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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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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出,鬼魂朱棣就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倒是坐在一边的太后和皇后,高兴的双手合十,满嘴的阿弥陀佛,不停的念着:“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皇上总算能够平安回来。”这也难怪,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他们首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和丈夫的安危。只是世事无常,这一句“平安回来”怕是要等到一年以后了。我轻轻叹了口气。
近旁的钱皇后注意到了我的叹息,拉着我的手问:“妹妹,皇上要回来了,这是好事,你怎么唉声叹气?”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原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想了一想,我还是决定给他们提个醒儿。朱祁镇虽不是个完全意义上的好皇帝,但总算是个好人。“皇上要回来,朵儿当然满心欢喜。只是,朵儿怕返都之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安宁。”
“大胆!”我话音刚落,孙太后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怒喝道,“宁妃,你竟敢诅咒皇上不能平安归来吗?”还没等我说什么,朱祁钰竟慌慌张张的抱拳为我辩解道:“母后,儿臣可以以性命担保,宁妃娘娘此话绝没有对皇兄不敬之意,只是一时失言,还望母后息怒。”他说完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算是道谢。
旁边的于谦也徐徐道:“老臣也认为宁妃娘娘没有诅咒皇上之意,只是归途不宁这一说法,还请娘娘为老臣解惑。”一时间,所有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既然有人问了,我便不妨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也免得他们把我当成只会唯唯诺诺,好欺负的主儿。我站起身,朝着太后施了个礼,说:“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成王殿下,于大人,朵儿之所以说出返都之途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并不是想诅咒什么。皇上若能平安归来,当然是我大明之福,只是现今之势,实在不由得人不担心皇上的安危。”
“娘娘是说,害怕也先的部队会袭击我明朝大军。”于谦捻了捻胡子问道。
“确如大人所言。”我朝他点了点头,“也先于阳和击败我5万大军,必会想要乘胜追击。想来半月前大军出征的事,他也已得到风声。但是一来也先并不清楚我方虚实,应该不敢贸然进攻。二来皇上刚到大同,若无意外,在他攻击之前应能及时返回居庸关内。所以也先方面应该不足为惧。朵儿担心的,不是也先,而是适才说的‘意外’二字。”
“哦?”于谦又问道:“既然也先方面不是问题,那娘娘所指的‘意外’是……?”
我笑笑,说:“既然于大人说起,朵儿就不得不先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虽为一国之主,但如今大权在握的究竟是谁,在座的各位怕是不曾目睹也必有所耳闻。”
“娘娘是指王振?”于谦一语道破,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正是。”我也回他一个“完全正确”的眼神,“朵儿虽然和王公公接触不多,但有关他的事倒也听过一些。王公公曾是个不得志的教官,入宫前已有妻儿,但却扔下妻儿净身进宫当了太监,可见此人心中有些抱负。但抱负也分好坏,而就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看来,他的抱负对于皇上和国家实在是一个心腹大患。”反正站在这里的都是些对王振没什么好感的人,我也就有一说一,直言不讳。
“也先一事,究其根本实在王公公身上。但是仅凭王公公的能力,实在不是个能领兵打仗之人。何况领军作战最重要的不是人数,而是士气,阳和一战就是例子。现在未曾见到也先王公公已生惧意,真碰上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但如此之人,却会劝说皇上亲征,其背后之意,只怕不是为了国家社稷,而是个人风光。当然,若朵儿猜错了,那自然好,皇上平安返回,对也先一战也可从长计议。但若不幸被朵儿言中,王公公恐怕会为了自己的脸面而不轻易撤军,那皇上就危险了。”
“那么,娘娘认为此人会怎么做呢?”于谦眼神锐利,直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又怕说得太多改变了历史,原本想含糊过去。一转身,却正对上鬼魂朱棣的一张大脸,他也恶狠狠的盯着我,一副“赶快给我往下说”的恐怖表情。我吓了一跳,赶忙清咳一声掩饰过去:“这个,其实朵儿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凭据,于大人对我的话也不可尽信。”不过最好还是信,我在心里又添了一句。
“无妨,娘娘的推测条理清晰,分析明确,老臣实在佩服的紧。若娘娘仍有所保留,还请明示。”他说什么也不放过我。
有时间在这儿逼问我,还不如赶快送个信儿让朱祁镇杀了王振实在。我撇撇嘴,说:“那朵儿就大胆一言。但凡小人奸臣,不外乎几个特点。其中有二就是胆小和炫耀。先不说王公公是否有胆量面对也先大军,朵儿听说王公公出身蔚县,而蔚县恰巧在大同管辖之内,如果他提出在自己的家乡款待皇上,不知以皇上的性情是否会同意呢。”
听了这话,于谦和鬼魂朱棣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朱祁钰有些不解的问:“就算皇兄去了蔚县,也可通过紫荆关返京,反而不失为一条好的路线不是吗?”
“殿下说的是,大概是朵儿多虑了。”我随便回了一句,没有事实,说什么也没用。一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二来这历史再透露下去难保我不会遭天谴。人活着,还是要为自己多想想,反正朱祁镇也死不了。
谁知于谦竟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娘娘,最近阳光充足,臣听说田里的庄稼长得甚好……”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此人的洞察力如此敏锐,怪不得后来能指挥着一群二等军取得北京保卫战的胜利。
孙太后在一旁听我和于谦一来一往,却没有半句对朱祁镇有利的意思,早已心急火燎,六神无主:“成王,若是真如宁妃的猜测,可,可怎么是好?不成,你们赶快派兵把皇上迎回来。”
“可是皇兄亲征,已经带走了京城里的主要兵力,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不堪大用,万一再惊动也先,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朱祁钰面露难色,询问一边的于谦,“不知道于大人可有什么妙计。”
于谦没回答朱祁钰,反而又看向我:“娘娘怎么认为?”
