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曾从墓穴中爬出来》我是一只猪

5、无名城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片蔚蓝，海风阵阵拂面温柔，沙鸥翔集叫声轻盈，海平面的尽头是红光满面的刚露头的太阳。
　　虽然心里很奇怪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但还是不自觉被这种美景陶醉了。
　　如果不是听到噗通的声响，说不定我还会赋诗一首。我寻找那声音的来源，以为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了，却发现是一堆粉末，好生奇怪。
　　突然，那堆粉末旁边突兀的出现两具骷髅，它们站了起来，各自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狠狠的装在了一起，成了一堆粉末。
　　我不由的感叹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有多大的仇啊，死了还要互掐。
　　可是，又出现了一对骷髅，不是一对，两对，三队……它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后退、加速，然后噗通。这不科学啊，我心想，怎么能够发出这种声音呢？应该是火车过弯道时的‘哐当哐当’声音啊。我仔细听着，作为一个街头歌手的我，感受到了一种旋律，‘咚咚，咚咚咚’，好像是一首我很熟悉的歌，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由的着急跺脚。
　　这一跺脚，顿时让那种节奏为之一滞，那几十个骷髅很不高兴，全部撒欢过来追我。
　　我果然跑得很快，不愧是常年被当代城管训练出来的人才。
　　在奔跑中，太阳急不可耐的为了看我的笑话一下子就出了地平线，这让大雾赶了阵脚，到处雾蒙蒙的啥也看不见，但是让我更加害怕起来，本来那些骷髅都很小，即使追上了我，我也不怕，这时看不见它们只听见千军万马似的追赶声，我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不知跑了多久，我才停下来，这才发现追赶声早已消弭，一阵风吹来让浑身被汗水湿透的我打了个冷颤，我突然同情起那些骷髅来，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是几十个小孩子啊，是再也长不大的孩子啊。我真不是人，竟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早就应该让它们吃了才好。
　　大雾慢慢散去，我眼前出现了村庄，出现了良田，出现了道路，我猜我应该是在某一个乡镇的路边。
　　突然，一个老头一把拽住我，生怕我跑了似得，笑呵呵的说道：“明老师，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大早上的还没吃东西吧，来来来，上我家去。”
　　老家伙把我拽的紧，像是拖着我走，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看着周围的街道、店铺和行人，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年代，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风土人情。
　　走过了好几条街，来到一个白墙黑瓦的院子前，老家伙才松开手，笑呵呵的说道：“明老师，到了，进去吧。”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电视剧里一个铺头领着刑犯来到牢门前，打开铁链关着的牢门喝到：“到了，进去吧。”
　　我跟在老家伙后面，揉了揉已经红了的手腕，打量起这个房子。
　　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吧，只有一层，墙壁应该是泥胚烧成的土砖砌的，木头搭建的房梁，盖着黝黑的厚重的黑瓦，房梁上还有几束掉着的玉米，房前还有一个石碾子，一头呆驴在磨着磨，一个老妇人在旁边拾到着，看见我们也和蔼的过来跟我们说话。
　　“哟，老头子，这就是新来的明老师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看这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好老师啊。”
　　我也只好用相同的微笑回应，不能多说话，以免惹笑话。
　　我不由的想起《红楼梦》黛玉进贾府那一回，得多看，多听。还好我笑的样子不难看，让这对夫妇觉得我好相处。
　　“老婆子，小白呢，还没起来呢，去叫她，家里来客了，一点也不知道规矩。”
　　“瞧你说的，咱家姑娘我还不了解吗，她可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她呀，一大早就去学校了。你呀，孩子大了要给孩子留点脸面，不然让孩子怎么见人啊。”
　　老头一时语塞，然后说道：“我怎么不给她脸面了，我这不是不拿明老师当外人吗，明老师，你说是不是。”
