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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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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个昏迷着的白衣女子,黑衣鲛人碧色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应该是最后一面了吧?应该庆幸吗?在即将离去的今日,居然还能再次看到你。可,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啊……
仿佛是早已坚定的决心被什么东西动摇了一下,苏摩忽地有了些迟疑。真的要离开吗,离开这片记载着自己一切爱恨的大陆……可是……
“海皇殿下,不如别去哀塔了吧?”站在一旁的红衣女祭大约是察觉到了苏摩眼里的那丝犹豫,适时地提出了建议。
“溟火,”苏摩的声音不大,却有着王者的威严,“如实告诉我,我还有多长时间?”
“海皇……”女祭的语气中包含着淡淡的叹息,“如果就此衰退下去,那么大概只有六个月了……”
“六个月……六个月……”苏摩喃喃地重复着。鲛人的寿命本应是长达千年的。可如今,自己竟只剩六个月的时间了。这就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惩罚吗?对于自己这两百多年来一次次毁坏这具躯体的惩罚……
“可是海皇,您是知道的。如果有巨大的力量注入您的体内,那么您将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巨大的力量?”苏摩冷笑了一声,“你是说让我向魔出卖这具躯体?”
“不是的。海皇。在这六合之间,存在着许多力量。除了魔,如意珠和皇天后土应该也能使陛下恢复原状。”
“如意珠是整个海国的至宝,将它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是绝对不行的!”
望着身旁的黑衣海皇,红衣女祭的眼里满是哀伤。这个外貌与纯煌一模一样的鲛人,却似乎始终不曾真正喜爱海皇这个身份,有的时候她甚至怀疑他从未决心全力帮海国复国。然而,在那样坚决的否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七千年前纯煌抵抗星尊帝时的神情。
“那么皇天和后土呢?”
“呵……”有些嘲讽地,苏摩回答道:“那是空桑人仅存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为我而消耗呢?不必再说了,我们该走了……”
“可是她呢?”大约是极力想留下即将远离这片大陆的海皇,溟火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试图用这个昏迷着的白衣女子挽留住苏摩。
“她?”苏摩转过身去,不再看草地是躺着的女子,“她是空桑的太子妃,自会有人保护她的。至于我们,则应该完成我们自己的使命了。”
应该是害怕坚定的决心再次被动摇,苏摩没有再回头看白璎一眼,而是快步离去。溟火也只的尾随着他,眼里的神色模糊得让人无法读懂。
然而……
“不……要……走啊!”
那声挽留声音极小,也极单薄,却包含着恳求的语调。让已经走出十米多的黑衣海皇忽地顿住了脚步。
苏摩闪电般地转过了身,视线落在草地中的那片白衣上。
重伤的女子半闭着眼,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然而右手却伸在半空中,仿佛是想抓住什么,有晶莹的液体从女子的眼角淌出,划过面颊,落在草地上。
“不……要……走啊!”
女子的手在空中摸索着什么,无力却带着丝丝的执著。就好像是在努力追回这即将逝去的东西。
那一瞬间,仿佛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情感,本已下定决心要离去的鲛人男子忽地返回到了白衣女子的身边。苏摩跪下了身,静静地凝视着白璎苍白的脸。
“苏摩……别走啊……”重伤后的女子看到黑衣的海皇,眼里有了安心的神色。然而下一秒,大约是看到了斗篷下的苍颜白发,白璎的语气忽然颤了起来。
“苏摩?你……你怎么……?”
没有半句解释,苏摩忽然一把从草地上抱起了白璎,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望着怀里的女子,鲛人之王的眼里却混杂了迷恋和痛苦的神色。仿佛是决定说些什么,苏摩微微张了张口。然而一旁的溟火却忽然指着天空惊呼道:“海皇!冰夷,冰夷的苍流军团来了!”
(二)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炎汐才来啊?”复国军大营的帐篷里,那笙小声地嘟哝着。
“那笙姑娘,左权使正在跟长老们商议军事,不久就会来的。”不同于那笙的急躁,这个声音却是温婉而淡定的。碧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中州少女,眼里却带有些叹惋的神色。的确是很好的姑娘,可为什么却偏偏选定了左权使呢?毕竟……宁凉她……
然而一旁的那笙却显然没有注意到鲛人女战士的奇怪神色。嘴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再次走向门口,向着外面张望。
“左权使……”在另一个帐篷里,气氛却远不似刚才的随意。寂静了良久后,一个长老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俊朗的面容下,炎汐的神色却是异常疲惫的。然而碧绿色的双瞳里,那种坚毅的光芒却让任何人都为之一震。
“好吧……”当中的一个长老微微叹了口气。本来他们用鲛人一族传统的卜算方法去超度逝去的复国军战士只是出于敬重,然而却未曾想到过卜出的竟是这样的东西。“右权使宁凉,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和所爱的人一起,在遥远的碧落海上安度一生,终其年华。”
“那么……”声音有些颤抖,然而炎汐却没有停止下来,最终只是略一停顿,便接着道:“她所爱的人……是谁呢?”
是的!他要知道,他一定要知道!那是他两百年来第一次如此渴望知道一个答案。炎汐见长老们没有回答,又再次问了一遍“那个人……是谁?”
“右权使牺牲的时候正在变身,而她选择的性别是女性。所以……对方应是在右权使之前先变身成为了男子。而且……右权使牺牲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炎汐……”
炎汐的身体在那一秒忽然僵硬下来。是啊,他早该料到的。两百多年的并肩战斗,对方的眼里总是有着奇怪的神色。那时的他并不知道那种神色的含义。可是……如今想想,那神色间却分明混杂着爱恋啊……所以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去赴死吗?只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忽然爱上别人这样的事,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毫不顾忌地参加那场必死的行动吗?所以才推开自己,孤独地死在那场行动里吗?
鲛人左权使的眼里忽地充盈出了什么液体。晶莹透明的泪从炎汐的眼角流出,划过面颊,化为珍珠。那……竟是他百年来第一次落泪。
缓缓漂荡的,是那首鲛人中流传已久的潮汐。
“纵然是七海连天
也会干涸枯竭,
纵然是云荒万里
也会分崩离析.
这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
来了又去,
有如潮汐.
可是,所爱的人啊……
如果我曾真的爱过你
那我就永远不会忘记。
但
请你原谅——
我还是得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下去……”
缓缓走出帐篷,炎汐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然而后方却传来了一个充满着活力地声音。
“炎汐……”
转过身,炎汐看到的是满心欢喜的那笙。然而只是对视了一下,炎汐的脸便微微侧了侧避开了对方充满着笑意的目光。
“咦,很累吗?怎么脸色这么差……不会是那群长老又因为臭手的事刁难你了吧?”没有察觉到炎汐回避自己的那个小动作。中州少女自顾自地说着。然而抬眼看向对方时,才注意到好像真的有些不对。
“那笙,我……我很忙的。你,还是先离开这吧……”
“喂,这算是什么话啊?人家好不容易才从臭手那里逃出来的,你居然敢我,我……我走就走,谁怕谁啊?!”那笙嗔怒着,眼睛里的光却是雀跃着的。料定对方一定会挽留,那笙才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出乎意料地,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对方却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自己小心点。”便没了下文。
这一下那笙是真的生气了。仿佛是孩子赌气般地,中州少女不顾内心地极度不舍,竟真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而呆立着炎汐,却只是努力忍住眼角几欲坠下的泪。是啊,若是不知道宁凉的心意,他还尚且可以与那个丫头好好地在一起,可是如今呢?如今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