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嫣》洛芥菲

14、契约

　　“其实，你该是我的皇子妃......”“你该是我的......”
　　“啊！”我猛地坐起来，伸手一摸，脸上都是冷汗。现在是正午，午后的暖阳晒的到处都亮亮的，我的心却冰凉冰凉。
　　“娘娘！”翠儿急急地跑进来，看我一脸苍白的样子，忙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娘娘，你没事吧？娘娘。”
　　“我没事。”我的声音自己几乎都听不见了。
　　“娘娘，你是不是病了？我叫人去宣御医。”翠儿说着就要叫，我连忙扯了她一下。
　　“不用，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我结果翠儿递过来的丝绢，擦了擦头上的汗，“你去倒杯水来。”

　　自从沐少风走后，他的最后的话象一个大大的梦魇，牢牢的占领我的思想和大脑，不一定什么时候，它就会跳出来，一遍一遍的回响。我几乎要崩溃。
　　不行，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我望着镜中自己有些苍白的面容，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最深的恐惧，正在缓缓地浮出水面。
　　我是一个无家无国的女子。这么多年以来，我在颜青的庇护下，一路无风无雨，他给予了我所有他能给的东西，爱情，亲情，荣华富贵，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所以我从来不让自己去想那些足以毁掉我所有快乐的事。在宜娘家的那些岁月，每一次他来看我，都是一副隐隐的急切的表情，看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探寻。尽管颜青藏的很隐秘，可是我知道他在担心，他担心我会不会不快乐，会不会被那个灾难压垮，而丧失了原本的那个天真少女的本性。
　　所以，我不让自己去想。我以一副自欺欺人的姿态一直走到今天。是的，是我不愿意去想，更是因为颜青对我的爱，那样深刻和包容，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要我快乐。我好怕自己会辜负他的深情。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陆颜青，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我不想再失去他啊！
　　现在，沐少风的一句话，让我的所有这些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他提醒我，“你原来......”原来的我，是烈国公的掌上明珠，是唯一的穴术继承人。颜青的爱割不断我对所有往事的记忆，即便是痛苦的，我也仍旧记得。属于我的使命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我要一直等到那一天。
　　我痛苦的闭上眼。其实我想自私一点的，我只想和颜青一起，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过一辈子夫妻恩爱的生活。哪怕筚路蓝缕，粗茶淡饭，只要有他在，我其实什么都不在乎。我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尽管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必须去做。因为在这乱世之中，即使我与颜青想要去一个无人的仙境，也未必能够如愿。一切的一切，唯有一统天下，方能实现。

　　那么，沐少风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原本该是他的皇子妃，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皇与卫国公定下的某个约定。这事其实我有听父皇提起过，当时他抱着年幼的我，叹了口气，说：“嫣儿，父皇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只是在我走之前，想把你安顿好，你有了靠山，日后即使父皇不在了，也不至于太吃苦啊......”
　　我决定去找沐少风问个清楚。“吁......”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吧，既然命运之轮已经转到了我的头上，我就要勇敢一点。

　　颜青派洛展带话回来说，他今晚可能回不来了，要我不用等他。我问了洛展关于颜青的情况，知道他只是太忙，根本无法抽身，我便放心了。
　　书信一封。我约沐少风明日巳时福顺来客栈见面。我想，他会来的。不知为什么，我对沐少风总是很有把握，他对我的迁就和包容，我也并不知是源于哪里。除了颜青以外，他是唯一一个给我特别感觉的男人。

