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8.
春闱结束后的士子在酒席间推杯换盏,能订上落凤楼的位子,想必并不是寻常的寒门子弟,小二刘友在京城摸爬滚打数年,耳聪目明,一眼见看见席间坐着的不是哪个府的士子,就是哪个大人家的少爷,况且,还指不定这里就有好几个举人老爷呢,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是伺候得更小心了。
他正堆满了笑布菜,席间竟然争执了起来,一人要请大堂的绿云姑娘上来弹琵琶,另一个拦着不让,非要请唱小曲的白芷,差点在酒席上大打出手。
刘友也算是见多识广经验老道,知道这群读书人,喝多了就爱发发酒疯。不过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最多也就砸几个杯子盘子,都是些二世祖,谁赔不起这个钱?你去管,还要得罪了这群堆金砌玉的大少爷,说你多管闲事,只是面子上拦还是要拦一下的。
一人轻轻拉了他一下,轻声说:“见谅,我两位友人喝多了,还要麻烦小哥下楼熬一个醒酒汤。”那人想了想,道:“我知道落凤楼的醒酒汤都是现成的,只是我其中一位友人吃不得橙皮,还多劳驾把橙皮换成橘子瓣,现做一份。”
刘友连忙点头,赶紧下去叫厨房做。
等他端上来的时候,酒席间也不闹腾了,瘫了大半,个个迷瞪着眼如行梦中。也是,这些个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今是尽人事听天命之时,天生富贵的公子哥,平日里家里规矩严,不趁着此刻放浪一阵,还等到皇榜登出来一家欢喜一家愁吗。
叫他上醒酒汤的那人还在席间坐着,笑着同他道谢,把同侪一个个拍醒了让喝汤。
刘友正忙着收拾残局,顺便给要回去的人叫马车,只见那位公子立在一旁,竟是望着楼内另一角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几位侠士正让人上酒,其间端坐着的小姐,端的是艳若桃李,窈窕无双。
刘友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便道:“公子,那边是京畿迎风城的一行。”
那人笑笑,便道:“我不甚熟武林之事,小哥可否同我说说?”
刘友会心一笑,迎风城是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迎风城城主出落得花容月貌的二位千金风之云和风辉,尤其是风二小姐,往常只听说了风之云的芳名在外,没想到风辉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还未满十八,前些日子才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那是轰动江湖满城风雨。这不,连武功盖世的武林盟主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惜和风大小姐悔婚。眼前这位公子,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于是添油加醋说:“您看的那位,是江湖第一美人风辉。不是小的和您吹牛,小的在京城十来年,从未见过比她更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女子。”
“只不过……”刘友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是在贵人面前卖弄了,万一这位公子果真看上了风辉,要强抢,岂不是挑起朝廷和武林的争端。俗话说侠以武犯禁,朝廷对武林中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代表朝廷不能管这事儿。
他一旁小心敲打道:“不过,武林盟主已经给迎风城下了聘礼了,想必……”
那位公子像是没听进耳朵里,摇摇扇子,微笑道:“果真是江湖第一美人。”
他抬头望着刘友,“劳驾这位小兄弟,替我拿一些纸笔过来。”
他们这些学生,最爱附庸风雅,喝高了还要在酒楼的白壁上题诗,刘友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没准里面出了些大文豪,他们酒楼也就算是蓬荜生辉鸡犬升天了,掌柜的至今不舍得刷新漆。刘友三教九流都掌眼过,看这位公子浑身气派,谈吐更是不俗,他爽利地应了一声,匆匆下楼备了上好的笔墨纸砚连带温着的毛巾呈了上去。
那位公子拂着袖子,悬起手腕沾了浓墨在碧苔笺上匆匆写了几笔,等晾干,折了一折递给刘友,他张张嘴,突然想到什么,伸手从窗外折了一枝欲开未开的桃花,道:“连带这个,劳驾小兄弟帮我送个信。”
上书短短诗经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边角落款,只有行云流水一个“谢”字。
此时正是桃花灿烂,熙熙攘攘,热闹得都要簇进落凤楼内的时节。京城飞花处处,粉雪纷纷不似人间。
别人可能还不懂,刘友却是瞬间便领悟了,这公子,这公子,莫非便是谢家的谢大少爷?
他一脸惶恐,对方只冲他笑笑,道:“去吧。”
刘友得令,做了个好事红娘,立刻捧着那枝桃花,连带这那淡青的信纸,屁颠屁颠送到了迎风城众人面前。
风鹏看着这架势,眉头一皱,京城哪来的登徒子,竟敢调戏到迎风城头上,他正要站起身来发作,又被身边的弟子劝着坐了下去。
风二小姐轻飘飘地扫了刘友一眼,眼波流转,刘友被看得浑身酥麻,只听她轻轻道:“父亲,且慢。”
她伸出纤纤玉指,缓缓抽出花枝下的信纸,展开一读,立刻眉尖微蹙,转而神情复杂地把信纸转给了风鹏看。
风鹏只看了一眼,便又似惊吓又似欢喜,生怕被人抢了去的收入了怀中,干咳了一句,故作镇定道:“小二,结账。”一行人立刻便走了。
金木二位圣女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热闹了,道:“迎风城怎么走了?”
凤岁羽委屈道:“那酒楼小哥,怎么还给姑娘送花?”
金圣女道:“教主,你看走了眼了,那不是店小二送的,是西边那一桌的客人送的。”
只见店小二送走了迎风城,到了西阁去讨赏,金圣女用胳膊肘推了推魔教众人,道:“走了走了,没热闹看了。”
姚兴邦下楼结账,几人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起身,凤岁羽路过迎风城曾坐过的那张桌面,那枝桃花孤零零地被落在了那里,说不尽的委屈。他鬼使神差拿了起来,把它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