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残》清音流水☆

5、彩云易散琉璃碎 二

　　“公子以后要常来呀。”我娇笑着送客，皓白如玉的手腕在他的肩头滑过。
　　“那是自然，我怎么舍得下月娘你呢。”男子笑，拉住我的手摩挲两下，再放开时，我的腕上便多了只翠碧的镯子，轻扫一眼，我笑颜如花。
　　送他出了大门，我走了回来，微提了裙角上楼，镯子的成色不错，我走的格外风摆杨柳。
　　“玉楼春董月娘接客。”身后又叫，我翻翻眼睛，不耐烦的转身，回过头露出的已是娇媚的笑容，然而下一刻，我笑得却没那么自然了，因为站在楼下的分明就是那个自称是好人却没半点好人样子的逍遥。反正最失态的样子也被他看了，我索性放松的倚了楼梯，探究着他。
　　“月娘。”他笑笑，有一丝奇异的蛊惑。
　　“来抓贼？”我浅笑。
　　“今日特来走正门会佳人。”他笑道：“以赎当日唐突之过。”
　　“那就请吧，反正我这你也熟了。”我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一反常态，并不为他带路，自己踏上了楼，由他自己跟了在后面。
　　“公子请用茶。”凝曦端上茶杯。
　　“我不喝茶。”他笑着接过杯子，却放在了身边。
　　我示意凝曦退下，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上好的碧螺春，不合心意？”
　　“不是，我只喝酒。”
　　“只喝酒？”我轻挑一下眉毛。“酒鬼？”我伸手拿过随身的小酒壶，递给他。
　　他接过，往嘴里倒了一口：“算是吧。”他的神情满不在乎，像是在诉说一件普通的像饮食起居一样的事。
　　我不由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挑起垂在他脸上的发丝，细细的审视着他，皮肤很白，似乎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青：“都说借酒浇愁，你有很多愁？”
　　他抓住我的手，往怀里一带，我顺势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下颌触了我的肩膀，道：“我只是冷，不能不喝，不喝会冷死。”
　　会冷死？我一笑，莫不是个比我还寒的人？我拿过酒壶，也喝了一口，又递给他。
　　“好酒啊。”他笑。
　　“好？没什么好的，只是普通的酒罢了，如你一般，天气冷了，驱驱寒而已。”
　　他扳过我的身子，修长的手指从我的唇上滑过：“月娘的胭脂酒，怎说不美？”
　　“呵。”我笑，竟是个情场高手。
　　“月姐姐，九娘回来的，有急事请您即刻去。”丫鬟隔着门道。
　　我皱皱眉，今儿是查帐的日子吗？
　　“月娘去忙吧。”他放开我。“叫人上酒便可。”
　　“那怎么好，岂非怠慢了贵客？”我巧笑。
　　“有酒怎算是怠慢？”他道，懒懒的倚了桌，就着我的酒壶啜饮。
　　我微笑而出，正瞧见翠岫也急急的从房中出来。
　　“可知九娘有什么事？”我一边走一边问。
　　“哎呀，我的姐姐，我哪知道啊，正有客呢，九娘一声请，硬是把我叫了出来。”
　　“二位姑娘，九娘在海棠圃相候。”丫鬟躬身道。

　　海棠圃是醉花葶旁的一所小宅院，与醉花比邻，因种满海棠得名，九娘独爱这花，就买了来，过去常常是住在这里躲清净的，只是有了外宅后才不怎么来了。
　　等我和翠岫到了，正看到九娘在门口忙活，指挥着工匠换大门上的牌匾。
　　“九娘，您今儿是忙什么呢，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我和月姐姐办啊。”翠岫笑着迎了上去。
　　“也没什么。”九娘笑道。“只不过我觉得醉花是高等的地方，姑娘们的文才也该找人教教才是了，这不找了一位满腹经纶的先生，今后这海棠圃便送他住。”
　　“应该的，九娘当真周到、、、、、、”翠岫笑应，转过头来疑惑的看我一眼。
　　其实别说是她，我也摸不着头脑，九娘虽不住在这里了，但对这海棠圃当真是喜欢的紧，叫人天天按时来打扫不说，不相干的人轻易都不得踏近，今儿竟给了一位教书先生。
　　“小心，左边一点、、、、、歪了歪了、、、、、、你们怎么看的、、、、、、”随着九娘的声音，新的牌匾挂了上去。
　　“芜情别院？”我轻念，微笑，就冲着四字，醉花来的又是一位有故事的人。
　　“好，美人，美景若是再有美酒就更好了。”身后有人道，九娘和翠岫的目光都看了过去，我转身。
　　一个并不年轻的男子，懒散的站着，双手抱在胸前，微笑，我竟是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是没来由的想到那首诗：“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在下可是滥情之人，芜情、无情，这名儿怕是不适合吧。”他笑道。
　　“你当真不明白？”九娘挑眉。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摇摇头。
　　“你、、、、、、”九娘拂袖而去。
　　芜者，荒芜也，若真是无又何来荒？我了然一笑。
　　“月姑娘，今后要多打扰了？”他走到我身旁。
　　“您认得我？”我笑着看他。
　　“认得，认得，这京中名花我不认得的少。”他道。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哈，在下姓龙。”他笑。
　　我正待回答，翠岫突然上前拉了我的衣袖“月姐姐，既然无事了，就不要让客人久候了。”言罢拉着我向醉花走去。
　　我只得对着龙先生歉然一笑。
　　“姐姐怎地如此不省事？”回来的路上翠岫埋怨。
　　“此话怎讲？”我笑问。
　　“九娘和那位龙先生关系不一般。”
　　“我知道。”我道。
　　“那你还招惹他？”翠岫叹口气。“说到底，咱们还是寄在她的屋檐下，他们的事我们少参合总没错。”
　　我笑，只是好奇而已，于是对翠岫道：“你以为你月姐姐的苦还没吃够？无论是滥情、无情还是芜情，哪样是我招惹的起的？”

　　“月丫头回来了。”我回到房中，却见九娘端坐。
　　“九娘好，您怎么到这来了？”我笑问。
　　“没什么，有些小事嘱咐你。”九娘道。“那别院除了修习诗书，平时就叫姑娘们少去，龙少有什么吩咐你和翠丫头去答应着吧。另外、、、、、、”九娘顿一下。“莫给他酒，这点需切记。”
　　“是，月娘记下了。”我躬身答应。
　　“交给你们二人是因为翠丫头一直是个明白人，而你、、、、、、”九娘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想你不会刚从一个深渊爬上来，就又跳进另一个。”
　　“九娘放心。”我轻笑。“您的意思我懂。”
　　九娘笑道：“那便好。”说罢，拉紧外衣走了出去。
　　我目送，她劝我的时候，我以为她已是个超然于世情之外的人，然而今天，我却又在她身上看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凡俗之网。这十丈红尘，究竟有谁曾真正跳出。然而，她究竟是个不同的。龙先生？我忽然很有兴趣去看看他。
　　“姑娘。”凝曦端了杯热茶来。
　　“刚才那位公子走了？”我接过茶。
　　“是，九娘来了他就走了。不过、、、、、、”凝曦掩了嘴笑。
　　“你这丫头，今儿莫不是痴了，笑什么呢？”我茶也不饮了，端在手中，看着她道。
　　“公子将姐姐的酒壶拿了去，说是下次见面之前，就靠姐姐的胭脂香度日了。”她一气说完，掌不住笑出声来，从她脸上我已想象到逍遥的样子，抬眼看了妆台，我那特意打造的成对的随身酒壶果然少了一只，也禁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