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不会轻易狗带》南山菊

12、村里有个姑娘叫美丽（5）

　　“美丽，快点，师傅叫大家去大厅集合！”一个公鸭嗓站在练武场门口扯着嗓子吼着。

　　梅花桩上扎着马步的劲衣女子偏头回道：“知道了，马上来！”说完双手划了个大圆收工，从梅花桩上一跃而下。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美丽，你比我小要叫我师姐知道不？！”

　　“我比你先入门，你要叫我师兄才对！甄美丽，不许拍我脑袋，小心我告师傅你以下犯上啊！”公鸭嗓正在变声期，却一点没有爱护嗓子的自觉。

　　没错，这个颇有女侠风范的姑娘就是甄美丽，对于她如今的状态，甄美丽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世事无常啊！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走宅斗路线、女强路线、灰姑娘路线，悲催的话穷困潦倒沦为女佣，或者扶摇直上做个洋行的经理、女翻译家啥的，毕竟她当年留过学，为了顺利的shopping看服装发布会还学过两门外语，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走江湖路线。

　　这事就要从她离开顺宁说起，她买的是最便宜的票，船舱里面挤满了人，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销魂，还有小孩止不住的哭声，脱离危险之后甄美丽那点矫情的毛病又冒了出来，惹不起躲得起呗，没办法，她只有跑到走道上吹风。

　　脚底板的泡估计已经磨破了，踩着湿哒哒的，也不知道是流出的脓水还是血，不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再加上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站着了，于是只能咬牙花了一毛钱从船工那里换了一杯酒，借了个凳子。

　　酒精是没有的，有酒就不错了，将就消个毒吧。

　　或许是觉得一毛钱两斤的劣质黄酒一杯就卖了一毛钱有点亏心，船工额外给她打了盆水，甄美丽躲到角落里把鞋袜脱掉，又是一阵疼，果然泡已经破了，血水和袜子粘在一起都快结痂了，咬着腮帮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脚洗干净，擦干以后沾着黄酒擦一遍，也不急着穿鞋，光着脚吹着江风。

　　甄美丽舒服的叹了口气，不想动，完全不想动，无尽的疲乏涌上来，原本就是靠着一股气支撑着，一路上又提心吊胆的，这会儿气一散，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美好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她的幸福标准已经降到没底线了，却依旧很快被人打断。

　　几个家境比较好的姑娘小姐们不知道为啥不呆在船舱里，领着丫鬟婆子结伴一起出来遛弯，这溜着溜着就溜到了甄美丽洗脚的角落，看到她以后，脸上的嫌恶和鄙视都快溢出来了。

　　这些小姐自侍身份，也不跟甄美丽说话，只是跟同伴讨论：“也不知是哪家的教养，姑娘家家的，大喇喇的赤着脚，亏得看见的是我们，要是被男人看到了，呵呵！真该好好跪祠堂学学女戒列女传了。”

　　其中一个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嗤嗤的笑：“周姐姐，这一看就是乡下人家，怕是字都认识，哪里还学过女戒呢？”

　　“即便没学过，连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真该去问问船老板，怎么什么人都能往这层走，咱们花了几倍的钱买票可不就是图个清净，这下可好，阿猫阿狗都上来了。”

　　没有羞耻心的甄美丽刚开始还没想到说的是她，半天没反应，无奈几人的讨论越来越激烈，等她皱眉看过去，正正对上火辣辣的视线。

　　再是不在状态这回也反应过来了，啥意思？阿猫阿狗说的是她？！

　　她洗个脚上点药怎么了？碍着她们什么事儿了？！又没跑到她们舱里，至于这么冷嘲热讽说半天吗？

　　跪个鬼祠堂，洗个脚就没羞耻心了？！她们都不洗脚不成？！

　　除了刚到这个世界甄美丽迫不得己龟缩了一阵之外，她这辈子还没当过包子，仰眉正待反唇相讥，有个姑娘一个眼风过去，跟着的婆子就开始说话了：“这位姑娘，这船上是有规矩的，买的几等舱就只能在那一层活动，这是二等舱，你买的应该不是二等舱的票吧？赶紧下去吧，不然我们叫了船老板来，就不好看了。”

　　甄美丽到了嘴边的话被强制咽了回去，心里有点难堪，没错，这船一共四层，舱位分成四等，一等舱是单人间，票价一块钱一张，二等舱是双人间，票价八毛钱一张，三等舱是四人间，票价四毛钱一张，而四等舱在船底部，跟货舱在一层，十几个人一间的大通铺，每人有个勉强能伸直腿的位置，就这还要两毛钱一张票。

　　她想到到了新地方，落户租房找工作啥的都要钱，所以也不敢浪费，硬是买了四等舱，尽管做了心里建设，到了船舱还是被吓了一跳，船舱底部空气不流通，没光，只点了一盏油灯，
　　一进舱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儿就扑面而来，人一多各种汗味体味合在一起，再加上小孩哭闹大人咳嗽，简直让人窒息。

