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初临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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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长安。
还未到城门，远至百里，就能听到人声鼎沸，喧嚣繁华。这是一种气势。
当你到了长安古城墙，仰头望去，漆黑色的城墙方正厚重，高高的北唐旗帜飘荡在上方，林立的兵甲在日光下闪烁着铁光，过往路人面容上浮现了如出一辙的骄傲笑容。
你就知道了，什么叫做长安。
它是你梦魂牵绕不依不饶的圣地，让任何一个熟知这个名词的人看到它就能联想到一切美好的意境。
豁达、宏大、艳丽、奔放！
如果说洛阳是一朵娇艳可人的牡丹，绽放时候层层叠叠，含羞半掩，风情万种在于细腻的脂粉香。那么长安就是酒花，它的美不在于貌，而在于味。它可奔放、可素雅、可清丽、可浓郁，可以是佳人抿下的一口清酒，也可以是豪客浇洒下的一坛烈火。它让你神魂颠倒，却仍然摸不透它的精华。
所以，纵然是东海郡的大家氏族出身小姐们，见到长安古城，还是忍不住狠狠的抽气，对着皇城之都保持了与生俱来的崇敬。
苏肉丸童鞋更是激动的直冒泪星，恨不得扑上去多亲几下这片质朴的城墙。
能不激动吗？
为了和丁大公子错开时间，她们早出晚宿，无时无刻不在赶路，屁股都坐出了一层茧子。
再看看那些热情招呼客人的伙计，扭着小蛮腰娇笑细语路过的男子，还有时不时吆喝着买卖金发碧眼的波斯商人。这一路走来，三个土包子和一个多次赶考的半土包子看的是眼花缭乱，若不是世家的良好教养——俗称死要面子，恐怕早就失去了分寸，大呼小叫不已。
张延学也是个急脾气，谆嘱西风驱马顺着可以并行两辆马车的石板路一直往里走，不做暂留就可直奔东海郡会馆。
结果到了地方一问，却说是会馆早就满客了。
会馆管事是个脾气甚好的老者，蹙着眉头十分为难道，“原来是两位解元。都说东海郡的科考今年是作废了，老生这地就让近地的学子们住满。实在是没有办法。”西风塞过上一锭碎银，好言好语让掌柜的想想办法。
掌柜为人也老实，推脱了银子，回礼道确是没辙。若真要住下，就只能住客堂，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体面。
四个人也只能相视苦笑，打算往附近再找落脚地去。
西风请示苏大小姐，“小姐，既然是陛下特开的贤良方正科，必然有四方学子云集而来，除了今科的生徒，也少不得往昔的进士、明经，恐怕一时半会儿真的无处落脚，要不就住到东市的欲香坊。”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皆以或炽热或隐晦的目光瞪着苏肉丸。
欲香坊？？
苏大小姐抚额顿感一阵无力，我是来赶考的，就算是过个场，也不是来嫖妓的啊！！！！
那个京都出了名的销魂窟，纵然它是咱苏家的产业，也坚决不碰一下。
没得住？打地铺！
此时，东海郡会馆的掌柜气喘吁吁跑上来，一把拉住苏肉丸的袖子，“可是……可是……可是东海兖州苏家……大……大……大小姐？”
“正是。”
掌柜的掏出一封信，拍着胸脯喘气，“得巧了，得巧了。两日前就有人在老生处寄存一份信函，只说是交给东海兖州苏家的大小姐。还请苏小姐收纳！”
苏肉丸谢过了掌柜，接信一看，原来是母亲给她特派了一名督教，名叫杜明离，专管着她在外的课业过活。言下之意是怕她出门后成一匹丢了缰的野马，跑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杜明离也是强人，竟然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早早定好了齐岳客馆的独门独院，离考场极近，只等着她偕同朋友入住了。
苏肉丸大喜，招呼了大伙上车直奔齐岳客馆。到了地方，行礼自然有人取下，堆放到房内，她也领着众人打算顺着人流回房中歇息，却不料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拦下。
武岫拽着苏肉丸的胳膊，贼笑道，“好容易紧赶慢赶到了长安，也不缺那么点时候，本小姐的五脏庙闹得心慌，先要苏妹妹安抚安抚。”二话不说，招呼了东方泠和张延学，一起往另外一家看着就是高消费场所的酒肆走去。
也许长安一向非寻常地界。
