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美国田园下的罪恶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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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这玩意儿很像川上月子的爱物。
——凸起的镜头外圈包裹着银色不锈钢滚轴和褪色的红色快门按键，都与月子手中那部时刻形影不离的黑色索妮拍立得极其相似。
等到仔细端详后，川上富江看出它的底部外框严重开裂，内部零件受损，涂漆被类似沙子的细碎物磨去，随机配套的黑色挂绳也被暴力扯断，留下流苏似的短毛边。
她不知道。
富江轻声笑了起来，重重坐在三角窗后的红丝绒木椅上。
黑眼中漠然而冷酷，直直凝望着这部黑色拍立得。
血色尖顶播音室的三角玻璃窗户大开，正对着教堂大门。
雾气有意识地避开这里，如孤魂野鬼一样来回游荡。
陆陆续续从教堂飞回来的黑色触须似海藻般层层叠放在脚边，有时会蹭过她光洁小腿，那感觉就像地窖里的老鼠擦过你的皮肤。
秘密而阴暗，熟稔而陈旧。
烂泥味、水腥气、腐臭味、共同释放出某种似是而非的气息。
有一次，她伸手回应黑发的痴缠。
一把把柔韧丝滑的头发冰凉凉的，很像荒郊野岭外不见天日的古井空气。
之后，这些受灵魂召唤而来的乌发变得粗糙干枯、光泽尽散，由乌黑褪为苍老的灰白，然后一寸寸枯萎、消失，像见了光的立冬薄雪很快便荡然无存。
挽到脑后的红褐色卷发滑落下来，披散在她雪白的两颊旁。
十月的冷风绕着窗台咆哮，将雾一阵阵打来。
富江转过头，继续思念她的亲妹妹，川上月子。
她不太明白。
不明白在爱妻如狂的大祭司伊莫顿、梦魇水怪美代和鬼娃娃花子的保护下，还有什么样的危险才让这部拍立得落得伤痕累累的结果。
她以为——区区瓦斯生物与核污水导致的变异怪物不可能伤到三重保障下的月子啊。
（他们三个没有那么弱吧？！）
（不可能吧？？？）
有一刹那，回忆三鬼的过往经历（装雪人、抢零食、塞马桶）
富江脸上闪过犹豫的神色，不自觉地反思自己是不是高估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但那丝怀疑一闪而逝，她还是不信他们对付不了区区异变物。
她走时，蓝星还不到爆炸的时候，尽管人类的核-弹爆了一次又一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但那颗蓝星还不到彻底死亡的时刻。
富江透过拍立得的边缘监视教堂，心想，这实在很奇怪。
仔细想想，她依稀记得……记得十年前那场矛盾重重的背叛……其实，也说不上是背叛吧。
有时候，结束一场万星直播比赛后她会兴味索然的复盘她与贞子从伊豆初见到古井抛弃，再到录像带重逢，再到闯埃及再到倒戈背叛的这一系列过程。
而后，她就会放弃思考。
只因为一切都过去了，结束了，翻篇了。
就这么简单！
再如何复盘、假设、咬牙切齿也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脉分支。
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不会有其他结局。
在核污水事件爆发的前一周，她陷入亡灵黑经与阿撒兹勒恶魔精心构筑出的长梦世界里。
她承认……
那是场平凡而幸福的美梦，能够忘掉自己绞肉机般的怪物体质，忘掉现实里的诸多杀戮血腥，重复重复无限次重复普通生活。
她头一次，沉浸于日常生活。
与‘妹妹’川上贞子在无尽的长日里互相依赖扶持。
是双一……辻井双一硬生生钻进梦里，用血淋淋的尸体砸碎日常，扭曲平凡，污染生活。
他突然就从普通世界屏障的四面八方冒出来。
哪里都有他，哪里都是他，令人悚然，宛如逢魔时刻铺天盖地的飞蚊开口说话：
【笨蛋！】
【不准丢下我啊！】
【你有本事睡到世界末日！！！】
她几乎可以听到双一赌气的冷哼声与似乎松了口气的叹息声，后来……她就醒了。
是的，在又一次日常循环后，她……醒了。
