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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夏意满秦地 ...

  •   三年时间再怎么长,也终究是要过去的。伴随着时间而改变的,是我稚气的脸。十四岁,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长大的,还有我的心。寒烟每次回来都会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也说不出来那里不一样。最终,她归结为我长大了。我还需要长大吗?但我知道心里有些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如果说在这里前几年的生活是懵懵懂懂的,现在,通过三年的宁静,三年的思考,我已经开始对这个落后的世界有了新的想法。

      孝期已满,我准备着下山了。去唐老爷的陵前最后拜祭一次,最后给他烧柱香。子明这唯一的朋友加邻居半月前就出门,开始每年一次的游诊。所以我都不用跟人道别,收拾了行李就可以开路。临走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云间居。这两次收留了我的院子,不知不觉地成为了我第二个家。那留在院子里的回忆,淡淡的子明,我好好收藏。

      寒烟说要派马车接我。我想起那次痛苦的马车之行,不想坐马车,拒绝了她的安排。时值夏末,风景正盛。我一路走走看看幽山以外的世界,也是很好的选择。

      出来才知道三年里,天下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宏国灭蜀,完成江北的局部统一;南汉不甘落后,西昭的吞并已在尾声。天下统一的脚步果然是不能阻止的。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大宏国和南汉国都野心勃勃、觊觎天下。鹿死谁手,尚待证明。两方相争,必然有一方要被灭国。这是残酷的,也是定数。不能看到的,是谁将被灭。我想起自己的教科书上对统一战争的描述:统一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这样一句淡淡的话,就掩盖了所有的流血和牺牲。那些战死疆场的士兵,无数的流血,最后只换了一句淡淡的评价。其实,统一之所以为必然,是因为人类的野心永远存在。统一时,野心的人们想各自占山为王;各自占山为王时,山王们会想拥有整个天下。于是就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历史这样重演着,循环着。

      好在宏国百姓并没有因为对后蜀的战争而受到太大的影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大家甚至在热烈地讨论着那两场战争:
      朝光21年,也就是前年,七月,后蜀发生流民暴乱。蜀国贫弱,统治者又过于残暴,流民暴乱已不是新鲜事。可奇怪的是,这次暴乱组织性强、武器完备、战术高明,来势汹汹,如一股狂潮席卷全蜀。三个月,这自称赤暇军的暴乱军就兵临都城。这时除了京师成都,全国政治已陷入瘫痪。十月,蜀王无奈,向大宏求援。皇帝二话没说立即派遣二十万甲衣军精锐赶往蜀国。时值冬季,大雪封山,行军延误。朝光21年12月14日,赤暇军攻破蜀都成都,后蜀灭。17日,宏军抵达成都。赤暇军首领主动交出国玺,向大宏称臣。自此,宏蜀统一。
      民众们把宏国不伤一卒而统一蜀国当作传奇来歌颂。善良无知的民众们不会去想这统一的背后见不得光的交易和代价。皇帝是他们的神,他们宁愿不知道真相,也不想破坏神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不过不得不承认,宏皇确实好谋略。兵不血刃,坐享其成,让宏国国内未受任何战争带来的负面影响。百姓称颂不全无道理。
      南汉对昭国的吞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据说从朝光22年初到现在,一直在打。战争血流成河,南汉几乎是兵刃相接地夺得每一寸土地。好在现在只有小部分地方还在负隅顽抗,西昭全境基本统一。只有一件怪事,南汉攻进都城大理时,昭国皇帝已不知所踪。

