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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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弃……弃尸？”
不是，那辆黑得发亮的小轿车撞过来的时候是白天，而且是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行人也很多。不是弃尸，那么……
“穿越……了吗？”
再次闭上眼，睁开。很好，不是眼花也不是睡糊涂了。景色还是一样。
看不见灰白的天与视线里占据大片领域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密集的人群，啊，不对，从躺在地上的受伤者的角度上看应该是密密麻麻涌动的黑色脑袋。
蓝天，白云，参天的巨木，地球上就算有这种地方我也不可能跑那去。
再加上，可以确定的是身旁应该是没有“人类”这种生物的存在。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感知会如此清晰？很好的问题，但暂时无解。那么，“车祸现场”排除。
没有白色的墙顶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废话，绝对不在医院，排除。
鼻子里闻到的是泥土的腥气与树叶之类不明物体的腐臭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小鸟愉快的叫声。啊啊…那么……
“果真穿越了啊”
想到这里只能叹气，试图移动自己坐起来。
“啊！好痛…我KAO……”
身体仿佛是被压路车碾碎再拼凑起来似的，只是稍稍挪动一下就痛得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别说是坐起来，只怕这时候来只野兔随便往我身上一蹦跶便可要了自己这条小命吧。
韩博文脑中一边如此自嘲地想着，一边努力让自己放松，小心地呼着气，试图想些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忽视这种非人的痛楚。
韩博文出生平凡，家里也不过是工薪阶层，父母亲一辈子都算是替别人打工，就盼着一个儿子能出人头地，老来有所依靠。还好韩博文倒也争气，头脑聪明，平时也没怎么刻苦读书却从小考试都是班上前几名。
自幼不喜与其他小孩子嬉戏疯耍，只会呆在家里看书。常常跑书店或图书馆借书回来看，什么天文地理、历史科技，也不管看不看得懂，手上有书便能看上一整天。好些年下来，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了。父母亲虽然老是唠叨他看些课外书，却也没怎么多加干涉。
时间这么一年年过，待到韩博文上初中，课业开始紧张起来，靠着不辱“博文”之名的考前强记功夫，每次考试皆能轻松过关，自己也不禁自得，渐渐地心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和班上同学一起迷上了网络，同时迷上的，还有一个叫“杨怀哲”男生。
身上也渐渐感觉不那么痛了，韩博文慢慢移动身体爬到一棵大树下坐着。
背靠树干，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着装，又破又脏的长袍，式样有点像礼服，带腰带有立领还是斜开襟，韩博文微微苦笑了一下，看得出原本是应该件白的，领口袖边有金色精致绣纹作为装饰，布料也有七八成新的样子，衣服的主人应该出生不错。
胸腹隐隐生疼，怕是断了几根肋骨，左手骨折，左脚膝盖处也似乎脱臼了。还好都不算是大伤。
看情况是从旁边山崖上滚下来的，压断了不少树枝，只伤得这样，运气真好，韩博文对此暗暗称奇。
杨怀哲，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得见这个人立在阳光下的身影。
或许，人就是这样会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吸引吧。韩博文时常以此作为自己迷上杨怀哲的理由。
杨怀哲是班上差生中的头头，长相帅气，四肢发达，还好头脑不算太简单。好勇斗狠一把手，作奸犯科谈不上。
韩博文自个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迷上了这么个除了一副皮囊还过得去，其他地方一无是出的家伙？
可就是没办法，好像吸毒上了瘾一样，眼睛珠子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人转。
跑步时帅气的样子、打架时嚣张的样子、兴奋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一个一个影子重叠，成了睡梦前最常想念的东西。
虽然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与杨怀哲莫名其妙成了哥们的时候还是自恼不已。这不是叫自己往枪口上撞啊？
初中三年，韩博文没敢把这份思恋表露一分一毫，“同性恋”这个词，韩博文他背不起。对这份恋情也好，对杨怀哲这个人也好，他更加赌不起。
到毕业，大家笑着说留个电话要常常联系啊，可到韩博文进某省重点高中开始高中生涯，与杨怀哲也不过在刚放假时约出来玩了那么两三次。
