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 ...
-
那天的白石非常高兴，在我同意后立刻就定了车票，想带我回家见父母。而我说自己要收拾东西，还要准备一些礼物给他们，他才依依不舍地和我分开。
我在大街上漫步目的地走着，想着白石，想着自己，想着未来该如何……结果不知不觉散步到了一条运动专卖街，我下意识地走进了网球专区，看着挂在墙上那样式繁多的球拍和堆在角落里的杂乱物件，不由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买把让男友喜爱的球拍，整天查完资料就厚着脸皮到这些类似的店面混着，忍住害羞一一观察。而现在已经毕业了许久，当年觉得十分昂贵的东西，不说轻易，但也能不动声色地买下了。我目光流连在这些物品上，心思不然给白石买个球拍作他的礼物吧，一边又想着家里那把早就落灰了的球拍。它的存在至今为止也毫无意义，不过是我一个无意义的执念罢了。当年想要留口气，所以哪怕毕业后很是困难了一段时间，我都没想过要卖掉它来做些什么。我叹了叹，对自己的年少任性摇了摇头，还是拿了几个价格适中也很不错的摆设球拍——我记得白石的喜好，于是和店员商谈预约款式，付了订金后下周来试。店员笑着说谢谢惠顾，我朝她点点头，推开玻璃门想要出去。抬起头，却看见了幸村。
他还是没变。人都道男人是不易老的，但我向来觉得这不过是因为男权社会从而产生的托辞罢了。可看到幸村现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叹：神明向来不会苛责他的宠儿。
幸村带着墨镜，我认出那是这个月被某名气在外的时尚杂志极度赞扬的新款式。他还是像过去那样，身姿卓约，一副清然贵公子的模样。微染蜜色的手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护腕，除此之外并无其它装饰，却让人觉得他气质斐然。
我想如果只是不经意路过，可以当做彼此毫无存在，但这番面对面的偶然，却让人为难。
我向来不擅长应对他，尤其是分别之后。
于是抬头后朝他匆忙点点头，推开门就想要离开。
幸村却一把拽住了我，他目光带着一丝不甚明了的小心，更多的却是微恼，他拉我的手腕，能感受到那微热的温度和他身上若有若无冷香。我一时稍愣，就被他带到一边的绿化藤木旁，他皱着眉问我，“唯，那之后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了？我找了你很久，你却在那次一回国后就断了所有的联络方式，我甚至去联系过你的父母，但连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位置，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哑然，那瞬间非常的羞怒和不愉；我从未过多的和幸村说过我家里的事，因为本就在他拥有的那样幸福的家庭下觉得有些自卑，而父母看似和平实则决绝的分裂更让我很多年都受挫无比。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在很多地方填的都是美姨和叔父的资料。——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成了不幸婚姻的失败品，被父母都视为不愿再多相处的心结，这么多年，到处来来去去。——我仍是觉得被美姨接纳的自己还是快乐的，是美满的。
但幸村的话让我狼狈不已，像是光天化日被剥开脸皮一般。我想他既然能找到和我父母联系的方式，必然是已经触碰到了那些私事，一时间觉得极其尴尬，甩开他的手，有些不忿地用敬语回了句“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转身就快步想离开这里。
让我意外的是幸村居然没有被我激怒转身而去；甚至让我无法理解地跟了上来，也许是多年未见，比起沉迷于往事的我，已经更成熟的他还想聊聊吧。我心里极度混乱，甚至阴私地想着，是不是早已进军国际的他好不容易找到过去的前女友黑历史，以防万一签个保密协议什么的。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在密集的人群里，有时候我总觉得已经甩开了他，摆脱了那些可能要直面的对话，但偶尔听到后面的人群一阵惊呼“那个是幸村精市吗？！”就知道并没有。我那时候心里乱到极致，已经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发现过自己的事情，连从前的朋友也一无所知，因为我甚至偶尔还装着回老家的样子。——毕竟这世上最令我神经敏感的就是我家的那些烂事。但这到底有多么巧合，居然被甩掉自己的前男友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联系到那对夫妇的，可是——难道每个人不可以藏些自己的小秘密吗？！
我大脑发热，整个人也非常不理智，最后甚至跑到了附近正在装修的大厦旁，寄希望于摆脱幸村让我烦躁的跟随，但意外就那么发生了——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运——我喘着粗气蹲在地上，许久不曾如此狼狈，因为在装修的缘故，这儿只有零星的建材和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我躲在大楼一侧，看着幸村就在我旁边略带焦急地找着，心里突然涌起一快意：幸村也会这般，如偶像剧一样，胡闹地追逐他人，不过是为了关心前女友——或者根本就是为了更多的私密不被暴露。
我知道自己太过狭隘，可我拒绝再次，抑或一次有一次地被他深深地伤害。因为无望的希望也是伤害，难道不对吗？
我按按头，缓解刚才被急风吹后的头疼，想着这么幼稚的行为，已经可以结束了吧；向前面抬起头，却霎时睁大了眼睛——因为我看到有个急速的人影从大厦上面——正在幸村上面掉下来！
那时间我什么都没有想，而是一下子冲了出去推开了他，我发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任何其余的心思；时间被拉地那么短，难道真的会有什么思考的空间和余地吗？直到记忆的最后，眼前只是一片红海，耳鸣至极，浑身疼痛地像是被千刀刮过。但是我仍是什么都没想，如果真的让我回忆的话，也许就是那个球拍吧。
不是那把崭新的，漂亮的，流行的；而是那把旧旧的，因为我从不擦拭而落灰，老旧的简直没法当装饰，却陪伴了我很久的球拍。
我来不及想今后的人生，来不及看周围的一切，也来不及抱怨这个时时要提防自杀人群的国家；世界最终留给我的时间是那么短暂，短暂到只有美姨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想也许当初她也那么疼过，但最后还是一切结束，再无翻局。
最后意识朦胧地飘落着，我觉得有些难过：因为结束自己短暂又无无趣一生的缘由，竟然如此无奈，甚至还有些戏剧性。但那瞬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喜欢着幸村，深爱着他，发自内心。这是一个普罗事实，也许到死也再也无法改变了。
可，也许神明正是无常的。
他不言不语，却用事实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永远也没有。
***
我睁开眼，从迷蒙的梦境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再是浅川唯，没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异国名字，到处生活；没有被寄养到浅川诚的家，接着考上了东上大学；没有遇见幸村精市，没有和他们诀别，也没有最终死于一场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的意外。
我回到了过去，仍不知究竟是平成几年的某一天，但却成了结城千叶，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