　　我只能报之以微笑，看着对老夫妇的年纪，他们的女儿即使貌美如花那也应该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吧，我才没什么兴趣。
　　“看吧，我就知道明老师知道我的意思，老婆子，饭好了没，我跟明老师吃了饭还要去学校给孩子上课呢。”
　　“在锅里呢，正热着，明老师你坐，我给你们端上来啊。”
　　桌子是桂花树打造的桌面，桂花树打造的椅子，虽然吃的很简单，但是我却没什么胃口，在老妇人的一直念叨下才吃了几口。
　　“明老师，你是昨儿坐船来的吧，听说你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今儿可曾好些了吗？”
　　我只能点头加微笑了。
　　老妇人像是看出我的拘谨，拉着老头出门说了会话，被老头骂走了，碾磨去了。
　　老头气呼呼的说道：“明老师，我那老婆子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她竟然问我，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说这怎么可能呢，不说话还教啥子学生，还当什么老师呢。”
　　老头这一招看似闲话，简直就是以退为进吗，我只好咳嗽两声说道：“不是我不说话，是老先生您还没跟我介绍，我不敢乱说，怕叫错人。”
　　老头一拍大腿，说道：“看我这记性，忘了跟你说，我姓花，就是花草树木的花，我们是同行，你可以叫我花老师，只是我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家伙，只能教教孩子识字，那些大道理啊还是要你们文化人教。”
　　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埋汰道：“你这老家伙，我就说明老师不是那种人，你看你，把自己的姓氏都忘了，你让人家怎么开口。明老师，这里的人都叫我花大嫂，不知道你们那边是怎么叫的。”
　　“我们那边的叫法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按我们那的叫法我得叫您姨，叫花老师叔。不过入乡随俗，我还是叫您花大嫂吧。”
　　“到底是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也觉得花大嫂不好听，叫姨多亲切啊，你就叫我花姨吧。”
　　“我看行，不过你还是叫我花老师吧，工作的时候称职务。老婆子，我带明老师去学校了，小白吃了没，没吃我把她的饭带过去吧。”
　　“行，这是闺女的早饭，你们去吧，明老师慢走啊。”
　　老妇人一直送到门口，看样子似乎在期待什么。
　　还好我偶尔学点心理学，连忙说道：“花姨，不用送了，我们走了。”
　　老妇人高兴的很，说道：“诶，好。”
　　来到老头所说的学校，在镇子中间，没有围墙，倒是有一圈蔷薇围着，蔷薇有刺，不怕这些孩子不上学翻墙出去玩；关键是蔷薇有花，让整个镇子都在一片花香氤氲中。然后中间是一个两层的木楼，其他的应该都算操场吧。
　　“明老师，这里的情况你可能都不太清楚，镇上大概有二十四个年纪合适的孩子，老师呢，就我和你，还有小白三个人，至于教什么，我的意思呢，是外面教什么呢我们全教，不能让孩子输在教育上，你说是不是。学校一楼是教室，二楼是老师的办公室，也是休息室，这里生活条件简陋，我呢，待会帮你把行李都搬到我家去，我家人少，地方多，而且住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本来吧，镇上也有几个老学究，但是我觉得那群家伙思想太老旧，就都辞掉了，孩子的事都是大事，可马虎不得，可不能任由他们教那些封建老旧的东西。走，我带你去教室看看，待会学生就来了。”
　　教室很空旷，一块黑板，一个讲台，几十个桌椅板凳而已。
　　二楼更是简单，简单得连个电灯也没有，我才想起，这里没有电。
　　老头指着一捆捆的教科书和作业本，得意的说道：“我到县里跑了好几趟才要来这些东西，那些教育局的人什么都不愿意管，还好有个好心肠的干部，听说了我们这里的情况，亲自来了一趟，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不容易，后来亲自签发了这些笔呀课本啊的，真是个好人呐。可这好人却有一点不好，他说要检验，要考试，然后再决定是不是给我们这个学校颁发正式文书。”
　　我突然发现老人时不时会偷看我两眼，被我发现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的话没听，让我对这个小镇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这个小镇很大，但是人少，人少的原因，就是这里的人出去了就不愿意回来，还把一家子人都接走了。所以镇子就比较穷，而且这里三面都是大山，所谓大山，不是一重山，而是崇山峻岭无数，唯一的进出就是靠东面的大河，河连着海。老头说，本来是四面都是山，可那山被河冲刷掉了一半，所以就有一面是海了。可想而知，无论进来还是出去，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我想到这里应该就是桃花源吧，只是为何到处都是桂花香，我就不明白了。
　　我顿时一下子就明白老头的目光了，这老家伙是看上了我的这块手表了吧，这家伙肯定不知道我这块手表是劳力士，高仿的，一千多块啊。没办法，只好给他了。