我一愣,在心里暗暗打自己嘴巴,真是现世报,让你再说这么多,这下好了,书里又没写这些事,看你怎么往外编。我没了主意,只得支支吾吾的想要蒙混过关。就在这时,身体突如其来一阵冰凉,眼前也一片模糊,我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周围皇后和朱祁钰一人一边搀住了我,不住地问怎么了,我心中有了主意,想借这个机会病遁,一张嘴,说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谢各位关心,朵儿没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想个接皇上回来的办法更为要紧。”
我顿时傻了,怎么会这样?再努力说了几句话,已经是驴唇不对马嘴,只觉得意识虽在,却没有实体。似乎有种力量挡在外面,让我的意识无法与□□结合。而且,这力量异样的强大,不仅阻挡了我的意识,还进一步控制了我的身体,但是却似乎并没有侵占我身体的意思。莫非是鬼上身?我突然想到,再透过身体往外一看,果然,一直飘在我身边的鬼魂朱棣不见了。顿时,怒火涌上心头,我顾不得保持形象,破口大骂:“朱棣你这个混蛋,赶快滚出我的身体。再不走,小心姑奶奶我请上一个连的茅山道士,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可里面的我吼归吼,外面的那个却丝毫不受影响,依然自顾自地说着:“朵儿心中倒确实有个想法,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无妨,快说说你的想法。”孙太后着急的下令。于谦也在一旁审视的看着鬼魂朱棣“穿”成的那个我。一下子觉得有点可笑,我穿成了宁妃,朱棣穿成了我,这算不算是双重穿越。
“朵儿认为,现在的局势看来不可派出大队人马,否则既会打草惊蛇,还会使都城内的守卫空虚。而且,要想皇上安全返回,也无须什么兵力,只要控制住王公公一个人即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皇上过于听信他的话。所以,只要有人能给皇上指出正确的路线,并且减少王公公的影响力,自然也就无所顾虑。所以朵儿的想法是,派出一个小队护卫一个皇上能够信得过的人,连夜赶至关外,把各位的意思秉明皇上即可。各位认为如何?”
“嗯……,这个办法倒不是不可行。”于谦又抚上胡子,“只是比起王公公来更能劝得动皇上的人……”
我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个死鬼,活着的时候打仗没打够,不会死了还给我找麻烦吧。只见我的腿向前走了几步,嘴继续说道:“这正是朵儿的条件,希望太后能允许由朵儿前往关外。”
此话一出,几个人一片哗然。我更是在身体里面怒骂:“死鬼朱棣,你这什么破主意,自己死了就想拉上我垫背,姑奶奶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呢。”
他由着我骂,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要控制王公公,就一定需要比他地位高的人,所以大臣们自然不行。最好的人选原本是成王殿下,太后,或者皇后。但是成王殿下有监国大任,太后和皇后要管理后宫,也经不起一路上长途跋涉,日夜兼程。至于其他的嫔妃公主,只怕也受不了关外的艰苦。适才太后提过,朵儿虽还不曾被皇上临幸,但却能有幸受到皇上宠爱,相信朵儿带着太后和各位的意见去,皇上也能听进一两分。而且朵儿虽为女儿家,却也从小读过兵书,学过射箭骑马,关键时候也能自保,还请太后恩准朵儿前去。”
我在里面听着,几乎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这个鬼魂竟然比我还能编,脸不红气不喘愣是把林黛玉似的云家小姐说成了明朝版花木兰。哭的是,要是太后一高兴答应了,我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后犹豫了一会,问朱祁钰和于谦:“成王,于大人,你们怎么认为?”朱祁钰比里面的我还要激动:“母后,此想法虽好,但宁妃前去一事万万不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娘娘不但不能平安见到皇兄,还会有性命之忧。儿臣认为,还是再等等消息,皇兄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听信王振那个奸邪小人。于大人,你说是吧?”
我在里面兴高采烈的鼓掌,问得好,于谦要是敢反对,就等于承认朱祁镇是个昏君。朱棣,看你怎么办。谁知朱棣却不紧不慢的插上一句:“成王殿下,现在不是猜测皇上会不会信王振的时候,而是必须认为他会信。别忘了,此次亲征并不是只有皇上一人,还有几十万条人命,若是不能及时返回,别说你我,怕是皇上自己也担待不起。”一句话,问得朱祁钰面红耳赤,盯着外面的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于谦终于站了出来:“太后娘娘,成王殿下,不知这样可好,我们暂且等上7天,若是7天之内没有消息或是消息有对皇上和大军不利之处,再依宁妃娘娘的意见,还希望到时娘娘不要反悔,如此可好?”
朱棣似乎还想说什么,孙太后却因为于谦的话拿定了主意:“那就听于大人的吧。哀家累了,你们4个都退下吧。记住,今日之事除你我5人,不可再外传。”
“是。”既然太后下了逐客令,朱棣虽有不甘也只得悻悻地应了一声退出慈宁宫,然后一脸不高兴的飘出我的身体。虽然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我还是一肚子火,趁其他三人不注意用“眼刀”一刀一刀的凌迟他。
钱皇后因为听了我们的话,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回宫时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当作告别。另外两人,却是又和我寒暄了一阵才各自离开。临走时一人看我一眼,眼神中的含义却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