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半盏茗香

3、第 3 章

　　归舟跪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两只小老虎为了他，嘶吼着打成一团，而其他的小白虎还在旁边起哄，兴奋地嗷嗷叫，不停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让他们打得再激烈点。

　　最后以那只小白虎将小胖虎压在地上获胜。

　　小白虎吐出嘴里的一撮白毛——那是他从小胖虎身上咬下来的，爪子拍在小胖虎脸上，声音欠揍又嚣张：“你输了。”

　　小胖虎悲愤不已，“宿渊，我和你誓不两立！”

　　宿渊哼笑一声，显然觉得这话毫无威胁力，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松开小胖虎，转身看着归舟：“你，记得明日便来我洞府，开始当值。”

　　“是。”归舟应声，从地上站起来，站到宿渊身边。

　　宿渊便准备离开了，负责皇子们挑选妖奴的管事出声提醒：“七殿下，您还未挑选坐骑。”

　　宿渊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了，这些坐骑都太弱了。”因为太弱了，所以他不稀罕。

　　宿渊离开后，便有人领着他下去了，让他收拾收拾东西。

　　第二日，归舟穿着妖奴的统一衣裳，肩上挎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他来时的那一身粗陋兽皮衣裳，怀里照旧搂着他的啊呜兽，跟着带他的管事，两人乘坐追风鸟往宿渊居住的山头飞去。

　　在这里待了几天，归舟已经知道了不少事。皇族的皇子皇女共有七位，宿渊排行第七，是最小的一位。前面六只都是妖皇的妻妾所生，唯有宿渊不是。

　　六百年前，妖界曾有过一次内乱，当时皇族损失严重，皇室人员死去、失踪不少，自那之后皇族人员一直略显凋零。

　　宿渊从小流落在外，被偶然外出的妖皇发现。妖皇不知宿渊生父生母是谁，但他发现宿渊身俱皇族的血脉，便推测宿渊是皇族流落在外的幼崽，妖皇做主将他接了回来。因宿渊从小被当做普通小妖兽对待，无父母照看，为了活下去，他要自己狩猎捕食，还要反击别的大妖兽对他的欺辱，所以小时候很是过了一段凄惨的日子。因为这一段经历，虽然还是幼崽，但宿渊战斗力极高，前面六位小殿下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妖皇心疼他吃过苦头，所以对他也极为纵容，哪怕欺负到自己亲生儿子头上，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正好也借机磨炼磨炼小儿子。

　　追风鸟落在宿渊的山门前，管事从鸟背上跳下去，回头看归舟：“这便是七殿下的洞府。”

　　在归舟看来，宿渊的洞府极大，比他从小生活的赤日镇还要大，而这么大的地盘，却只住了宿渊一只小老虎。洞府内山石与树林穿插，溪流与花草交织，景色极美。

　　洞府里的人很少，归舟跟着管事一路走到洞府正殿，只看到其他的妖奴两三个，随从两三个，看着十分冷清。

　　宿渊此时正趴在正殿中央的座椅上睡觉，管事带着归舟给他行礼。他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忽然道：“你怎不穿昨日的白衣裳？”

　　归舟愣了一下，解释道：“昨日衣裳是小奴修为所化，小奴修炼未到家，所化衣裳暂不能保持长久。”

　　闻言，宿渊嫌弃地在他身上盯了一眼，对旁边的管事道：“去给他准备白色的衣裳，灰扑扑的，丑死了。”

　　管事躬身道：“是。”

　　宿渊又看着归舟怀里那一团黑，“这是什么？”

　　归舟抿嘴笑了笑，“这是小奴带给您的啊呜兽，此兽肉质鲜嫩，十分美味，若烤着吃，烤时淋上一些青馥果的果汁，滋味更加鲜美。“

　　啊呜兽宿渊也喜欢吃，之前他还流落在外时，他受了伤，躺了好几天不能动，当时他感觉自己都快要饿死了，恰好遇到外出经过那里的妖皇。是妖皇发现了他救了他，还捉了啊呜兽给他吃。因为宿渊饿得狠了，所以那时候入口的东西就变得格外的美味，更别说啊呜兽的肉本身就很好吃。

　　宿渊被归舟形容的直泛口水，盯着那只小黑球的双眼似乎冒着绿光。

　　小黑球缩在归舟怀里，再次瑟瑟发抖。

　　归舟看宿渊意动，提议道：“小奴今晚便将这啊呜兽烤了给您吃吧？”

　　宿渊正要说好，却不知想起什么，又忽然停下，说：“先养着，过几日再吃。”

　　“是。”归舟说。

　　接下来，宿渊便叫了另外的妖奴带归舟下去安排食宿，还给了归舟一只笼子让他拿去养啊呜兽。

　　晚上，归舟摸着啊呜兽的背毛，感觉到手下的体型瘦了不少，把宿渊特意让人送来的留香草递到啊呜兽嘴边，“你吃呀，你若再不吃，这么瘦下去等小老虎想吃你的时候，你哪还有肉呢？”