　　老头还假装推脱了几次，我不由的想起《范进中举》里范进老丈人握着银子的表现，简直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头说道：“真是好东西啊，这样吧，我现在立马去制作一个时间表，明老师，你先坐着休息一下，待会上课我叫你。”
　　正当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抱怨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时候，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进来了，看到我，愣了一下，四目相对，我看到她本来有些苍白的脸竟然红润起来，她把推开了一半的门关上，然后又打开了，走进来，说道：“你好！”
　　似乎这两个字她花了很大的力气，以至于脸色通红，看着她要往前却没有往前升的手，我猜她大概是要跟我握手，我觉得我有必要表示出老师的威严，朝她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情？”
　　她呆在哪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我只好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大概是想先来看看我这位新老师的吧，你先回座位上去，马上要上课了。”
　　不知为什么她火了，咬牙说道：“你有过这么大的学生吗？”
　　我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说我教不了大学生吗，还是说你想考考我？”
　　我随手翻了一本课本说道：“既然你想考考我，那我先考考你吧，你看这本算术里面有一道题，一个农夫挑着一担蔬菜要过河，还带着一只羊和一头狼，河里只有一条小船，农夫每次只能带蔬菜、狼或羊其中一个过河，问，农夫要几次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过河？”
　　“四次。”
　　“嗯，很好，看来你的逻辑思维还不错，既然是考你算术，我就考你心算。我说两个数字，你把他们的乘积以最快的速度算出来。”
　　“两个11。”
　　“121。”
　　“两个121。”
　　我有心为难她，她果然在哪儿冥思苦想，等了一会，她好像有了结果，我故意打岔说道：“别着急，坐下来慢慢算，但是不准动手记，这时考验你算术和记忆的双重测试。”
　　“你！我本来已经算出来了，被你这一打岔，我岂不是又要再算一遍。”
　　“不要撒谎，更不要找理由，我等你的结果。”
　　“你无赖！”
　　“时间在过去，我等你的结果。”
　　“哼，既然你说我考你，那我数三下，你把结果说出来，要是对的，我就服你，要是不对，你给我滚蛋。”
　　“你这学生很有性格，你数吧，我来算。”
　　“一，三，好了，时间到了，结果是多少。”
　　“14641。”
　　“你胡诌的，哪有人能算的这么快。”
　　“喏，这里有笔有纸，你自己算。”
　　我云淡风轻的等待让子弹飞一会的效果，我有点责怪自己，这孩子大概还不知道有计算器这个玩意吧。
　　在女孩对我无比的崇拜目光中，老头进来了，对女孩说道：“你们已经认识了吧，明老师，这是我闺女，小白，嗯，你就叫她小白老师吧，这里的孩子都这么叫的。既然你们都认识了，那就让小白带你去跟孩子们见面吧，我先回去种地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个长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竟然是老头的闺女，真是不可思议，这之间相差了至少三十岁了吧。
　　老头一走，小姑娘就凑了过来问道：“明老师，你真厉害，你是怎么这么快算出来的。”
　　“咳咳，那个，小白老师，刚才真是不还意思啊，我不知道，”
　　“没事，基本上所有新来的老师都不相信，我都理解了，我跟他们解释都说是我爸妈老年得子，其实呢，是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发育的迟了，所以看上去就永远像一个小姑娘似得。这话我可是只跟你说过哟。”
　　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貌似很通情达理，似乎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明老师，其实我看过你的档案，我比你大一岁。”
　　我连忙讨好的说道：“姐姐。”
　　她脸红的说道：“新来的老师也有贫嘴的，没见过你这么贫嘴的，走，上课去！”
　　老头回去种地之前，还没忘记在校门口的大树下敲响了大钟，那钟看样子应该在那个寺庙里工作的，这时在这空旷的学校里，倒显得有几分肃穆。
　　“明老师，你到底是怎么这么快算出来的？”
　　“什么，哦，因为我是天才。”没办法，只好这么解释了。
　　从二楼到一楼，几秒钟就可以了，但一直被这小白拉着问，所以走了几分钟。
　　来到教室，看着二十四个学生，小白很高兴，说很少会这么齐整的。
　　“同学们，大家早上好，这位是新来的明老师，大家欢迎。”
　　在掌声一片中，我走上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我的名字——明帅。
