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修改版）》皮皮与桔子

6、遥望，坚持

　　一晃三年过去了。
　　三年里，每年假期回家，江寒都要去母校看看，其实她是去看那个曾经遇到他的地方，那边拆迁的面目全非，胡同已经没有了，建成了居住区，小院也已经破烂不堪，不知什么人在这里居住。
　　她一个人站在风中，任由头发飘舞着，吹打在脸上，眼睛里面热热的，她心里呼喊着：钟轼，你在哪里？我快坚持不住了……我好想你……
　　江寒已经是大四学生，大家面临着不同的人生选择，要么读研，要么工作，要么出国。父母建议她出国读几年，镀镀金，杜鹏飞也是这个想法，他已经开始着手申请国外学校，拉着她学托福。每年寒假，他们总是一同来一同走，双方家长都心照不宣，乐见其成。杜鹏飞也是曾几次暗示，但江寒都默不应声，有一次情人节，他送给她99朵玫瑰花，搬到宿舍后引起了惊呼，整个楼道的人都过来围观，弄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从此他更以男朋友自居。经常来她宿舍送吃的，姐妹们都羡慕不已。那天，不知谁给江寒写了封信，寄到楼下的传达室里面，杜鹏飞过来找她时见到了，顺便捎了上去，到江寒宿舍后碰巧屋里就她一人，于是杜鹏飞就不停的问：“小寒，这是谁给你写的信”？
　　“小寒，信里什么内容？……难道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江寒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我们什么关系？”
　　杜鹏飞同样大声说：“什么关系！当然是男女朋友！小寒，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我老是觉得你心里有人，可是你除了我之外从没跟其他男生走的很近啊？小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我的？”
　　江寒缓缓的说：“鹏飞，我们是好朋友，老乡，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仅此而已。我现在不想谈感情，我好累！”
　　杜鹏飞不依不饶：“不想谈感情？为什么？有人伤害过你？你现在都23岁了，为什么不谈感情？你看看你们同学，谁没有男朋友？！你是讨厌我？嫌弃我？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江寒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自从钟轼离开她之后，这么多年她心里总有一股悲伤的气息，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他是不是还健康？有没有流血？有没有其他女人？会不会结婚？是不是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守卫者两个人的爱情……无数次在梦里他就在自己身边，轻轻怀抱着她，吻着她的头发，醒来后枕头被眼泪浸湿了一片……杜鹏飞看着江寒泣不成声，惊慌失措，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过重了，不停的道歉：“小寒，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哭了，小寒……”
　　江寒流着泪说：“鹏飞，对不起，这么多年和你在一起，我一直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我……很早以前就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杜鹏飞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出去的，江寒都不知道，她躺在床上一遍遍说：“对不起……”
　　没有多久，杜鹏飞便获得美国一所大学的offer,他过来找江寒，对她说：“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你心里有个人，但是一直不太确定，因为你除了我很少跟其他男生在一起。那个人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寒轻轻的说：“我们分开四年了，高二的时候认识的？”
　　“高二？”杜鹏飞震惊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了，江寒居然还念念不忘！而且高中监管那么严格，他们怎么认识的？这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啊！杜鹏飞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希望了！
　　没过多久，便到了毕业时刻，火红的银杏树一如他们刚刚踏入校园般灿烂，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没有了稚嫩的面庞，伴随他们的是初入社会的迷茫和分别时刻的执手相望。杜鹏飞将出国前的一切手续办理妥当，他找到江寒，轻轻的问：“我还有机会么？哪怕是一点点？”
　　江寒微笑着摇摇头，说：“在美国注意身体，经常回来看看我们。”
　　江寒留在学校继续读研究生，研究生期间课程轻松很多，基本上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景观系那个优秀的师兄关涵开办了一个个人设计事务所，江寒利用课余时间在他那里打工，顺便挣一些零花钱，她从大四开始就不再给家里要钱了。就这样，宁静的生活依旧继续上演，没有杜鹏飞在身边，江寒又恢复独来独往的状态……

　　这几年南方的房地产市场如火如荼。
　　钟轼和卢生刚到时就被招进一个施工队打工，每天起早贪黑的赶工期，一座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许多开发区几乎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刚过去时候他们就是做体力活，一天下来累得受不了，好多天不洗澡，浑身都快要发霉了。但是他们心里很高兴，终于可以做正当职业，不用遮遮掩掩做人，觉得自己就是向前迈出了一大步。白天钟轼一刻不停的拉水泥、搬砖，晚上和大家凑在一起看小小的电视，说着黄色的笑话，哈哈大笑。