纵然是面对着四位风尘仆仆，看上去很有些狼狈的客人，这家公明酒肆的店小二仍旧展现了一流的专业水准，笑脸迎客，热情备至。她一面领着众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安坐，一面勤快的斟茶倒水，“四位客人敢情是来赶考的生徒吧！”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店小二笑得更殷勤了，“就是嚒。每年也只有秋闱的时候才见的这般热闹。有钱人家的女子早早就会定好酒宴，只等着放榜之日大宴宾朋。咱们公明酒肆的酒菜就是一绝，最出彩的套席自然是跃龙门，取义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各位预先要不要上一桌，也可讨个好彩头！”
苏肉丸摸摸自己扁扁的荷包，义不容辞的在众人开口前拒绝。只要了几碗热面和几盘小菜，勉强果腹就当作是请客了。当场，就被武岫报之以严肃的鄙视。
只是当这热面汤一上来，几个人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什么礼节，呼噜呼噜的猛吞猛嚼，厮杀的是不亦乐乎。特别是张延学，天性怕热，一面进食，一面直冒热汗，手帕在额头不停滑动，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你想用一碗……二十……文钱……文钱的……淅沥，淅沥……的面让偶……同意……淅沥，淅沥……没那么……淅沥……容易。”武岫狠狠的咬着口中的面条，一边不满发牢骚。
苏肉丸剔着一口小白牙，不屑道，“有的吃，就该知足了。想想咱们三天来的干粮吧！”
一句话，只说的当场人色变，胃口都瞬间清减了许多。
“要不是你催着赶路，我们用的着天天吭干粮粉饼的？还说自己最善于野外煮食，结果九顿的烤地瓜，还有七顿是生的！这一次我要是榜上无名，一定是你的阴谋！”
武岫咬牙切齿道，突然面色一变，忍不住放了个响屁。这简直就是个催命符，一瞬间，在座的四位噗噗噗噗的奏响了奇特的乐章。臭气熏得旁人侧目。东方泠更是铁青了脸，狠狠剜了苏大小姐一眼。
苏肉丸心想，幸好我还有地瓜干、地瓜粥没有祭出来，要不然还不被你们活活撕了。她是众人中面皮最厚一人，应是笑嘻嘻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照样继续吃面，任由身体连续排毒中。
这时候，就见到对面的齐岳客馆走进去一位红杉女子，面色阴沉，颇为不悦。手里拿着一只大的卜卦条，上书：天地易经，无所不知。
苏肉丸含着一口面，高难度的发出个清晰的“咦”字，胡乱吞咽下去，指着那人道，“那个不是李凌吗？东方姐不是说她回去备考下一任吗？”
东方泠一看，半是不屑的撇撇嘴巴，“是又如何，还不是个屡考不中的。成日学她母亲摆出一副教训人的脸色装神弄鬼。这次郡州府闹事，我就知道她是三个鼓动人之一，其他两个都看了脑袋。她还是郡守丁大人看在她母亲的面上，保了一条命。我以为她至少还会回家休养几日。没想到竟然还能见着她。看样子，倒是预算做一心专营歪道的，恐怕今年又是要名落孙山。”
武岫也对这个同时出狱，却总是摆出一副我和你们截然不同的清高样的李世家女，存了一心的怨愤，抚掌道，“李山长的人脉，可不容小觑，她的女儿要参与科考自然不再话下。只可惜我们这位李山长最喜彰显她的大公无私，定然不许自己女儿去结识旧友。我也听说东海一案，李凌携带的资财都拿去打点上下，所剩自然无几。偏偏她还死要面子，硬是要往价钱贵的地方落脚，自然是入不敷出。这种人，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都考了几次的人，还有脸来凑热闹！”
一旁的张延学刷的红了脸，诺诺又不敢打断。她毕竟人微言轻，在几位豪门出身的小姐面前不知不觉有了一种天生的胆怯。
苏肉丸听着这两人的话实在过于刻薄，便笑着为她解围，“你们俩就是狼狈为奸，长了一对乌鸦嘴！该打！”赢得张延学一个感激无比的眼神。
此时，旁边插进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这位可是东方泠？东海郡的今科解元？”
苏肉丸一转头，吓了一跳。眼前一个双目凝泪，激动的几乎全身发光的读书人，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们，一边还不停颤抖，“这位可是以一首儿郎令脱身樊笼重获自在的苏雅言？”
恩，如果她不是对着一脸便秘的武岫说出这句话，恐怕肉丸童鞋和武岫童鞋都会更加开心。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东方泠在众人爆发前提前插话。