      边吃饭边听听战争的状况,不觉已夕阳西下。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我走至客店的后院,准备休息。院中一人,正用树枝在墙上划着什么。我的神经突地一跳,转过头去仔细看。我鼻血都要喷出来了,那人正划着三个字母“SOS”。我好不容易才平息自己的激动,拍拍他的肩膀:“Hey,may I help you?”那个人猛地回头,晶亮的眼睛看着我:“你来救我的?”他能听懂我的话!那个兴奋啊~~~“怎么救你?”我激动地问。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那个,我的钱袋被偷了,没付房钱。”原来是没钱了。我最不怕的就是他缺钱。“没问题,我来付!老乡啊,咱啥也不说了,两眼泪汪汪滴。对了,你为什么在墙上划求救符号,这时代谁看得懂啊,要不是遇上了我…”拓霓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听到我提问,答道:“哦,我在等族人来找我,他们看到这个,就会明白了。”“嗄?为什么你的族人会看得懂?难道你们是集体穿越?”我的神经又开始激动地突突跳了。这下好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嘿嘿,嘿嘿。“这是我们族流传下来的符号。什么穿越?你不是我们族人?那你怎么看懂我的符号啊?”我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他不是老乡啊。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但他懂得求救信号毕竟是怪事。于是我对他进行了半个夜晚的盘问,终于知道了真相。那个求救符号和英语是这个叫拓霓的年轻人的曾爷爷规定他们家族必学的。根据他对曾爷爷的描述,我可以肯定那个已去世的老人也是个穿越的灵魂,还是位国际穿越者。世界真奇妙啊。我只恨自己穿不逢时,要不还可以跟那个同病相怜的人交流交流咧。曾爷爷是穿越人,那此人也是半个穿越人了。嗯,还是值得庆贺一下。拓霓想去长安,但已经没有盘缠了。我想这家里有穿越人的总比一般人容易沟通,就把他当成半个老乡,约他一块上路,还可以顺便问问他曾爷爷和他家的情况。拓霓的家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族里的人一般不刻意跟外人往来,潜心研究科学。据他的描述,我大概知道他们的生活水平已经领先现在的水平几百年了:有免费剧院、有简单的机器生产、还有原始自行车。我实在想象不出在这个时代看歌剧话剧,骑自行车是个什么样的情形。“真是神奇啊”。除了这句话,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两人一路的神侃,都觉得京都长安到得太快了。城里,拓霓好奇地东张西望,一会感慨人多,一会感慨城大墙高,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我走在他身旁也不怎么光彩。不禁感叹:与世隔绝的生活与人无益啊。

      看着拓霓,不禁想起进外城时看到守城门的兵士在驱赶乞丐,一脸嫌恶的样子,道:“去去去,就你们也想进城,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皇城脚下,岂容你们这些腌臜的人玷污喽!再不滚,老子这长矛可不认人的!”三年不见,长安没怎么变化。仍是那么多人,那么多豪宅,那么多店铺;长安人也都还是那么富有,那么高傲地看不起穷人,那么谄媚有身份有钱的人。欺善怕恶,大概古今中外都不变的真理吧。不被人欺的办法只有比别人更强。

      一路都是砖墙瓦顶的高宅大院,拓霓唏嘘不已。我想起了我们那简朴的小院。是不是也该置一座豪宅了?我们毕竟是茶馆业的老大,住太寒碜了岂不被笑话?

      品茶轩总号。

      寒烟正在和刘掌柜商量事儿。听到伙计喊着“叶东家回来啦”,两人挑起帘子一前一后地出来。寒烟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红了,眼泪噙着,几步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终于回了。想死你啦!”我笑道:“才几日不见啊,你不是才去了幽山吗。别让刘掌柜笑话。”寒烟道:“刘掌柜是自己人,才不会笑话我咧。”自己人?我脑中有根神经突然抽动了一下,我对有的东西非常敏感,这是上世的职业习惯。寒烟是不是过于信任刘掌柜了?刘掌柜确实为了品茶轩做了大的贡献,我尊重他,但这个人来历不明,也不知有什么企图,怎么可以这么信任?这件事该找个机会处理一下。我暗忖。突然觉得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打断自己的思维,跟刘掌柜行礼。刘掌柜忙道:“使不得,您是主小人是仆,这礼数怎可颠倒。小人恭迎东家回来,东家辛苦了。令尊的事还请节哀。”一番话毫无破绽。我笑道:“谢刘掌柜关心。”

      寒烟早就看到了拓霓,见我和刘掌柜见礼完,玩笑道:“小叶啊,长大了啊。都带男人回家了。也不怕坏了体统,别人羞你。”“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拓霓。刘叔、寒烟。”我也不理她的胡闹,一一介绍。拓霓微笑着行礼:“幸会。”嗯,有点绅士风度。刘叔微笑着颔首,寒烟则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拓霓。拓霓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耐着性子让寒烟打量。跟着寒烟,我也第一次仔细看他:麦色皮肤、内双眼睛、高直的鼻、强壮的身体,也算是男人中的上品了。拓霓终于耐不住了,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在挑宠物?”寒烟和我呵呵笑,放过他。

      暗地里,寒烟用肘子捅捅我:“小妮子眼光不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小叶年纪也不小了,该订亲及笄了。哎,怎么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给我说说。”八卦真是女人最爱啊,任何年代都一样。我笑道:“寒烟,你还没找到良人呢我着什么急啊,你可比我大两岁哦。”“我可不在乎妹妹比我先嫁。哎,你们关系到什么程度了?怎么认识的?说说吗。”她连央求带哄骗道。我实在受不了这小妮子啦,冲她做个鬼脸,跑开了。

