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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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人们议论纷纷地那样，这些日子以来，郦君玉每到沐休日就会陪着梁淑华去郊外的庄子上去。都是前一天赶着城门落锁之前出城，沐休那一天中午返程，保证郦君玉不会误了早朝。而如此折腾，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梁淑华给那庄子附近的几个村落里的木匠下了命令，让他们造出新式的纺纱机来。
这个时代的纺纱机都是一个纱锭的，效率很慢。而梁淑华隐约记得，另一个时空出现过的珍妮纺纱机，却是十几个纱锭的，而且纱锭似乎是竖起来的。不过更具体的，梁淑华就不知道了，她只能发下重赏，三十两银子，来鼓励那些村落里面的木匠们发明创造。
三十两银子，放在梁淑华这个阶级来说，就是请自家人小聚聚，席面的花费就差不多这个数字。可放在民间，三十两银子，那可是一大笔钱。要知道就是在京畿这样的地方，一亩上等水田大约是二十四两银子一亩，还有价无市。而中等田，不过十余两一亩。也就是说，三十两银子，在京畿很多地方要给家里添置两亩田地也够了，就是这里头要添些，也有限。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农村男人，多多少少都学了一点木匠手艺，虽然拿出去显得粗糙，可是给自己家里打张桌子、弄条凳子，这都没有问题。而梁淑华也没说一定要木匠，只是说，会做纺纱机的人都可以试试。因此，村子里面只要对这三十两银子有心的，都活动开了。
那几个老木匠觉得梁淑华是异想天开，可下面的年轻人却认为，既然相国夫人说了，海外有这种纺纱机，那就肯定有，他们试试又不妨事。
永远不要小看人类的创造力。
三十两银子，就让梁淑华拿到了一次性能够纺八支纱的新式纺纱机，然后，今天她展示给郦君玉看的，是十六支纱，也就是十六个纱锭同时工作的纺纱机。
郦君玉吃惊地看着这个纺纱机好一会儿，这才道：“娘子，这种纺纱机纺出来的线，似乎太粗了。”
挽着郦君玉的胳膊，梁淑华笑眯眯地道：“就是要粗些才好呢。毕竟，江南的桑蚕丝，江北的梓蚕丝，都是丝绸。多少人依赖其为生。若是我这个纺纱机纺出来的纱太细太好了，只怕会影响到蚕丝纺织。”
郦君玉摇了摇头，道：“娘子，你若是这么想，那就错了。既然这种一次能够纺十六支纱的纺纱机出现了，自然有人会将之优化，使之适用于蚕丝。此物一开，只怕民间无数妇人就会少了贴补家计之路。”
“这是难免的，却不会长期存在。”梁淑华道，“我必须把纺织的人手节省下来用于别处。这样，庄子上的出产才会更多。要不然，下面依附着我的那些女人和孩子就不得不离开。她们离开之后，会遭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顾不上所有的人，我只能先顾着我身边的人，为我工作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梁淑华放开了挽着郦君玉的手。她站在了郦君玉的对面，盯着郦君玉的眼睛。
郦君玉连忙道：“娘子，我并不是责怪你。”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因为这种纺纱机传出去的话，很多人会因为少了一个进项而把它当成害人的东西。所以，我不打算让这样东西传出去。”
郦君玉道：“你的意思是，把这周围的村民们都……”
“我会雇佣他们，或者是直接，或者是间接。让这些村子里的百姓都忙活起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百姓是国家的基础，但是很遗憾，百姓也很容易被误导。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我们争取军需供给必备之物，也是他们一个大进项，你说，他们还会往外面传吗？”
“你是说，让他们转为工匠？”
“怎么可能？男耕女织，只要我坚持，这是给女人们贴补家计的法子，顺便让这些村落都明白，女娃儿不是赔钱货，女娃儿也能够给家里带来进项，你说，这附近的村子，还会把刚刚出生的女婴溺死吗？”
梁淑华说的，是古代封建社会的一个残酷的现实——因为先天性的体力差异，使得女人被视为半劳动力，因此，加上女娃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这种思想作祟，使得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大多数家庭都不愿意养女儿。这直接造成了两个现象，一个，就是家里的人口变多、已经将近饱和的情况下，女婴很有可能被溺死，另外一个就是家里人口即将饱和的情况下又有男婴出生的时候，家里就会把女孩卖掉，给别人家里做童养媳还是好的，被卖去大户人家做丫头更是祖宗积德，更多的女孩儿，则是沦落青楼，在豆蔻年华就出来接客，然后凋零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够从良的，寥寥无几。
也因为这个残酷的现实，很多地方，人贩子都以那些女孩的救命恩人自居。
在梁淑华，这种思想简直荒唐之至，可是身处这个时代，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中思想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又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的悲惨命运的一个真实写影。