　　船舱底部是没有看江的走廊的，她怕自己的脚发炎，所以想要找个安静没什么人的地方稍微处理一下，然后就找到了二等舱这边，船工当时给开了后门，特别提醒过她让她早点走，按规矩她是不能来这边的，四等舱的人是有机会到甲板放风的，但这个时间都是定点有限制的，不能妨碍了其他舱的客人。

　　什么破社会！几毛钱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好吧，到了人间的地盘自己的确有点理亏，可是还是好气怎么办？！尤其是这几个人跟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光，让她心里更不爽了！

　　不就是八毛钱嘛！她要补票住二等舱，时时刻刻都在外面晃悠气死她们！

　　默默拿出新的鞋袜换上，端着水路过这几个用手帕捂着嘴对她指指点点的女人低声说道：“等会儿咱们就都是邻居了，几位要是看不顺眼，搬去头等舱呗，要实在觉得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受不了，还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自己跳下船游到嘉兴，或者把船包了让船老板把所有人都赶下船呗！”

　　“你你你……”几个姑娘气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甄美丽哼笑一声，走了两步轻轻自言自语：“没钱装什么蒜，怎么不住头等舱住二等舱，不就多两毛钱嘛，呵，装什么大家小姐，哪家大家小姐跟个三姑六婆一样，乡下人都没这么嘴碎！”

　　说完昂着头忍着脚疼快步离开，刻薄话她不是不会说，以前津市的圈子里，那些明里暗里绕着弯弯的交锋见得还少吗？只是大小姐她不屑不在意罢了。

　　凭着一股气，甄美丽加了六毛钱换到了二等舱，二等舱这边人没满，还剩下了两间舱房，没人跟她一起住，跟单间也差不多。

　　二等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热水供应，还免费提供一顿午饭，当然吃的东西都很普通，包子馒头面条鸡蛋什么的，想吃好的得自己加钱开小灶，先打了几盆水准备好好给自己做个清洁，透过水面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吓了一跳，头发乱糟糟的，辫子要散不散的，脸上一道道黑黑的指印，估计是擦汗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这幅模样，说是逃荒的难民也有人相信啊，难怪四等舱的同胞们看到她一点不觉奇怪，难怪船总管听说她要加钱搬到二等舱那眼神跟看到外星人一样。

　　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从早上晃到现在，甄美丽就有点脸红，亏得这里没人认识她，不然哪还有脸见人！

　　腿不疼手也有劲儿了，花了一个多小时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悠闲的躺在床上擦头发，至于她接二连三的打热水导致提水的船工那张发黑的脸，和她的全幅身家已经去了一半这个事实，她选择暂时忽略。

　　这一折腾，很快就到了饭点，想要在床上躺到地老天荒的甄美丽纠结了半天，是去吃饭呢还是继续躺着吃干粮呢，早上吃面吃的早，这会儿早饿了，考虑到残酷的现实—她包里现在一共就三个包子三个馒头，还有一块三毛钱，能省点还是省点吧，免费的不吃白不吃！叹了口气，拖着好像被车碾过的身体拖着去了食堂。

　　到食堂吃饭的大都是一等舱和二等舱的人，三等舱的人也有一些，凭着船票领饭，只有一等舱和二等舱午饭是免费的，其他舱位都要加钱，甄美丽端了一碗面，拿了两鸡蛋，还拿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说是免费，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成本价最多五分钱！

　　能住一等舱二等舱的大多是自认有些身份的人，对于一个姑娘家吃这么多，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颇有微词的，姑娘家都该斯斯文文的，家里的丫头都吃不了这么多，这姑娘看上去也是干干净净年纪轻轻的，怎么跟那些不注意形象的婆子差不多。

　　对于周围明明暗暗的眼光，她是完全不在意的，旧社会统治了那么多年，新政府才成立多久，封建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大男子主义极度严重，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她才难得搭理。

　　只不过吃着吃着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她甄美丽什么时候这么没追求了，一碗免费的面和几个鸡蛋就让她高兴成这样？！

　　长吁短叹哀声叹气的在船上呆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到了嘉兴，嘉兴是个大镇，比之顺宁有过之而无不及，相当繁华，据说嘉兴的地面上是个人都认得两个字，文化氛围很浓，可是还没等甄美丽感受到书香气，刚下了码头人来人往的一不留神就被抢了包袱。

　　大家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都没什么反应，她撑着酸软的身体追了两步，抢东西的人早没影了。

　　甄美丽捶胸顿足，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不说都是斯文人吗？！包袱里除了她换下来的衣服鞋子还有三毛钱啊！

　　还好她还藏了一块钱在鞋子里，还好加了钱坐了二等舱，不然辛苦节约出来的钱都被抢了她不得呕死？！

　　人生得意须尽欢，该花钱就得花啊！甄美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可是没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后面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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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单身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危险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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