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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醉酒误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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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雅言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震撼的半日回不了神,恍惚里,对着眼中的热闹场景也入不了心。
她反复在寻思一个主题:没想到身边人才济济,最腹黑的还是自己的亲爹!她相信,龙三少一番看似鲁莽的举动,背后不知道让爹爹想了多少花招,算计了多少人。
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开国功臣几朝元老世袭贵女打压的头都不敢抬,还无从知晓幕后黑手,这一手段,当真是精彩绝伦,实在不愧是被母亲大人心心相念、倾情相待的异类父亲啊。
她这一想,一琢磨,才发觉自己只知道父亲是江东郡严家一门独子,而至于这严家究竟如何?有哪些名人?家传几许?经营什么行当?竟然因为惫懒而全然不知,不由汗颜。
以苏雅言的眼界和认知,自然明白,一个人在政界官场上的手段,一半是家传,一半是自悟。但往往世家子弟闺门豪女最沾得上几分便宜。
她不禁寻思着,是否应回府向深藏不露的父亲好好讨教一番。
身后有人在拉扯衣角,苏雅言从沉思里回过头,颇为不解问,“夕阳,你扯我做什么?”
夕阳低着头,一脸恭顺的模样,实则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指却狠狠的拧了一把,看着苏大小姐吃痛扭曲的小脸蛋,假笑道,“小姐,姚夫人已经在阁内备好了酒宴,就等着您移驾上楼。哪里想到,您在门口发呆竟然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夕阳能不提点一下吗?”那神情,潜台词就是,您不要脸,咱俩丫鬟还要这张脸。
苏雅言这才注意到四周火辣辣的注目礼,以及西风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和跃跃欲试的爪子。
估计两位大姐大实在是等得烦了,才忍不住推翻了一副上下有别、尊卑有序的优秀婢女模样,狠狠的教训了自己。
她干笑了两声,不敢挑战权威,马上领着两巨头往楼上走。
到了三楼口,才见到姚老太蹲在门口吞云吐雾的猥琐模样。
“贤侄女来了啊!老身还真怕你半途偷跑啊!”
苏雅言汗颜,试探问,“若雅言当真家中有事——”
姚世锦亲热的挽住她的手臂,笑得格外和蔼,“好说,我就找人扒光了贤侄女的衣物,绕街一趟,也好告诫世人,千金一诺的好处!”言语里中暗藏的锋芒,让苏小姐的小心肝瞬间停止了几秒,好容易,才干笑着平复回心跳。
“哈哈哈——伯母,说笑了。”
姚世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推却,一脚揣开了门,大呼小叫道,“誉儿,快来见过苏家妹妹。”
苏雅言看到那一扇被踹翻在地上扑腾几下就裂开了的木门,心里再一次停顿了几秒,惹谁也不能惹这位要伯母,会出人命的。她马上将这位放荡不拘的世交伯母的危害性升级到红色指数。
屋内声息一顿。
挡在门口的双扣牡丹湘绣屏风被一旁站立的男侍撤去了。堂内坐着几个人,男女皆有,粗粗一看,都为人中龙凤,相貌清奇,各有神秀。
居于其中的是一位白袍男子,散发闭目,信手抚弄一架古琴,从指尖随意漏几个音符,和着一旁蓝袍红钗女子的单音低唱,卯足劲的玩弄慵懒情调。
苏雅言二人突然闯入,并未让堂内几人震动,甚至弄琴之人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暗香萦绕,将这几位少年贵女公子和闯入者隔绝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姚世锦眉头一皱,屋内几人环坐,却不见自己的嫡长子。没料到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竟然如此怠慢客人,刚想发飙,就见姚誉挑开了门帘,从内室里笑吟吟的走出。
“我说是谁那么大的胆子,不告知一声,就闯来搅和一场雅宴,原来是母亲大人。”这个姚誉,长相平平,在几位公子贵女中最不出色,但眉宇间里有着一股清气,看向人的眼神总是温和的、柔软的,让人顿生熨帖舒暖的好感。他甚至连说话里都是泛着微笑,仿佛生下来就带着笑意一般。
“这位是苏家妹妹?”
苏雅言心中暗自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身高优势,更加觉得这个妹妹一词格外讽刺,推却道,“不敢不敢。直呼雅言即可。”
姚誉笑道,“平日里总听母亲念着苏家严氏的好女儿,念的耳根子都长了茧。今日一见,没想到是个温顺稚嫩的小人儿。倒是个出乎意料的好事。”他视线一转,手里提着的一只兔子就砸向了抚琴的男子,轻骂道,“好你个商朔,领着你东方小姐鼓乐弄琴的,却也不好生待见我姚誉的母亲,讨打不曾。最后一次送你一只兔子,这次可别再弄死了,惹哭你家青青妹妹,别怪我不救你。”
苏雅言仔细一看,标志性的桃花眼,嘴角扬起的狐狸笑,不正是商家的狐狸男吗?她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微微一顿的目光,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抖了一下,生出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
“姚伯母,商朔无礼在先,就罚酒赔礼,还望您见谅!”