　　啊呜兽这种小妖兽其实十分娇贵难养，留香草与晨时的灵露水都比较好采集，但是啊呜兽是种非常胆小的妖兽，它们一旦受惊害怕便会绝食，能活活把自己饿死。

　　归舟抓到这只啊呜兽的时候，它是很胖的，但是这么多天下来，它几乎不吃不喝，已经瘦了很多了，归舟挺担心等到宿渊想起要吃它的时候，它身上已经没多少肉了，倒是若只叫宿渊啃骨头，他怕是不会乐意。

　　小黑球本能的害怕，它眼中泪水涟涟，它若能听懂能说话，肯定得冲归舟大吼：“这也能怪我？”

　　*
　　第二日，归舟穿上了特意给他准备的白衣裳，早早地等在宿渊的卧房前。

　　作为皇族的小皇子，会走路起就要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学习，读书认字、心法口诀的背诵等，剩余的时间便是修炼，少数时间拿来玩耍。

　　今天宿渊要去上课，学习兽形扑咬的力量训练。

　　上课地点在皇子们专用的练武场里，归舟跟在宿渊身后乘坐追风鸟过去时，练武场里已经到了几位殿下，全都趴在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上。

　　那天那只小胖虎也在，归舟知道这位殿下排行第六，叫宿灏。

　　对于宿灏来说，宿渊的出现就是他人生开始变坏的源头，以前他是家里最小的，哥哥姐姐都宠着他，而宿渊来了后，他本来还挺欢喜自己终于也当哥哥了，没想到宿渊不叫他哥哥不说，还看不上他，毫不留情的在武力上碾压他。他被宿渊欺负，哥哥姐姐也总叫他要多谦让。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宿渊一直说他胖，这绝对是他无法容忍的！

　　归舟跟着宿渊走到树底下，正好看见宿灏撅着屁股在树干上磨爪子。

　　宿渊冲宿灏说：“宿灏，你这么胖，在上面蹦来蹦去，当心再把桑影爷爷的枝丫踩断了。”

　　宿灏猛地扭头，恨恨地瞪着宿渊，凶凶地说：“才不会呢！”不过他显得有点心虚，这么说的时候爪子悄悄地停下了。

　　宿渊这话也不是无缘故的，上个月就有一次，宿灏在上面一个猛扑时踩断了桑影一根枝丫。桑影老了，他已经多年不生新的枝丫出来了，枝丫断一根就少一根，现在那根断裂的枝丫还绑着当时他们给包扎的布条呢。

　　这时，那原本平平无奇的树干上突然显出一张苍老的脸来，那张脸慈眉善目，神情十分纵容，笑呵呵地说：“爷爷虽然老了，但是你们这些小家伙的爪子还伤不着爷爷。”他又看向宿渊,“即便是你这个小家伙，也还要把爪子磨得更锋利一点才行呢。”

　　宿渊转了转眼神，甩了甩尾巴，归舟看着莫名觉得宿渊这是不好意思了。

　　桑影伸出一截枝干到宿渊面前，示意宿渊爬上去。

　　宿渊迟疑了下后，才跳了上去。

　　桑影便把他送到幼崽群里，趁着老师还没来，让他们一起玩耍。

　　归舟便自觉地走向一旁，和其他几位殿下的妖奴站在一起，并打听了一下这棵树精的来历。

　　草木要修出灵智是十分不容易的，化形更是艰难。桑影是桑巫树，枝干坚硬，树叶锋利可化作利刃，听说他已经活了上万年了，在第二十一代妖皇继位时他化成了人形，曾跟随妖皇四处征战，后来为了救妖皇损了修行根基，修为大幅倒退，无法再维持人形。妖皇归寂后，桑影就在皇城里养老，驻扎在练武场的这一角，陪着皇族里的幼崽。一代又一代的幼崽在他身上攀爬跳跃，在他坚硬的枝干上将爪子磨得锋利无比。

　　桑影此生见过的大妖小兽无数，宿渊的伪装在他面前一眼轻易就能看穿。

　　宿渊到底流落在外多年，缺少安全感，他表面上看着极为嚣张，但他心里明白自己与其他六位皇子皇女的身份差别，所以心里一直没有归属感，与皇族始终有所隔离。其他皇子皇女可能有所感觉，小胖虎不知道，但若他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看出，为什么在地上向妖皇打滚撒娇、理直气壮告状时的一幕，从来不会出现在宿渊身上。

　　宿渊在用张扬与倨傲来掩饰心底的胆怯。

　　在宿渊面前，桑影是慈祥宠爱的长辈，他身上没有妖皇的威严，他有着宿渊极具向往的包容，能让他暂时放下心底隐藏的不安与谨慎，在他身上攀爬跳跃，像个被家长宠坏的任性幼崽一样随意地磨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