此人马上转过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的眼神盯住她，“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倩字。南阳郡商丘人士。早就听闻新科解元东方泠才高八斗，被郡守推举为秀才科应生，当真是了不得。更有人传言，东海科场一案，解元为落榜生徒仗义执言，才让郡守大人开恩，保下了多数人的性命。当真是令人佩服！”
北唐初开科考就定了一条政策，凡是秀才科，必由当地执行长官推荐，若是落榜者，长官也要受牵连，考课上记录‘中下’一条备案。因此，无大才者轻易不得攀登秀才科，这已经是天下科考的至理。
这样赤裸裸的夸耀，就算东方泠再怎么的冷傲，此时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慌忙摇手，“谬夸了，谬夸了！什么仗义执言，都是三人成虎而已。东方担不起这个名声。”
武岫也哼唧哼唧几声，怪声怪气的凑一句，“我看您器宇不凡，见识过人，一双慧眼堪比照妖镜，肯定会皇榜高中了！”只是这种被人忽略而发出的酸唧唧的味道，听得苏肉丸暗笑不止，和张延学比着眼神打趣这个大小孩。
王倩却是出乎意料的叹了一口气，肩膀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哎，什么皇榜高中。您是不知道，头三名的名额，早就让人买断了。我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有什么用？斗不过那些有钱人。”
苏肉丸不信，这位大姐，刚刚几个月前东海郡砍了不下五十个脑袋，那菜市口的血都还没有冷呢，就有人敢犯上继续作乱？？不会是您的臆想吧！
没想到一旁的张延学好像触动了，也是长叹道，“我家中本就没有多少资财，如今更是被我读书读到家徒四壁。这一次，恐怕就是我最后一次碰运气了。”
王倩颇为羡慕的对东方泠和武岫道，“两位就不同了，若是能的贵人青睐，出面张目扬名长安，自然可以青云直上。”
东方泠难得柔声细语安抚，“何方直接向礼部投公卷，以诗才得赏，也是门径。”
“投公卷？”苏肉丸童鞋隐隐从中琢磨出一点的奇怪的味道，“什么是公卷？”
武岫鄙夷的斜了她一眼，懒得和这个时不时常识无知的家伙解释。
张延学好脾气道，“陛下开恩科取士，虽说以考取人，然顾及一些临场不利者，和原本就薄有诗名之人，就特准了名流推举。考官在评卷时，考生的名声也往往是取才之因。所以，考生纷纷奔走于公卿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代表作，这叫投卷。而向礼部投的叫公卷，向达官贵人投的就叫行卷。陛下此举以期投卷能使有才能的人显露头角，也是一条青云捷径。”
毕竟是多次赴考的考生，说起考场的门道来，都能上升到政治目的和国家方针的高度。
用苏肉丸童鞋的认识就是，原来考试也可以光明正大托关系的啊！
难怪李云锦会给她一封推荐书，去见她的同窗老友。恐怕就是为了增加她中举的几率。只是既然可以使用作弊器，那为啥咱爹还要咱出来奔波这一趟？
王倩苦笑道，“如今大考临近，各位达官贵人都惧审查不严，落了个名声扫地。更不必说陛下刚刚处置了东海一案不过几月，就怕被人落下个行贿的名头。而礼部大门早就闭锁，几位考官更是放出话来要锁院谢客，一律投卷皆不查用。这才是真正的绝了后路。唉！”
果然，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考生都是最惨的职业！
苏肉丸在心里拼命拨动小算盘，估计着利弊得失，盘算着是不是临时来个头疼脑热的，干脆避开了这个毫无前景的科考大事好了。上一次的砍头大狱，对她来说，还真是心有余悸。
她肚子里蛔虫一扭腰，西风就能知道她的歪点子，凑近了压低声音，“严主让您赴考，本就是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登科一事也尽在人为，好与坏，不过小姐你一手之间，尽管玩去罢了。莫不是，您对省试一点也不好奇？也不想看看长安的探花宴？您在秦夫子手里折腾这么久，就不想试一试自己的斤两？”
苏肉丸一想到秦夫子描绘过的人比花娇，流水曲觞，美食佳肴，歌舞不断的探花宴，心里的小算盘马上又偏向了科考一点点。
既然到了长安，怎能不考？毕竟也是今年的潮流主题！只要慎言慎行，坚决不去管他人的破事，坚守各扫门前雪的准则，应该就能平平安安度过吧！
大不了，就来个考场几日游嘛！
苏肉丸童鞋很快又囧囧有神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初临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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