也是在梦醒后她才意识到后面的叹息是贞子发出来的。
她从厚生蒲医院醒来，手里捧着能使人入梦的长梦之核
（了不起的双一，真了不起。脑浆融化大半还敢不怕死的吞下梦核。）
（他要穿过多少长梦才找到属于我的梦？）
（他怎么那么……疯呢？）
外面是一片焦土废墟的黑涡镇，脚下是大片大片的瓦斯动物尸骸，不光是海洋生物的，还有陆地上的飞禽走兽与人类。
混乱与灾难是川上富江短短一生中稀疏平常的事。
但这回她的运气用完了。
因为这次的末日危机对准了全人类——
早在太平洋战争时期，霓虹陆战队技术人员就在冲省的无人岛上秘密研究细菌武器，并从近海的鱼身上发现某种未知细菌发生了突变。
该种突变细菌在实验动物体内开始猛烈地释放瓦斯，同时散发出一股犹如人体腐烂的恶臭味。
研究人员根据细菌突变方向专门设计了靠瓦斯压力启动的步行机，这项技术很快便应用在猫狗或牛马身上。
利用瓦斯压力一面散发扰乱人类感知的腐臭，一面冲进敌军阵营。
富江曾为了躲避巨型瓦斯乌贼闯进小柳博士的家中，在地下室的保险箱里发现大量关于步行机的秘密文档。
档案里记载霓虹军部制造出大量步行机预备通过运输船送往南方战场，可是途中所有运输船都被阿美利卡国家击沉，那些步行机就此落入太平洋里。
到了近代。
霓虹不顾人类生死存亡向太平洋倾倒核污水，不出意外的……核污水催动了海洋里的步行机。
而这些步行机也在核污水的侵蚀下似乎产生了简单意识，通过某种方式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步行机，被它们所携带的细菌控制到的瓦斯生物也越来越多。
很快，这种杀伤范围广、伤害途径多、且具有高强度传染性的瓦斯鱼在几周时间内就扩散到全世界。
她一觉醒来，赖以生存的家没了？！
富江靠着椅背观望教堂，眼里燃烧着尖锐而沉思的光彩。
联盟星中看似被‘众神的游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万星企业也有其优势。
不管是神器也好黑科技也罢，他们手握一种强大无比的能量体可以把即将崩坏的星球凝固在一刹那间，冻结时间无限长。
就像此刻……富江脚下这颗‘重启文明’里的冻结小世界一样，保持在将死的一瞬间，等待希望，等待重生，不再向无可挽回的末路倾斜而去。
除非……
除非她在新人赛里落败而亡。那颗饱经沧桑的蓝色星球才会随她死去。
（但是啊……川上富江是不老不死生物啊）
就她所知，有很大一部分末日世界来的参赛人员都是为了拯救自己千疮百孔的家园，才会参加比赛，不择手段去讨好观众，索要关注，夺取胜利。
太多太多的新人死在路上。
这一届总冠军的颁奖台上只站了川上富江一人。
所以——唯利是图的万星企业究竟为何要在这时送来月子的拍立得？
她闭上眼，不断发出某种声音，大概就像西班牙斗牛看到红色旗帜时会发出的声音。
十月的冷风正从窗外送来轻轻的哭泣，那是转化为蜗牛时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
一片片浓雾开始无声地在窗玻璃上聚集。
胡狼版双一抖抖耳朵（他非常适宜这具身体）从她肩头跳到膝盖上，帮着她按下拍摄快门。
她两手抖了下，想遮住摄像头，却又缩了回来。
（照吧，照吧，随便照）
（还不能百分百肯定就是月子手中的那部拍立得呢）
富江弯下腰捞起一把把飞速化为粉尘的乌发，看着她们恋恋不舍地融于白腻的大雾中消失不见。
没有彻底解除灵魂限制就敢强行召唤这头鬼气森森的黑发，她没有受到反噬，且坚持两小时的蹦蹦跳跳已经是黑发自控力的极限了。
“不管怎么说……你算是爱我的，对吧？”富江望着双一，黑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待会看到照片里的我……不准逃跑啊，知道吗？我受不得半点冷落的——双一。”
她捏住双一尖尖的布偶耳朵，提到自己眼前，低声呢喃道：“告诉我，有偷-窥到什么内部信息吗？为什么万星突然这么直白的送我这部拍立得？他们什么时候得到的？双一……快帮我想想啊，他们想干什么？警告我……还是麻痹我？”
（可悲。丢来月子的爱物，就那么想在我脑袋前绑个胡萝卜？！怕我消极怠工啊……万星！联盟！啊且等着吧，一笔笔的帐都记着呢！）
