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银子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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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劫也有档次的。
横在大道上，大吼一声，此路老娘栽，此树老娘开，要想打此过，留下脑袋来！——这种是最最没有技术水准的山贼。
那种一言不发，横了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跟切菜一样剁了一个人给你看看，然后席卷一切财物，再继续把你全家杀光光，连门口看门狗老黄的宠物小强也不放过，这个叫做强盗，而且属于惯匪，列居第二。
只有那样只高坐钓鱼台，用没有鱼饵的钩子也能把一代君王训的服服帖帖，恨不得把你当作神明一般供起来，世事遵从，不敢违逆，将银子性命统统往你面前推，你不要还不行，你不要她就会自刎跟前，说是徒儿不孝，令师母为难等等。这个叫做诱匪。也是最适合彭大魔女身份气质的一项极其美好的职业。
苏肉丸？这也就是个台前扑腾一下的傀儡。
话说三五日后的某个清晨，鸟语花香，蜜蜂嗡嗡，蝴蝶儿飞飞。
苏肉丸正从香甜的睡梦中自然而醒，窝在被子里十分惬意的发懒。木门被人轻轻敲击几下，才投效不久的县尉马大哈躬身在外面道，“大人，刺史大人已经过了浮阳县界碑，快要到县城内了。”
苏肉丸从温暖的被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实在是无奈的辞别了它，颤抖着无比迅速的从中起身，着衣，洗漱，利落的看不出赶考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模样。随后打开大门，温和拍了拍门外县尉的肩膀，“辛苦你了！”心中满是领导的感觉啊！
忐忑不安的马大哈马县尉偷偷打量着这位给她们浮阳县人带来希望的县令大人。她左看右看只是个普通女人，不，还是个娃娃。
怎么就能刚来浮阳县不久，就一拳打伤了陈开天一刀砍死陈于尧，惊得浮阳县人的眼珠子都掉落了一地。哎，也不知道这位姑奶奶还能不能挺得住，这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眼看着现在来的还是顶头上司！凶险呐！
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是开不了锅，家里男人瘦的皮包骨头，三个娃娃也是饿得都可以吃下一头肥猪了，唉，她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也不敢跟着这位姑奶奶这样闹啊！想到这里，马大哈无奈的退下，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叹气。
苏肉丸看着她十分萧索的背景，耸耸肩，有些威严权势，总是要一日一日来，掏心窝摆架子都是虚的。就等着彭魔女的计策能让自己在浮阳县打开个便宜心思的缺口。
等到苏大小姐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起身绕着巧儿客栈内的小院子走了一圈，领着一帮手下站到客栈门口时，不远处那一顶八人大轿刚刚好在百号人的簇拥下敲敲打打的进入视线。她巧妙的用袖子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扫了一眼天空挂着的太阳，不错，恰到好处的时间。
即不因为过分谄媚显得心虚，也不会因为过于倨傲而显得失礼。
一旁的县尉、主簿、县佐等人却是齐齐长吁了一口气，这位大人，还真会掐着时间来。
在离大门口十几步远的时候，护卫着大轿的兵卫们陡然精神一竦，挺胸收腹，迈着颇为夸张的正步，砸着一路灰尘声势浩荡的到了面前，锣鼓声一敲击，整队人马倏然而止，个个护卫都是按刀而立傲视四方气宇轩昂，威风的像是皇帝她爸出行。
在众人瞩目下，八人大轿才缓缓落下，等到所有呼吸都憋得快要临近爆炸边缘，轿子的布帘才被差人撩起，施施然伸出一只穿着官靴的脚，在地上点了点，这才慢慢的带出一位约莫五十岁，身着绿色官袍，面目慈善的官家妇女。不错，这位正是渤海郡扶风州的周翼周刺史。
苏肉丸看到这位周刺史，脑子里马上闪过彭魔女恶补的内容：
周翼，字明德。无知人之德，尚有自知之明。贪，却非大恶，曾言，“此生只看清知县。”
不懂？