　　“同学们好，这两个字，念明帅，也就是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明老师，不过我更赞成你们叫我帅老师！”
　　下面笑声一片，我接着说道：“我旁边的是你们的小白老师，你们小白老师比我小一岁，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大帅老师，不过千万不要叫我大明老师，我会生气的。好了，接下来，我开始点名，我点到名字的同学站起来让老师看一下，然后叫一声‘帅老师好’就坐下来。”
　　“周小福！”
　　“帅老师好！”
　　“周大福！”
　　“明老师好！”
　　“王燕！”
　　“念老师好！”
　　我走到王燕面前，拿着戒尺，说道：“手拿出来，手心朝上。”
　　然后轻轻拍了她一下，说道：“以后做错了事，老师呢就用这戒尺打手心，犯得错越严重打的就越重就越多，知道了吗？”
　　王燕大概八九岁，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喊“念老师好”的时候小伙伴会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师要惩罚她，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小脸通红。
　　“手拿出来，手心朝上。”
　　我不明所以，但是看着花小白认真的神情，没办法，可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很用力的用我递给她的戒尺打了我手心，我当时就差点眼泪都要漫出来。
　　王燕也顿时破涕为笑，花小白说道：“老师犯错，更要重罚，明老师刚才误导了王燕，让王燕以为明老师的全名是念明帅，所以小白老师就打了明老师。各位同学，如果明老师以后对你们有任何不当的惩罚，你们一定要及时跟我说，明白了吗？还有，小燕子，上课用点心，这样才不会惹笑话。明老师，你继续点名吧。”
　　唉，还好我是在社会上久经风雨的人，一点风浪还是经得起的，我便继续微笑着点名。
　　偶尔眼角看到旁边花小白，感觉真是不好惹，本来还以为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可爱的小姑娘，哪知道做事这么不留情面，关键是——痛。这个花小白，竟然好像努力在克制着什么，她那故作严肃的小脸，谁看不出她是强忍着不哈哈大笑的。
　　还知道给我留点情面，暂时先不跟你一般见识，走着瞧！
　　点玩名，就听见钟响，看来花老头今天得了表很是兴奋，才过了没一会好吧。
　　花小白让学生们下课休息，让我到办公室一趟。
　　一进门，她就很严肃的跟我说：“明老师，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明白，你体罚学生的事我可以接受，但是做老师必须要言传身教、端正好学，你怎么能撒谎说你比我大一岁呢。”
　　“小白老师，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错过了入学年纪，我们那里孩子多，我再上学的话就必须按年纪来，我家里人怕我跟不上，就托关系到派出所给我虚报了两岁，让我不落下功课。”
　　“真的？”
　　“我可以发誓！”
　　没办法，我不是一个习惯说谎的人，虽然不明所以的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但是我不能更换我的名字和我的年纪，这是我坚定不移的事情。
　　“你们那里真奇怪，我看档案以为你叫明道呢，原来你真名叫明帅。算了，这些都是小事，但是我也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其实我也虚报了一岁，所以我还是比你大，你还得管我叫姐，明白了吗？”
　　我心里已经很不爽了，哪还想管她叫姐呢，想到这里，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花老师说过，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叫姐还是算了吧。”
　　“工作的时候你当然得叫我小白老师，我说的又不是工作时候，你要知道，在这里，我爸是校长，我呢，就是教导主任，专管老师的，所以你要听我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呵呵，你懂的。”
　　这时钟声又想起来了，花小白说道：“第二节课了，我们这里是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不过我爸得了你的手表，想必是改成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了，走，上课去，我上一节，你上一节。反正你也没事干，我上课的时候你就坐在后面旁听，你上课的时候就好好上。”
　　我去，这是那句‘你先到了，你等着；我先到了，你等着’的意思吗？
　　我怀着忐忑的心思考着，这里到底是桃花源呢，还是另类时空，或者说是同行世界？
　　我又想起了那条小白蛇，这里会不会是妖界？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