　　我走进福来顺客栈，四处环视了一下，沐少风好像还没有来。我走到最里边的桌子旁，背对着墙坐下。
　　“小二，来壶清茶。”
　　“来咯。”店小二应声而至，速度可真够快的。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个店小二长的人高马大，怎么看都不像个跑堂的，倒像个......像个练武的。
　　练武的？我对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再次抬眼，却正碰上他精明的、探究的目光。见我看他，迅速的低下头去。可是已经晚了，我已把一切尽收眼底。难道......难道真的是来者不善？
　　店小二退下去之后，我警惕地扫了一下四周。这些吃客们看似都在热热闹闹，各吃各的，可是总有那么几缕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一会儿的功夫，我已惊出一身冷汗。
　　是不是什么人知道我来这里了？我出宫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啊。而且现在已经换了男儿装，若非知道底细，不可能有人在这儿认出我。
　　我有些紧张了，这次出来，连颜青都不知道。要是真的出了事，自己可怎么向他交代？我越想越觉恐怖，这个沐少风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他设计暗算我？
　　我猛地站起来，向店外走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刚到门口，店小二突然拿剑柄拦住我。我吓了一跳。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回头一看，却见所有的吃客全在看着我们，眼中不是惊讶，而是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我转过头，看了看店小二手上的剑，呵呵，果然是个练武的，看来我还有点眼力。
　　关键时刻，我忽然镇定了下来，他们这么多人，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我哪有一点点胜算？紧张也没用了，干脆豁出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这位壮士，不知你想怎样？”我抬眼望着店小二，却并未见他眼里有杀气，反而是一幅挺平静的表情。我心里暗暗嘀咕。这......
　　“恭迎少主。”店里的人突然都齐刷刷地喊起来。
　　我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帘子掀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是沐少风？！
　　“你们都退下吧。柯进，你拿着剑做什么？岂不是吓到了慕姑娘？”沐少风似乎没看见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只是自顾教训他的下属。
　　“是，少主。是属下冒失了。”店小二一拱手，也随即退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想干嘛？”我瞪着眼对沐少风吼道。
　　他笑着看我一眼，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别来无恙啊。”他说着，转身走到一张桌子旁，倒出一杯茶，啜了一口，“坐吧。”
　　“你......”我怒气冲冲的走到他对面，一屁股坐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你的属下？你想干什么啊？”
　　沐少风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我发火的样子，眼中竟还是一片温和的神色。
　　“喂！”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总能让我“丧失理智”。
　　“你一个人出来，陆颜青也不知道，”沐少风慢悠悠地说着，“虽然是在你们虢国境内，可是万一有坏人，出了事，还是很危险的。”
　　“哦，所以你就包了整间房？”
　　“不是整间房，是整座客栈。”他缓缓地吐字。
　　沐少风......是在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这间客栈离虢国宫廷处地是很近的，因为我也不敢背着颜青一个人跑太远。沐少风包下这座客栈嘛......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含嫣。”听到声音，我一下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我居然有闲心想这些问题。真是佩服我自己了。我抬头看看沐少风，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不过，眼中多了几分好笑。
　　“嗯，”我清了清嗓子，“今天找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哦。什么事？”他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抬眼问道。
　　我想沐少风他一定知道我想问他什么事，可是却偏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真是恨得我牙痒痒。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呵呵。”他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竟笑了出来。
　　“含嫣，你可知道你父皇幕飞程，跟卫国有项交易？”我没想到他会突然直奔主题，略略有些吃惊。
　　“什么交易？”
　　“卫国以十五座城池做交换，换取烈国公的女儿慕含嫣，为卫国储妃。”沐少风不紧不慢地说道，牢牢的盯着我的眼睛。
　　“你有什么证据？”我有些眩晕，勉强撑住，虚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含嫣，你别激动。”沐少风显然也觉出我的异样，站起身来想要过来扶住我，我挥挥手，他又慢慢的坐回去。
　　“含嫣，当时，两国是有契约的，而这份契约，现在仍在卫国。”沐少风说话时已经很小心了。一边说，一边望着我，“当年只是以为......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履行。”
　　我闭了闭眼。天啊。
　　是的，契约在此，只要卫国愿意，随时可以拿出来，虢国只要还不想与卫国开战，除了乖乖交出我，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我不是没有想到，颜青会为了我，不计后果的向卫国宣战。可是，我怎么能让他这么做？他多年以来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只是为了完成统一大业。在疆内诸雄逐鹿的关键时刻，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所有心血的付诸东流。我怎么能如此拖累他？
　　那么，我可以怎么做？我痛苦地闭上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含嫣。”沐少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我现在终于知道，其实，他也是爱着我的吧！否则，如此的迁就，如此的包容，如此的温柔是为了什么？可是对于我来说，他的爱毫无意义。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我的心早在那个青涩年纪，就已经交给一个叫做颜青的少年。今生不变。
　　我慢慢睁开眼。沐少风焦急的眸子在我眼前闪烁。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父皇托付的那个人不是颜青？为什么？
　　“含嫣。我不会逼你。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好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沐少风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像蚊子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