北唐有句上至豪门大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琅琅上口的名言：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这位周大人也就盼着三年刺史高位，搂个十万雪花银。刮剪地皮的事虽然也有做，但最痛恨的是断子绝孙的刮地三尺之举，羊毛出在羊身上，剪光了到哪里去找！
但是，当官的那个对飞来横财拒绝过？
至少周刺史就没有这样的好定力，相反，她恨不得天天天上掉馅饼，更不用说是财大气粗的陈家身上掉的银袋子。简直就是发热天灌下一碗酸梅汤，爽快！
彭魔女没有算准的是，这位刺史大人对陈家也是又爱又恨，而不是一条根站到底。
扶风州本来就穷，难得有个小江南，结果七成的土地、九成的财富都入了陈家的口袋，在所有财主财富排名榜上，陈家以不可超越的优势牢牢占据着头名。可偏偏这个陈家就是不鸟她，仗着自己实力颇大，并不老老实实来孝敬自己。
整到陈家？算了，只怕是落个两败俱伤的地步，要是陈家逼得急了，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干掉了她，那她这位刺史大人就是哭死也没有用了。毕竟命只有一条啊！
周刺史皱着眉头，微不可见的瞥了一眼陈家坞壁的方向，马上转头，热切的看向迫使陈家向自己低头的愣头青。
人才啊！人才！
这年头就缺这样天不怕地不怕，敢和陈家叫板，能让自己浑水摸鱼的小年轻。陈家一万两白银送到府中，周刺史就看出了这其中包藏了的大发一笔的机会啊！
修养了几天，苏肉丸又恢复了圆圆润润白白嫩嫩的好模样，笑容含蓄微带羞涩，看上去当真是一枚家教优良、内向可爱的小女郎。
周大人只觉得这位县令眉目和顺、举止得体、笑容可亲，当真是个侄女亲眷之类的好人儿，一眼就看的顺心，生了结纳之意。
所以，不等苏肉丸俯身大礼，马上牢牢抓住了她的小胳膊，大笑道，“苏大人何必如此，你我同在边陲之地为官，这些繁文缛节还是不要讲的好。”既然上位者要有心结纳，苏肉丸还能如何，嘴巴里连连道不敢，也携手有说有笑的进入客栈内详谈了。
等到两人寒暄一盏茶时间，挥退了各自的手下，才端着一碗茶，开始试探。
苏肉丸按照彭魔女的剧本先开了口，“大人如此和顺，令雅言受宠若惊。既然如此，雅言也放肆了，不和大人绕弯子。”
周大人极为诚恳的注视着她，“雅言，本官一见你就觉得投缘，你大可放开了胆子说。”
咦，怎么和剧本不一样？
苏肉丸愣了愣，还是硬着头皮道，“那雅言不能在县衙恭候大人的缘由，大人可知晓？”
周刺史微微一叹，满脸无奈道，“自然知晓。”
很好！就怕你装傻。
“那么大人今日而来，也是因为受人所托，是还不是？”
周刺史听到对方毫不客气的逼问，眼皮子挑了挑，果然是年轻啊！冲劲十足！她还巴不得这位小县令有资本和陈家继续好好都斗下去，鹬蚌相争，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这刚开始，陈家就送来一万两银子，要是斗上个一年两年的，她三年清知县的目标不是早就实现了？不过，关键还是应该如何让两者斗而不破，这倒是个难题！
聪明绝顶的周刺史抚掌大笑，赞许道，“苏大人，不愧是俊才。闻一而知二。老身确是受陈家所托。”她说完，眼角仔细的盯着小县令的神情，用这种隐匿的办法将对方的一举一动收纳眼底。
小肉丸平静的背诵底稿，“大人不妨说来听听，能做到的，雅言决不推辞。”恩，应该没有错，彭魔女前天排练时就是这么说的。停顿要长一点，语气要淡一点。
周刺史心里立马冒出个疙瘩，眼皮也开始乱跳。这位苏县令不简单呐！
本来她反复琢磨苏县令到浮阳县后的举动，肯定这小县令一定有个不太小的后台，要么就是个愣头青，无论哪一种人，处在她这个年龄都定然是带些少年人的轻狂，但是今日交锋，仔细察看这位苏县令，问话里虽然咄咄逼人，神色却是淡定的很。
小小年纪，有这样的修养，恐怕不好对付啊！
周刺史卯足了十二分精神，决定既要挑拨她和陈家的关系，又不能得罪了眼前这位小县令，她琢磨着，少年得志再有点背景，三年一过，恐怕这位也不是水潭里的小鱼。
“我知道，苏大人以为陈家在浮阳劣迹斑斑、无法无天，是因为我周翼纵容的缘故。可是……唉……”
周刺史瞅着苏肉丸沉静的脸色，心里小鼓自打，脸上神色越发暗淡，诉苦道，“贤妹不知啊。这店大欺客、客大欺店。陈家传家百年，早就在浮阳县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也不怕你笑话，从上任开始，陈家就没有把老身放在眼里，横行乡里、肆虐扶风，更是连着逼走了几任县令。可是，陈家又是浮阳大户，这赋税考课大半都靠她们。是老身畏强妥协，才到了今日的地步。”