      我和寒烟住的小院是品茶轩刚挣钱的时候买的,那时钱不多,所以买房时比较凑活。我看看已经开始脱落的墙,跟寒烟商量:“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家了?你看哪个有钱人还像我们一样住这么寒碜?” 寒烟叹口气道:“早就想换了,不是等你来商量吗。但是这三年开四家品茶轩花了太多积蓄,我们在顺昌钱庄的存银只剩了一万两千两。”一万两千两,想买豪宅确实少了点。她接着道,打消了我想马上买新房的想法:“八家不弃院需要一千两百两的月开销,八家品茶轩需要八百五十两的伙计月银,再加上茶叶、物什之类的每月共需一千两。我们至少得留两个月的总开销,再留两千两应急用,可以支配的就是三千九百两。”她算得很快,思路敏捷,逻辑流畅。我也默默算了一下,竟算得没有寒烟那么快,于是笑道:“寒烟的算术日益精通了啊。”寒烟并不谦虚,叹气道:“哪能不精通啊,就这样我还老算到半夜呢,要不算快些,恐怕晚上连觉都睡不了了。”话里却是一丝自得之意。我讪讪地笑笑,道:“好姐姐辛苦了。妹妹今天拿出看家本事来做顿好吃的犒劳姐姐。”又对拓霓道:“你就跟我姐聊聊天吧,我做饭去了。”寒烟揶揄地睨着我:“啧啧,这说的,我怎么觉得我是客人你们才是一家啊?”我嗔怪地白了寒烟一眼:“小妮子,嘴上缺个把门的是吧,看我一会儿怎么堵你的嘴!”笑着走向后门。拓霓嘿嘿笑着看我们俩斗嘴,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日暮碧云合,余霞散成绮。很美的黄昏。

      三人慢慢走在碎石道上。一时间,谁也无语。有两人是吃得太撑了懒得说话,我是被夕阳勾起了遥远的哀伤。

      刚才寒烟和拓霓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该有的客气。拓霓本来还想吃得文雅一些,无赖寒烟吃得如龙卷风过境般疯狂,把他喜欢的菜眼看要打劫一空,然后两人就开始了饭桌上的战争。我无奈地笑着一旁看他们吃得贼香。在遥远时空之外的妈妈,吃了我十几年的菜的妈妈,她会不会想念我做的菜呢?

      拓霓突然开口:“某人果真被堵住了嘴啦。”勾回了我的思绪,莞尔,揶揄地看着寒烟。她白了我们两人各一眼,懒懒道:“我才懒得跟你们计较呢。你们是一伙的,夫唱妇随,欺负我个孤家寡人。”“那你也去找个帮手啊,这样我们二对二,公平掐架,是不是小拓霓?”我故意用手指捅拓霓的肚皮,他赶忙躲闪。寒烟奸诈地笑道:“终于承认了吧,先前还跟姐姐我别扭呢,看你们亲热的,”又垮下脸道:“姐姐哪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啊,人家都没正眼看过我呢。”我笑道:“这么说姐姐有意中人啦?那不就好办了吗,看上了就直接带上店里伙计把人抢来就行了。像姐姐这么美姿容的天下哪个人会不情不愿啊?”寒烟的脸刷的红了,拓霓的眼神也有点怪。我玩笑开过了?真是尴尬,我连忙道:“是哪家翩翩公子啊?能入我家姐姐的法眼定是不俗之人啊。”寒烟有点害羞地道:“是品茶轩的一位客人。还不知他姓甚名谁。”唉,寒烟看起来强悍,毕竟只是个十六岁小姑娘而已,纯真地连问她喜爱的人的名字都觉害羞,真是可爱。我笑道:“糊涂啊,喜欢了就上呗,你这样害羞难怪人家不看你。”“哪有女的主动的?那像什么样!”寒烟嘟嘴道。“唉,你连女老板都当了,抛头露面的也不差这一点了。”寒烟还是别扭:“那不一样。”我想了想,“好吧好吧,我就来抢一回月下老人的饭碗,替你们牵线吧。”我大义凛然的说。

      三千九百两白银,不够买房子,却足够买一大块好地。我跟寒烟商量了一下,先把土地买下,再慢慢将我们的新房盖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夏意满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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