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回廊》深度睡眠

4、死结（三）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干笑两声，这才发现，出来了许久都不曾喝口水，嗓子嘶哑难受，笑声哽在喉咙里，像绷得太久失去了弹性的琴弦，发出难听、古怪的声音。“搞什么。”我听到那古怪的笑声，又觉忍俊不禁，腹中又升腾起更多的笑意，瞬间凝聚成一个一个气泡，被挤在那里，一起噗哧噗嗤要往外冒。这一笑，直笑到前伏后仰，身体抑制不住的抖动，连呼吸也变得跟抽风机似的有一抽没一抽的打着咦的地步，方才止住，此时手臂上已是一片湿糯。
　　“白痴、傻瓜、可怜虫……”我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来鄙夷那个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的蠢蛋，察觉到自己灵魂的深处还存着对那个人、那个家的乞盼和幻想，让我羞愧得浑身颤抖。“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我埋下脑袋，扯自己的头发，等头顶那句怪腔怪调的英文飘过来时，我手上已捏了一把断发。

　　“嘿，小鬼，你在这里干嘛？”我不情愿的抬头，一个长手长脚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杵在面前，将炙热的阳光遮去了大半，难怪阴凉了不少。不过，此时我没心思搭理这个大个子，晕掉了，居然被扯掉了这么多根头发……好痛，还有，头顶会不会已经缺掉一块。

　　“哈哈，你干嘛一直摸头顶？不舒服吗？”

　　听这家伙笑得爽朗，像初夏里的清风，不带一丝阴霾，而我听了却觉得极度不爽，“对不起，请让我一个人呆着。”我狠狠瞪了那死猴子一眼，以以往的经验，这样的眼神杀伤力超强，被我瞪过去的人通常都被威慑到一脸呆滞，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过显然我目前状态不佳，眼睛说不定都浮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达到预期效果。

　　那大个子呆了一下，似乎被我凶巴巴的样子刹到，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但很快又眯成一弯新月的形状：“小鬼，心情不好?啊哈？……迷路了？啊哈？……离家出走？啊哈？……被打屁股？……”那家伙越来越起劲了，开始在那边自说自话，每个猜测后面，还都跟一句见鬼的“啊哈”，压着节奏来的，这死猴子，以为是在唱RAP吗？

　　“喂！”看他越说越离谱，我终于忍不住爆发：“说够了没有！我怎么回事，要你管！”

　　“咦，真的生气了？脾气这么大,要不要我唱歌哄哄你？”那家伙的思维还真是奇特，被这么对待都不生气，还挂着一脸贱贱的笑容，凑过来。

　　我稍感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倒是不好再表现得更过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样也显得忒小家子气了点。

　　“真的不用我唱歌哄你吗？我在这一带可是很红的喔。”

　　“噢？”这家伙的样子让我联想到传说中刚刚被F4虐到下岗的那个什么捞子的倒霉情歌王子。心里这么想着，我就不小心将我的猜测说了出来。

　　“呃，其实我的曲风偏ROCK，有带点Funk的節奏，当然，你说像Deep House的风格，也靠边，不过情歌王子这么商业化的称谓我并不喜欢。”这倒霉王子倒是一点也不沮丧的向我传达他的音乐理念。

　　我擦了擦汗，这么多种曲风，揉到一块还能听吗，这家伙如果不是百年不遇的音乐奇才，就一定是被这些混乱的名词忽悠傻了，我看他的眼神明显掺杂了几分同情：“那个，其实下岗也没什么，你长手长脚的，不唱歌的话，应该也能找到其他工作。”

　　“不行，不行，没有音乐我一天都活不下去。”那家伙的脑袋立即摇成了波浪鼓，开始激情洋溢的大谈特谈他的音乐理想，说得我都有几分激动了，特别是最后那句特煽情的总结性陈词“音乐就要随心而发，想唱就唱，方能尽情尽兴。”我诧异，这家伙，莫非也看过超级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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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认识了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大个子家在曼谷，因为某些错综复杂的原因、一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long long story，来到KL, 他的泰文名字绕口得和他唱的四不象音乐一样，没法听，也没法念，我勉强帮他取了个好听又好念的名字，叫皮蓬，或者叫阿蓬。阿蓬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什么天大的倒霉事儿在他眼里都像印在漫画书上的笑话一样，不会对他那木鱼脑袋造成丝毫困扰，平时老是粗枝大叶的傻呵呵的乐，阳光得有些过头了，但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家伙，关于这点，从我们认识第一天起，就被我吃得死死的。那天我们一起离开Twin Towers的时候，他伸出长长的猿臂绕到我身后，作势接我背在身后的琴盒，要帮我拿。

　　“走开，走开，不用你帮忙。”

　　“小鬼，累得直喘气，还嘴硬。”

　　“谁说我喘气了？再说不许叫我小鬼。”

　　“呃，好吧，那叫衍衍好了。”

　　“不许叫衍衍！”我立即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喔，那叫什么好……”阿蓬显然很困惑，认真思考起称谓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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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孟孟行吗？”阿蓬反应倒也不慢，很快提出新的方案。

　　我勉强点头，算是认可。

　　“哈哈，孟孟，孟孟，走，哥请你吃饭去。”阿蓬一鼓作气抢过我身后的琴盒，拉住我加快了步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笑得灿烂极了，大太阳底下还呼哧呼哧冒出点热气，生动得就像一株太阳地里野生野长的热带植物。

　　我被他拖得步伐混乱，差点绊倒，不过有得白吃的，也不错，心里就纳闷了，这家伙倒是兴奋个啥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