　　钟轼和卢生都很卖力，从不偷懒，工头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加上钟轼很聪明，原本没有学过建筑方面的知识，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居然能看懂图纸了！有一次施工过程中他觉得不对劲，就跑过去跟工头说：“老大，这块儿不对吧？跟图纸上画的不一样啊？”包工头查看了一下图纸，果然施工粗心，楼板浇筑的时候对接不上了，幸好及时发现，要不然敲了重新建是小事，误了工期可担待不了，这可是政府的标志项目，马虎不得！于是整个项目竣工验收时，着重嘉奖了钟轼。
　　接下来的项目中，钟轼的经验逐渐丰富，他慢慢熟悉了图纸、施工进度、与设计院和开发商交涉、选材等各个环节的事情，并和卢生开始承接外包的小项目了。那时候南方的建设量巨大，速度剧快，他们的施工队项目一直很饱和，钱也是越赚越多。
　　就在江寒本科毕业的这一年，钟轼听到有人从海南回来，说海南正在搞开发，土地很便宜，而且利润很高。他和卢生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公司一部分资金和人员抽取出来开拓海南市场。商量妥当后钟轼就带着资金和施工人员奔赴海南。
　　那个时候海南大部分土地荒置，亟待建设，钟轼感觉自己仿佛到了一个施展才华的王国，在那里程序审批门槛低、建设的利润率极高，没过几年就已经小有成就，并将公司从单纯的施工企业转变成开发、建设与施工的综合性房地产企业。卢生后来也过去了，他们联手在海南开发了十几个中大型居住区，并结合旅游和会议建设了度假村、酒店和国际会议中心。
　　钟轼和卢生在这里如鱼得水，获得了事业的巨大成就。他们俩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友情渐渐变成亲情，牢不可分。卢生也是从小失去母亲，被邻居小孩子欺负，父亲成年在外务工，没人管他，他很小就辍学，在社会上打流，有一次被一群流氓围追堵截，打得半死，被钟轼救下来，从此就铁了心的跟在钟轼后面。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两个人并肩走过。卢生知道钟轼对江寒的感情，也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无奈。他们在一起吃饭时说起刘彰维，还庆幸当初这个刘市长把他们赶到南方，要不然他们还在家乡混□□呢。
　　卢生趁着钟轼微醉的时候问她，还想不想江寒，钟轼只是回答：“我们再将事业做大一些，资金积累雄厚一些，就去北方开拓市场吧。”卢生知道了，原来钟轼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江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使自己强大起来，能够获准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这是一份怎样坚固的感情啊，卢生由衷感叹！
　　两个人这次聊天后不久，卢生接到刘若楠的电话，她要来海南玩，听说他们在这里混得很好，就想过来见见面。钟轼得知后笑着说：“你见吧，我可不敢见，这个千金小姐太难伺候！”过年前后，刘若楠就来了，她已经从师范大学毕业，现在市人事局工作，工作清闲且没有压力，人保养的也很好，见到卢生后眼睛就向后不停搜索，卢生笑着说：“别找了，他很忙，晚上再过来！”说着就开着宝马把她送到希尔顿酒店。
　　刘若楠坐在敞篷跑车上眼睛都花了，她问卢生：“这是你的车吗？”卢生笑笑说：“公司的。”刘若楠又直截了一步：“你现在有多少钱啊？上亿？”卢生回答：“公司市值超过一亿了，今年还没核算，估计更高！”刘若楠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她说：“你们还要感谢我呢，当初要不是我爸，你们也不会有今天。”卢生不说话，继续微笑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刘若楠很高傲，很娇气，说话从不在乎别人感受，但是他并不讨厌她，甚至喜欢听她在那里夸夸其谈。卢生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但是他不喜欢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的声音，刘若楠坐在他身边，唠唠叨叨，不停说这说那，发表见解，但是却让他觉得自己生活在人的世界里，所以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喜欢跟她在一起了。
　　希尔顿酒店到了，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虽然刘若楠是市长千金，但这豪华架势也很少见，居然也被镇住了。进了房间，拉开窗帘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呆呆的站在窗前，不禁轻叹一声：“真好看！”看着刘若楠长发披肩的背影，卢生感觉内心深处一根弦被拨动了。
　　钟轼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当他看到卢生望着刘若楠的眼神时就明了怎么回事，但是他很奇怪，为什么卢生会喜欢刘若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他觉得他们俩不合适。但是他转而自嘲的笑了笑：那么他和江寒呢？又有谁觉得他们合适呢？
　　刘若楠见到钟轼，眼睛一下子放光了，几年不见，他更加成熟稳重了，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加上修剪得体的名贵西服，怎么看怎么养颜，要不是卢生在场，她觉得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他！钟轼微微一笑，说：“刘小姐还没有吃饭吧，楼下就有海鲜，走吧。”
　　三个人来到餐厅，点了一桌子的海参鱿鱼，大饱口福后钟轼对刘若楠说：“我这几天比较忙，让卢生陪你四处走走吧。”刘若楠有些委屈，但是扁了扁嘴，没有说话。自从上一次被钟轼训过以后，她其实从心里还是很惧怕他的。
　　接下来的几天，卢生陪着她几乎玩遍了海南岛，两个人都晒黑了。临走时，刘若楠依依不舍地对卢生说：“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这是我给钟轼的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卢生将信递给钟轼的时候，钟轼问他：“你喜欢刘若楠吧？”
　　卢生吃惊的抬起头，继而点点头。钟轼说：“既然喜欢，就要想清楚两个人能怎么样，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如果不可能在一起，就不要给她幻想，不要耽误她的人生。”
　　卢生说：“你也是这么对寒姐的吧。怕耽误她，怕影响她，怕伤害她，才会选择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是对她的最大伤害！你根本不知道寒姐那天离开□□是什么样子，多么痛心！多么失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共同面对苦难和挑战？是对她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知道她生活的怎么样？快不快乐？没有你的日子，她一个人怎么挺过来的？遇到困难，没有你在身边，她会多么无助……”
　　时间感觉都停止了，硕大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声响，过了好大一会儿，卢生听见钟轼站起来，拿起外套默默的走出房间……
　　没过多久，公司就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去北京开拓新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