商朔推开了腿上的古琴,让身后的小侍从抱好兔子,自己端起一尊佳酿,对姚世锦微微一拜,连续三杯,贴着唇,猛地一抬头,再翻转杯子,已经是将满满一尊美酒一饮而下、点滴不剩。其豪爽之态,令本是心有不满的姚世锦也忍不住拍掌叫好,痛饮了一尊,以为回敬。
众人顿时拍桌敲案,欢呼叫好连连。
商朔再倒了一尊,桃花眼微眯,一转,就对上了挪步打算后退的某丸子,“方寸阁一会,商朔才知苏小姐才高八斗,非同凡响。那惊世一联更是难倒了天下仕女,令商朔心生敬仰。来,苏小姐,商朔敬你一杯。”
蓝袍红钗的女子打岔道,“商公子,你也太不地道了。平日里和姐妹们饮酒,总说是女子为尊,当三杯抵一,怎么到了人家苏小姐手里,就只剩下一杯了?不行!”
“对,别说东方泠不同意,就是我武岫也不干。三杯,一定要三杯!”没想到,东方家和武家的考生们,都汇集到此处了。
商朔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个暧昧和狡诈并存的笑意,“就不知苏小姐肯不肯答应,毕竟苏家家规慎严,不如我们一般。”
姚誉持一壶酒,亲自斟满一尊,不顾男女有别,尊卑有序的礼节,直接递到了苏雅言的嘴边,“虎父无犬子。更何况是‘千杯不倒’苏夫人的女儿,商朔你拘谨了。”
苏雅言没反应过来,就被姚誉半强迫半哄诱的吞下一尊,只感到火辣辣的酒精在腹内燃烧,来不及推却或咳嗽,轰地一下,就烧得满脸通红,脑子里一片浆糊。她打个嗝,在商朔逼压的目光和姚誉时不时的助纣为虐中,极其无奈的接过另外两尊,咬牙,不管不顾的吞了下去。
这下子好了,干干脆脆是葬身‘火海’,脚步下几个踉跄,腹中炙热无比。苏雅言一个前倾,来不及站稳,竟然倒在了商朔的怀中,只听得耳边一声轻笑,脸上被人扰了一下,痒痒的,不由的推开了去,懊恼地往一边闪躲,脑子里还忍不住迷迷糊糊想,“这人倒是难得真实笑一回,比原来总是算计人的假笑要坦诚多了。”
等到她被夕阳西风扶着安坐下,紧靠着姚誉的位置时,脸上粉色的酒晕如同两瓣桃花敷在圆脸上,惹人顿生捏揉咬嚼的冲动。
她人小身娇,跪坐在位置上,当如一个小小的球,一颤一颤的,醉眼朦胧的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磕碰到桌脚。姚世锦在一旁看的是提心吊胆,她对自己儿子明里欢迎,暗中拒绝的把戏看的一清二楚,偏偏又忍不住想试试小丫头的酒量,才闹得这般。
“誉儿,别让苏小姐跌伤了。”言下之意,多照看些,多护着点。
姚誉轻描淡写的笑,温和但坚决的撇开关系,“无妨,苏小姐体弱,身边的丫鬟自然知道分寸。”
气的姚世锦大眼瞪小眼,暗中骂了一通死小子。
苏雅言似醉非醉,雾蒙蒙的视线在屋内漂浮着,她感觉到极其遥远的地方飘荡着歌声,那歌声仿佛从九霄之上而下,隔着层层业障,骚动人心。
“墨磨北海乌龙角,笔蘸南山紫兔毫。花笺铺展砚台高,诗气豪,凭换紫罗袍!”
苏雅言听得兴致勃勃,想支起身体,偏偏不能随心意,于是就近搂住了身边的人,低声道,“小丫头,你听,这牛皮吹的,够文雅,就是不够豪气。只看名利、官权,终究落了俗套。”
身旁人僵直了身体,突然间,大力的扯动她的胳膊要挣脱开。
苏雅言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耸耸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初闻似青草,再嗅如沉香,令人心安,使人舒缓。她迷糊里算计了一下利害得失,总觉得被夕阳狠狠骂一顿,还不如趁着头昏脑涨的,好好嗅一嗅香气,解解乏。
于是,手里不放松,搂得更紧了,还要死不死的蹭了两下。
夕阳诡异的笑声像是离得很远,很远,“小姐,照您的意思,您一定有更好的曲子了?”
“笨!”苏雅言勉强支起身体,贴紧了抱着的人,吐气如兰,“吹牛谁不会?不过,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她不明白,为什么夕阳又抖了抖身体,好像恐惧又如惊慌的样子,而且四周像是同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抽气声。不过,她对自己的无意的‘成就’开心不已,难得小丫头会怕自己,值了。
苏雅言得寸进尺,凭着迷糊的感觉将嘴巴贴在了对方的耳廓上,侧手勾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环着对方的腰,软趴趴的半躺着。哼唧道:
“上昆仑、摘星辰,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泰山一捻细微尘。
天高三二寸,地厚一鱼鳞。抬头外觑,无我一般人。”
唱罢,枕着人家的脖子,再次蹭了蹭,意识就彻底模糊了。
隐约的,觉得有什么未做,有什么不妥,不过统统像睡意妥协。世间万般红尘事,不过黄粱一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