富江两手托住双一，脑袋微微偏向一侧在他柔软的胸腹处轻轻蹭了下。
眼角余光瞥向头顶，万星直播界面一排排闪过的弹幕比她见过的任何字体都要吵闹花哨。
事实上，那玩意儿晃的人眼疼。
【啊啊啊啊啊啊魔女魔女我好爱您啊！！！快看！教堂！有罪之人全都变成蜗牛了啊！！！好高好大好-粗好肥美多汁的蜗牛啊！！！】
【哇，富江一系列的复仇动作好快啊！从开始到结束只用八小时吧？这一波降维打击真酷！解气，太解气了。咳……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都要变蜗牛？万星有指定变形道具吗？】
【魔女好豪横好霸道，爱了爱了】
【达成‘我在直播间里看直播’成就。就是……会不会闹大啊？！全小镇居民都能看到教堂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能彰显魔女本色，但是这样肆无忌惮的会有被小世界官方组织发现的风险啊？？？】
【哇塞你们看啊，魔女殿下深情凝视双手的感觉好涩涩啊！换视角了，殿下要看也只能这种眼神看人家啦。】
【楼上的*%#连锁反应*&*#小于~@#就没事啊，别一惊一乍的。禁止刷屏！禁止涩情！禁止一切钓鱼问题！魔女殿下乃是至高无上的所在，谨以最高态度认真对待！】
【真恶心，古世界的人愚昧残忍，真是印证了人性本恶。】
【……】
‘啪！’——双一用力朝富江手腕?下一掌，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细嫩的皮肤微微发红，疼痛潜入皮下有种钝钝的肿胀感。
她在笑着亲昵胡狼幼崽时，借机藏起拍立得并关闭弹幕设置，现在她已经不需要通过弹幕来判断复仇进度与观影反应了。
双一眯起眼睛，“你这家伙，竟然不理我……”他说，带着一丝微妙的妒意集中在富江裙摆里的索妮相机上面：
“怎么啦，让世人毛骨悚然的绝代佳人。你以为我会怕的吗？！我会怕的吗？？？别小看本大爷啊，不准拿你庸俗乏味的观点看待大爷我啊！”
“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富江定定的看着他，她说，“我只是不确定……因为现在的你从没有看过我的另一面，我怕。”
“怕一张照片？”双一依然生气，尖尖的虎牙几次显露出来：“你就是小瞧了我，你就是看不起本大爷！不必隐瞒了，我都知道。”
“那我把照片拿出来给你看，”富江说，脸上那抹熟悉的笑容下隐藏了厌倦与恶念。
她低下头，右手极快地从裙摆下抽出打印好的照片。
拿到手里时还是下意识地晃了晃，照片上映入眼帘的是美貌与恐怖共存的畸形怪物——
——双头的富江灵魂挤在一具青涩稚嫩的少女身体里。令无数男女痴迷癫狂的美丽脸庞一侧增殖出另一颗未发育完全的脑袋，无皮的红色肌理疙疙瘩瘩、丝丝缕缕，黏连着另一幅姣好的面容。
血腥渗人的表情，扭曲无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神奇的拍立得。
只有月子才能持有的照妖镜。
就是这玩意儿，吓哭了八岁的月子，让她不管不顾的搂住富江又亲又哭还把泪水蹭到过生日新穿的衣服上。
她那时心知肚明是自己身体有异，随便搪塞月子一番后，只说是相机像素问题，然后便敲碎拍立得丢到一旁垃圾桶里。
第二天月子的被窝里出现了完好无损的拍立得。
第三天同样。
第十天……
第二十天……
第四十天……
最后月子似乎从中尝到了某种趣味，撒泼打滚的恳求富江，想要留下这部唯独揭露她丑陋惊悚容貌的拍立得。
她被磨了几天，眼看着无论如何破坏第二天都照常出现的拍立得，遂在‘监视’心理下答应了月子的请求。
又或许……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总要娇惯些，即便是怪物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美国田园下的罪恶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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