也许是觉得火候不够，周大人还锤了锤桌子，滴下一地伤心老泪，“窝囊啊，哪有刺史大人如我这般。”
苏肉丸全神贯注的听完这一方大官的血泪史，心有戚戚然的也红了眼，袖子擦了擦眼角，十分同情的为周刺史抱不平，“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她们陈家怎么能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说扶风州也是您的管辖之所，怎能容得她们这般放肆？大人，你一定要治理啊！”
周刺史一听有门，嘴角的弧度差一点就要勾起，却在听到小县令的下一句话，吓得差点就坐不住胡椅。
“难道她们陈家存心造反吗！”
姑奶奶！这造反的罪名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陈家纵然是霸道，也不过是个偏僻小州县的财主罢了，没兵没将的，脑子抽了吗去造反？更不要说她们陈家也曾是先帝的官，衣锦还乡，对先帝之会是感恩戴德，哪里敢心怀不轨！
周刺史胆战心惊的看着苏县令，很无辜很悲悯的眼神，不对！
这位姑奶奶若是身后有人，给陈家安个造反的罪名也不是难事，只是到时候……我的爹啊！老娘不仅仅得不到好处，只怕乌纱帽和项上人头都得给搬家。在她管辖之下出了谋逆大事，她还能活吗？
好毒辣的小娘皮！
绕是身经百战，在官场沉浮不下十年的老油条，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吓得浑身是汗，只祈祷着眼前这位姑奶奶不过是个愣头青，不要有太雄厚的背景。
不行，再探探！
周大人擦了擦满头冷汗，在苏肉丸不解的视线里咳嗽了几声，“苏大人，她们陈家再大的胆子，也不过是……”
门外一声朗朗大笑，一位青袍布巾风姿绰约的美人不请自来，提着一壶酒，吟唱道，“酒涵花影红光溜，争忍花前不醉归。雅言，来来来，陪我喝酒去！”
来人看到周刺史，微微一惊，而后抱拳颔首，颇为不羁，“竟然是周大人，好久不见了！”
扑通，扑通，扑通——周翼感到胸口像是一面大鼓在一声一声的催命，祖宗啊，这不是彭家彭太傅的亲妹吗？那位被当今皇太女戏称为“青眼高歌人未老”的彭玉曼。
彭玉曼转头，又像是想到什么，十分欢快道，“对了，雅言，你夫婿从军中来信了。他这位副使大人看是就要坐正了。怎么样，该好好喝上一尊吧。难得周大人也在此，来来来，我们三人不醉不归！”
噗通——哐当——
周刺史手中的茶碗砸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块块碎片，就像是她原本的算计和胆子，碎裂的那个彻底，简直就差抽去脊梁骨，若不是还有一股气憋着，只怕她现在恨不得拔腿就跑了。
别人不知道，她这位扶风州的刺史大人可不敢不知道，那位就在扶风州襄平县的北唐唯一男儿身高居副使一职的猛虎杀将。
他爹的！
这位杀神，竟然是这位小县令的夫婿！夫婿，夫婿！夫婿！那是什么关系，那是就算她苏县令被人扇了个巴掌，也会领着手下灭了人家上下八十二口，还挖出祖坟鞭尸的主啊！
苏肉丸很委婉的推迟彭玉曼的邀请，也十分为难的将周大人遇到的难题一一道出。
彭魔女同样表现了深切的同情，一面意味深长道，“怎么可以这般，简直就是摆明了造反啊！不过我们大人深明大义，不会随意编造罪名于乡绅头上。不过，周大人，你看，这年头，人都要长几个心眼啊，人一软，就容易被人欺负。你看，咱大人是好人呐，连一个完整的县衙都没有，陈家不厚道啊！祖宗的孽总有一天会回报到陈开天的头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公开的想要通过她周翼向陈家贿赂。要不然，眼前这狠毒的县令就会把谋逆一罪狠狠扣倒陈家的头上。
陈家不怕？靠，她周家还怕！
“那——依彭小姐之见！”
彭玉曼风骚一笑，伸开芊芊食指，构架出一个标准完美的十字架，微启朱唇，眼中光芒如电，“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少一文都不行，少一粒都不可！”
他妈的！
没见过泰山就不知道丘陵的矮小，没见过大海就不知道江流的窄小。
什么叫做气度，这就是气度！
周大人飘忽飘忽的脑子里星星大冒，什么念头都沉没了，坐收渔翁之利？
老天爷，你就早点让陈家从了这位大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银子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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