郦君玉看着这样的梁淑华，他道：“你想救她们？”
梁淑华没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郦君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会帮你。”
郦君玉很清楚，在这种纺纱机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还有它被广为使用的时候，作为首倡者，梁淑华当然会被广为赞誉，但是在这种纺纱机渐渐被推广开来的时候，梁淑华肯定要承受无数的压力。
别的不说，谁不知道官商勾结这四个字背后是怎样血淋淋的事实？也难说朝中那个大臣背后站着的，有没有大布商。而这些大布商，为了财帛，肯定不会自己出面，他们会利用那些巡察御史向朝廷施加压力，用无数的数据告知皇帝和群臣，民间有多少多少百姓会因为这种机器的大范围使用而走投无路。
这里，就需要他站出来舌战群儒，保护梁淑华，保护梁淑华的心愿了。
同样，在内心深处，郦君玉也想为天下女人做一点什么。
梁淑华这才勾起了嘴角，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中原的百姓习惯了自给自足，大多数时候，百姓人家身上穿的布匹都是自家纺织的。没有必要或者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就不会去购买。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保证了大多数的百姓人家不会受到严重的冲击。反而是我，若是这种纺纱机被广为使用，那么，朝廷军需这一块，就会成为各大纺织巨头必争的目标。只要不是太过腐败，朝廷肯定会更加乐意用更少的钱购置更多质量更好的东西。这也会逼得各大纺织巨头不得不降低价钱。而最终，百姓也会跟着受惠，他们能够用麻布的价钱，买到更加便宜的、保暖的衣料，至少能够让他们的冬天过得好一点。”
而那样一来，这种新式的纺纱机，绝对会在被压制一段时间之后爆发出可怕的生命力。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没错，中原大地上根深蒂固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以自给自足为特性的小农经济会保护百姓人家，让百姓人家受到冲击降到最低。所以，在这场技术革命之初，国家采购才是接下来的纺织巨头们的生命线。
同样，如果把价钱降到最低，只要让百姓能够用更低的价钱买到更便宜更保暖的布帛，那么，就是那些大布商们能够短时间内占据上风，他们也不可能持久。
郦君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原来娘子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了。”
而且想得这么深，深到了令他惊诧的地步。
梁淑华道：“对。所以我需要你。”
满天下，只有你会真正站在我这边帮我。
郦君玉沉吟了片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娘子，我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
郦君玉立刻把屋子里的丫头仆妇们都遣了出去，站到了院子里，这才凑近了梁淑华，道：“之前夫人曾经说过，要放出天阉这样的话，我想过了，恐怕不行。”
梁淑华的眼神立刻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这委屈了小姐，只是，我母亲既然已经进了京，以母亲的性子，恐怕会把我当年留在家里的画像和书信交给皇甫少华。”
“你是说，皇甫少华会因此怀疑，放出天阉的话，反而会成为漏洞？”
“对。”
郦君玉说得有些艰难，虽然当初他留下自画像是为了安慰母亲，可是这幅自画像落如了皇甫少华的手中，已经成事实。而这一事实，让他必须更加小心。
郦君玉以为梁淑华会生气，却没有想到梁淑华竟然淡淡地道：“不行就不行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那位忠孝王很有可能把你的自画像当殿交于万岁？”
“怎么可能？”
不是郦君玉说，在他的眼里，皇甫少华应该不会那么蠢才对。
梁淑华摇了摇头，道：“名利动人心。如今朝廷已经颁旨，要寻孟丽君。你说，这天下诸省，会送来多少位孟小姐？而这里面，有可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郦君玉傻眼了。
“你是说，皇甫少华会因此受到刺激……”
梁淑华点了点头。
郦君玉道：“那我只要咬牙不认便好。”
梁淑华道：“命运无常。就跟你在十五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官作宰一样，你怎么能肯定，你就不会有被逼去跟你母亲相认的那一天呢？”
“这，不可能吧？”
不是郦君玉不信，而是现在，对于孟家来说，他终究是外男，怎么可能见到孟家的女眷、他的同僚的妻子？换成梁淑华还差不多。
梁淑华正想开口，忽然前面来报，说是有贵客来访。郦君玉跟梁淑华两个不得不停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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