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无为而治

19、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泛舟于五湖之上，才突然明白当日那句话的答案。
　　“若我愿与你泛舟五湖，远离是非江湖，你愿不愿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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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君子，江湖皆知。在这动荡不安的腥风血雨中，唯有明哲保身的小人方是永久的生存之道。也许为正派所不耻，也许为道义所摒弃。但我深知，唯有性命，才是最最珍贵。
　　于是也曾为虎作伥，于是也曾暗器伤人，趁人之危，于是也曾趋炎附势。
　　试着不去想，试着不去挣扎，催眠思想，催眠良知，甚至，催眠自己。
　　醉眼朦胧时也曾回忆初入江湖之时那一身正气的热血憧憬，也曾在多年后试着为自己的心留片净土，却在醒时发现那是那样的久远，若是带着那样的影子，我根本无法在江湖立足。
　　不就是厮杀，受伤，流血，争斗，不就是终有一日，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可有可无的野心，送掉性命。这一切，就可以终结了。
　　是不是太累了才会这样的自我放逐，是不是太倦了才会不愿在晨曦下睁开双眼，面对这个污浊的世界。
　　如果我是大侠，会不会就可以笑傲江湖，与心爱之人做神仙美眷，远离江湖，成为人人口耳相传的传奇。
　　如果我是君子，是不是就可以慷慨激昂的踏平世间的阴暗，与同样抱负的有道之士维护所谓的江湖正义。
　　可惜，我不是，我甚至不是君子。尽管，我仍旧以正义的面容出现。
　　也许，江湖最奇异之处就在于无论正义也好，邪恶也罢，都需要流血与争斗来实现。所谓区别，不过就是胜败之间。
　　于是，我为了维护道义受了重伤，闭上双眼等着死亡的来临。
　　也许，老天怜我未曾领略世间美好才给我机会弥补，所以，才会把我送到这不是世外桃源的纯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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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名字会让想到那些名门正派所不齿，并发誓一有机会就一举铲除的邪派，可是，却是她，救回了我的命，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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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学会放下戒备，学着相信这世上是有人痴到只为了救人一命。
　　第一次学会丢弃随身不离的剑，只恐吓到她小心翼翼的接近。
　　第一次有人会愿意为我悉心的熬药，换药，毫不避嫌，不眠不休。
　　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人会只为了简单的看到救活一个人就开心的如同孩子般不知所措。
　　太多的第一次汇合在一次，只有一个答案，我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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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开始学着适应谷内的安静平和，开始学着忘记江湖的血雨腥风。
　　于是开始学着为她分担些事，想要让她明白，我可以信赖，她可以试着依赖我。
　　于是那柄剑上的灰尘越积越厚，渐渐被我遗忘。
　　我以为这就是我年少时憧憬的生活，虽没有动人心魄，却平淡如水，泛起丝丝甜意。
　　也曾暗自嘲笑自己，原来有一天，我也会为情所困，甘愿放下所有，只为痴痴守在门口，等着抢过她手中的篮子，傻傻的望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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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闯入世外桃源的人，总有一天要回到尘世。并且，再找不到回来的路。
　　可能连自己也忘了，我不过是这谷里的过客，总有一天会离开。
　　所以那天见到那封急召之时，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过千万次怎样跟她告别，甚至有种想要藏起那封信，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过下去。
　　却不料，她会亲手将尘封已久的剑交给我，催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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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永生难忘。
　　我试探着问她可愿出谷，即使心里已经知道答案，我仍不甘心的试，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真正了无牵挂的潇洒离开，只当在这谷里的日子不过清梦一场。
　　可当她坚定的摇头，仍旧望着我笑着的时候，心里空空荡荡，也许，以后，再也找不回了。
　　出谷的时候，她一如往常的说着还是喜欢少年，我太老了之类的话消失在视线之外。恍惚间，就好像每天的日子还在继续，我从没打算离开。
　　我终于承认，我把一些东西丢在这谷里，但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回来找回我丢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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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从未想过，这一天，会隔了这么久，久到天人永隔。
　　只顾在江湖中厮杀，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拼命，因为，我心里有了牵挂，我知道，谷里的那个人需要我照顾，不管她有没有等着我，为了她，我必须活着回去。
　　只顾想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接替我，总有一天我可以退隐江湖，回到谷中。
　　却忘了梦中萦绕她的身影还有那声幽幽的叹息，却总忘了在梦里回答她，告诉我心里的答案。
　　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许连自己也不相信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
　　于是一边继续纠缠在江湖中，一边幻想着所谓的未来。
　　可惜，又忘了，醉的再久，也要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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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却仍相信不过是她又耽搁罢了。
　　明明心里那股不安已经蔓延全身，却仍是以脱不开身为借口不愿多想。
　　再怎么逃避，那一天还是会来，越逃避，那真相，越发残酷。
　　可能在出发前，那不详的预感就已告诉了自己未来的路。
　　于是再看到满地荒芜的时候心中竟没有了痛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最后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我丢在这里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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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厌倦了厮杀争斗，每日将自己放逐于山水间。多数时候紧闭双眼，梦境就会缠绕，而她，就会不断出现，不断问着我那句话。
　　“若我愿与你泛舟五湖，远离是非江湖，你愿不愿留下来？”
　　我想，我终于知道答案了，可惜，她不愿听，也听不到了。
　　因为她恨我，所以不愿给我机会告诉她，她情愿我抱憾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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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生无可恋，我留在这世上是为了什么？
　　所以，当那张帖子急召我回归江湖时，我居然没有拒绝。
　　人人皆知，此一去，怕是连尸首都未必找得到。而我，竟然期待着死亡的来临。我太懦弱，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性命。还有，她若知道我这样自轻自贱，是不是就会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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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毫不犹豫的为人挡下那剑的时候，我笑了，这一世，终于解脱了。
　　他还有人等着他平安回去，而死亡与我，正式渴望已久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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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一点点模糊，恍惚间仿佛又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问：““若我愿与你泛舟五湖，远离是非江湖，你愿不愿留下来？”
　　我喃喃着：愿意，我愿意。
　　然后，仿佛看见，她就在不远处，对着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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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的一句话。。。若有一日纵情江湖，可愿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