估计杨怀哲早就忘了这么一个性格沉默阴郁的哥们吧，韩博文时常想。
所谓孽缘，就是在认定再也不会见面，以为成功地让自己忘记了，正暗自得意不会再为了这个人心神不宁时却突然出现，可笑得让人泪流满面的一种缘分。
我之前为了忘记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忍受思念的煎熬痛苦不堪究竟算是什么？所有的挣扎被命运一个小小的玩弄打得支离破碎，这样的自己就像是个白痴一样。
摇摇脑袋，试图把所有的过去都通通丢弃，不要再想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韩博文看着自己的左脚，想着该怎么办？
左手的骨折暂时没有办法，用树枝和腰带稍微固定住就不在上面多花时间。
少了一只手虽然很麻烦，但是不怎么影响行动。少了一只脚在这无人的森林却是连移动也困难，所以得想办法把左脚接上。
韩博文想着某部电视剧里的主角，四肢都脱臼也都是自己接上去的。虽然知道那是夸张，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轻轻按了按左膝，勉强感受到骨头不正常的移位，只是确定脱臼的地方就已经痛得满头大汗。
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快速地把骨头往后一拉，扭动两下把位置对上，再使劲往膝盖处一推。
就这么几个动作痛得韩博文硬生生昏了过去，最后的意识只想着一句话：这真TM不是人干的！
昏迷的人会看到什么？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吧。那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么多不愿意再回想的事？南柯一梦吗？
在梦中，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像傻瓜一样对与杨怀哲长相打扮差不多的人行注目礼、看着自己把与杨怀哲有关的东西扔到垃圾筒又捡回来。
就好像有谁在把他的记忆翻出来重放一样，让他心中满是苦涩。
明明不想思念却不能自己，明明想要解脱却身不由己地沦陷，说到底，还是自己舍不得。舍不得那偶尔的温暖。
高中毕业后，韩博文进入了本市一所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医学院胸肺心脏外科。
学校门口有一条大道卖很多小吃，当然谈不上干净，不过比起学校食堂的饭菜要可口得多。
边看书边等盒饭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名字，声音很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主人是谁，一回头就知要糟。怎么会是他？
杨怀哲。
染了黄色的头发，胡里花哨的着装，嘴里叼着烟手上还拿着包槟榔。和街边的小混混根本没什么两样啊，再一次鄙视自己的品味。
这附近是大学城，学校很多。但是没想过，杨怀哲也在这附近读书，本来以为他会离开这个城市的，毕竟初中时杨怀哲常说的就是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读书、生活。他一直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之后杨怀哲便时常跑来找自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高中三年的空白时间一样。
第二个学期开始不再住学校寝室，和家里打了声招呼后同杨怀哲一起合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小套房，分摊下来比住寝室要划得来得多。也没有门禁，不会耽误打工。
只有自己知道，合租，只是因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两人在厨房对着食谱发愁的窘态，考前紧张的突击复习，休息时昏天暗地打游戏，对一片狼藉的房间无可奈何地动手打扫卫生，他失恋时陪他喝难喝的啤酒，生病时有个人端茶送水……
一幕幕就好像是为了缅怀一样一一展现。
——够了！
20岁生日那天，没有回家。撒谎第二天有重要的考试，却是和杨怀哲一起出去喝酒，深夜回来还觉得不够尽兴，买了酒上楼继续喝。
——够了……
都喝了个酩酊大醉，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杨怀哲的手？倒在他怀里的？不知道。
应该是无意识地动作吧，就为了贪图那一点点的温暖。
——让我醒来！
快天亮的时候，韩博文先醒了过来。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迷糊。
——求求你，不要让我再看下去了……
盯着杨怀哲的睡脸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俯身、低头……
——不要……
两张唇瓣轻轻相贴，不过是两三秒的样子，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吻了他，是的，我卑鄙地趁人之危吻了他。本不该是这样的，我已经发誓要把这种不正常的感情丢弃的啊！我以为我做到了，真的……
梦中的一切还在继续，韩博文看着自己惊慌失色地逃离屋子，在漆黑的校园里无助地奔跑，任大雨冲刷着自己。
