一场的局面避无可避。
一直处于电影观看状态的真实的我,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这样发展下去,无非是正邪大混战,一番恶斗后,正义压倒邪恶……所以,我,不看了!
像是换台一样,我离开了混乱的鬼片现场。来到了横穿小村的小溪旁。这条小溪承载了我童年的很多美好不美好的回忆,村民们在这里洗衣洗菜,当然也不失时机地交流交流八卦——说这里是整个村庄的八卦集散中心一点也不为过。不过,显然,这个集散中心现在已经进行了硬件升级,小溪旁赫然立起了两个大大的电子显示屏,正滚动播出着莫名其妙的新闻。
恐怖之旅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结束在了我的厌倦当中。
醒来后,一直在想,也许,那个“我”才是整个鬼片中的坏人吧,虚伪,奸诈,自私,冷眼旁观。
或者,这才是真实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