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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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照片的人曾去过那个村子拜访远亲，很体贴地附上了自己的旅行经验。村子过于偏远，不足以被纳入公共交通网络，但因为有不错的山林和海景，偶尔也会招致游客。于是村中邮局每天前往市镇取信的车子，就兼任了载客职能，在收取了适当费用之后，直接将他送到了村里唯一的旅店门口。
宁次是个有计划的人。这种充满非自然元素的事件，当然最好在阳光充足的时间段探查。以及在查清原因之前，他也不太想在这里入睡。于是他算好了到达时间，在旅店吃了午饭，稍加休整，就出门向海边走去。
大部分时候，他知道自己做了梦，醒来后却丝毫不记得梦见什么。少数留下印象的情景也仿佛隔了重重迷雾，只能捕捉到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唯一清晰的画面，即是他拜托佐助画出来的房子。真实的风景照上只有残破的墙板和烧得焦黑的梁柱，他已经询问过村民，早在照相机尚未普及的年代，就已经是这样了，然则他绝无可能从电视或网络上看到它完整的样子。但此刻站在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礁石海岸上，他毫无缘由地知道，他梦境中见到的图景，就是这丛废墟原本的模样。
宁次叹了口气，这件事从开始就不理智，没有必要到这一步再踟蹰。
踏上门前台阶的时候，他有些担心那焦黑的木板承受不住踩踏，然而变化就发生在一瞬间。他跨过门槛，踏向积满尘土、野草杂生的破旧木头，而真正踩到的，却是干净平整，似乎还带着原木清香的光滑地板。
一步之隔，他站在了一间整洁舒适，颇有旧式风格的门厅里。
他僵直在原地，短暂的震惊之后，没有继续前行。非人类的规矩他不懂，人类的习俗他还是懂得的，在别人家总不能冒冒失失往里面闯。他礼貌地开口询问：“请问有人吗？”
一个声音从本应被烧掉的二层传来：“这就来，等一下。”
震惊过度，他现在还处在麻木的状态中。声音传来的一刻，迷雾消散，记忆苏醒，那个他清楚知道时时萦绕耳畔、却在醒后始终无法记起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动作很快，应答后不到半分钟就急匆匆跑了出来。与宁次年纪相仿、似曾相识的面容出现在楼梯上方，同时浮现自宁次记忆深处。他穿着寻常居家的旧和衣，散着半长的头发，光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哪里看上去都很像人的非人类，毫无初次见面的生疏，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宁次怒从心头起，忘记了原本的戒备，“如果没有人天天烦着我来，我根本就不会来！”
自来熟的非人类少年眨了眨眼：“从科学的角度讲，只有在快速眼动睡眠阶段醒来，才会记得当时做的梦。虽然我的确有坚持每天托梦给你，但能让你记得的概率应该不会超过每周一次。”
“……”宁次重新警惕起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少年一脸安抚：“放心，我是鬼。”
并不能放心好吗？宁次瞪着他：“看起来不像。”
鬼少年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鬼，这整个村子都在我行动范围内，书籍、电子设备还有人的梦境记忆，难免都要看一看。所以说你来这么快干嘛？你在旅店住一晚，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直接和你在梦中交谈，把所有事都解释清楚的啊！这么走进来，你不害怕吗？”
宁次思考了一下，将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形似手电筒的……防狼电击器。他按下开关，超过八十万伏的高压脉冲变压器发出极具威胁性的“啪啪”声，“我给你一句话的时间解释。”
鬼少年目瞪口呆，一秒钟后干脆利落地说：“你前世与我有约，说好今生再续情缘。”然而隔世重逢的情人见面就拿出一个电击器，这和传说故事讲得不一样啊！
他忍不住说：“我觉得至少在我们的关系上，我的重点特别清楚，你到底是有什么误会？”
他前世的情人冷面无情：“没有误会。同一个梦做了整整八年，我十分肯定你是让我做出选择，是过来跟你决一死战，还是活活被你折磨到神经衰弱。”
“……这是误会。”
宁次冷冷道：“以及你意识到我八年前多大吗？”
鬼少年不假思索：“十岁。”
宁次咬着牙道：“给一个十岁的孩子托这种梦，你有没有教育常识！”
被指责的一方毫无愧疚：“你醒醒，这个国家直到现在还没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我不从小开始灌输正确观念，万一你被人教成异性恋了，我再托梦还有什么用？”
“……”居然无法反驳。
“不过我想着你太小的时候就算想起什么，家长也不会允许你单独出门，就等到了十岁之后。”
宁次深深吸了口气：“你就没想过直接传递些有意义的信息比如地址吗！”
鬼少年耐心又诚恳：“科学的解释是，快速眼动睡眠只能处理非陈述性记忆，我也很想写封信给你的，但人要接受现实。”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其次，越简单的信息才越容易集中力量传递。留下一个清晰的画面，我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其实我很担心你醒来根本不记得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我。不过值得放心的是，只要在转生的过程中灵魂没有损伤，以你的智商一定可以凭这个画面找到这里的。”
“……后面这两点，绝对是伪科学吧？”
“不要在意细节。”鬼少年忍无可忍，“你可以把电击器收起来了吗？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过的安检！而且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东西有用的？”
宁次收起武器：“人脑是电化学器官，电磁场会影响生物电信号的传递，一般认为是这种影响造成了人们看到非自然现象。由此反推，灵魂物质受磁场影响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你这么在意，这东西显然是有用的。”
鬼少年无语片刻：“……你这才是伪科学。”
“跟上时代，灵魂学现在属于潜科学了。”
一人一鬼沉默了片刻，宁次忽然说：“我不害怕，但是我不记得你。”
鬼少年看着他，目光温柔起来：“所以我才烦着你到这里来。”
那双眼睛里，在轻薄笑意掩盖之下，是深刻的眷恋。从他们说第一句话起，那眼神就紧紧地抓着他，没有一刻挪移。如果有人年复一年、夜复一夜在他耳边絮言，只想要见他一面，那一定是非常深的思念。
宁次不由得问道：“我来到这里，就会想起前世的事？”
“你已经开始想起来了，”鬼少年伸出一只手掌，“叫我的名字。”
那种熟悉感，随着他每往这里走一步，随着他每与对方说一句话，都如潮水般挟着深藏的力量，不动声色地浸漫而来，直至将他卷裹。他们针锋相对地调笑戏谑，仿佛已相识多年。他们看着彼此，好像无人曾经离去。
宁次不由自主地搭上了那只手，唤出不知从何处得到的名字：“……鹿丸。”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