刘海搭下来看不清表情，却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黑色。
黑得掩盖掉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罪孽。
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杨怀哲醒来之前回到屋子里。之后的日子里，依然是两个好哥们开开心心过日子。
唯一的区别是韩博文越来越忙，忙着打工，忙着课业，接下帮教授整理研究资料的工作后更是早出晚归。
忙到两人的时间完全错开，一个星期都见不了几面。
杨怀哲什么都没有察觉，一点也觉得有什么奇怪。特别是在有了新的女朋友之后。
只是偶尔在房里打游戏打到高兴的地方想要炫耀一回头才醒悟到今天韩博文没有在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旦每一天都过得与前一天没什么两样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时间是过得恨快的。
两个人堆得满当当的房间也随着毕业变得空荡荡的，连韩博文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不管有多苦涩有多心酸都只有自己品尝，说不得的暗恋。
收到杨怀哲要结婚的短信时韩博文正在为一个cABG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进手术室前一直神魂落魄地呆呆坐着，担任第一助手的老医生跑过来安慰他别紧张，天晓得，他根本没有想接下来的手术。
应该说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跟在老医生身后进入手术室，拿起手术刀后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在哪里。
下刀、开胸、采集血管、装备人工心肺、停止输血、缝合血管、血管输血、人工心肺分离。看，做得很好不是吗？冷静、细致、精确、快速地完成了。
原来，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
取下口罩后给杨怀哲发了条短信：我会准时到达。
——或许，我并没有爱人的资格。因为我无法为别人作出太多的牺牲。因为我体会不到他们说的为了爱人连生命也值得付出的那种感情。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爱着杨怀哲的。可是，看着他笑得像个白痴一脸幸福地吻着新娘。我心里竟然提不起一丝怨恨，只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为什么呢？我想念着他那么多年，不是爱，那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不会再抱有希望，暗恋碎得彻底。心里虽然空空地满是寂寞却也有些解脱后的轻松。
也许该认真地谈场恋爱了吧？结婚、生子。至少不要让家人再为我操心。
离开婚礼会场后，韩博文拒绝了杨怀哲的邀请往医院走去。
还是不怎么想待在杨怀哲的婚礼上，没事做回医院也比回家要好。
天气有些闷热，扯松了领带解开一粒衬衫的扣子。汽车的鸣笛声听着有些惹人烦躁。
太阳照得人发晕，刚刚陪杨怀哲干了几杯白酒，喝的时候只觉得辣辣地从喉咙一直到胃里都像火烧一样地不舒服。
好兄弟，讲义气；有今生，没来世。可天晓得，我根本不想和他做兄弟的。一开始，我就不该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的啊！
鸣笛声很急凑，催魂似的不停叫着，城里禁止鸣笛啊混蛋！烦躁地回过头却看见黑色小轿车如同失控的野马一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还没等韩博文反应过来，发狂地野马一个摆尾朝他直冲过来。
阳光照在挡风玻璃上反射出的白光让他有些恍神，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初中的某个下午。
温暖的午后太阳照得人懒洋洋地。瞌睡虫在教室里肆意撒播好眠的磷粉。昏昏欲睡地韩博文眼前却突然闪着刺目的白光。
抬起头看向光源发现是杨怀哲搞的鬼，拿着镜子的手不停地调整着角度害人。
看到韩博文气愤的双眼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笑得只剩下牙齿不见了眼睛。
背对着阳光坐在桌子上的身影有些阴暗，却还是掩盖不了杨怀哲灿烂的笑脸。
那个笑脸，比太阳更加明亮。
白光一闪而过，接着感到有什么东西大力地撞飞了自己。
身体腾空的时候，韩博文很平静。
怎么会忘记了呢？
那是第一次觉得人可以笑得那么璀璨那么温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闪闪发光。让看到的人觉得自己也会变得闪亮闪亮。
那是爱上杨怀哲的瞬间，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想起来。
“我…真的……喜欢你……”
命运真的很苛刻。就这么一个宝石般的笑容要我用一生的思恋为代价。
但是，依然感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