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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梅逝 ...

  •   第十六章

      不知不觉地离入宫竟已快一个月,过了午后,沈碧瑶仍是陪着景汐在清熙殿批阅奏章。

      待她回到了云疏宫,已是傍晚时分,曹谨儿带着采诗寻她一起去昭熙宫与苏容小聚。

      沈碧瑶也不犹豫,换了身衣裳带着碧奴就一同前往了。

      用膳间,苏容仍是如往常那般并不多话,只是目光中少了几分从前的冷傲,而多了不少亲近之意,沈碧瑶瞧着两人言谈间的举止,料想这些日子她们感情已增进了不少。

      如从前一样,吃过了饭,曹谨儿就说去苏容的床塌上歇息一会儿。

      沈碧瑶和苏容刚准备下盘棋,就看见曹谨儿捧着个长锦盒跑了出来,俏生生地歪着头,好奇地问苏容道,

      “容姐姐,这是什么呀?”

      苏容先是一愣,然后温和地笑着道,

      “从前一个朋友画的一幅画。”

      曹谨儿瞪着双大眼睛,又问道,

      “姐姐,我可以看看吗?”

      苏容倒也不介意,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棋盘上。

      曹谨儿小心地打开锦盒,拿出那副画卷,把整个画卷展开着举了起来。

      上头画的是个翠衣少女,画工细腻逼真,一眼就瞧出画的是苏容。

      沈碧瑶并不像曹谨儿那般稀奇地看了半天,她略一抬头,瞟了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落款之上。

      林莫。

      这个名字她看着有些熟悉,似乎听说是苏沐的学生,如今也在朝元殿任职。

      “好美的画。”

      曹谨儿忍不住惊叹道。

      沈碧瑶目光虽在棋盘上,却也附和道,

      “人美,画才美。”

      苏容听着她们的赞美,倒仍是平静如常,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

      一连下了几盘棋,直到外头传来傅公公的声音道,

      “皇上宣梅贵人侍寝。”

      沈碧瑶瞧见苏容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望了一眼棋盘,无奈道,

      “这盘棋恐怕下不完了。”

      沈碧瑶却是释然一笑,道,

      “无妨,就这么摆着,过几日再下,怎样?”

      苏容似乎很满意她的建议,立刻笑着答道,

      “好。”

      沈碧瑶见傅总管已进门,便拉了拉曹谨儿,朝苏容道了声别就准备离开。

      出了殿外,曹谨儿还嚷嚷着,

      “碧瑶姐姐你急什么呀,那画我还没收拾呢。”

      傅总管进来时,曹谨儿还未收画,只是往桌子上一放,就退出了殿。

      沈碧瑶心头一颤,望了曹谨儿一眼,却见她俏丽的脸蛋儿上嘟着小嘴,

      “要是有人也能给我画上这么一幅画就好了。”

      瞧见她一脸小女儿家羡慕的模样,让沈碧瑶忍不住捏了下她的小脸,说道,

      “皇上那么宠爱你,还怕没这个机会吗?”

      曹谨儿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羞涩却是愉悦的笑,轻推沈碧瑶的手肘道,

      “姐姐你就会取笑人家。”

      之后的一连几天,沈碧瑶都被景汐叫到清熙殿陪着,几日来并无什么朝廷要事商讨,沈碧瑶也一直待到了傍晚,也自然没空闲去昭熙宫与苏容下完那盘棋。

      当时的沈碧瑶自然没有想到,那盘棋,竟然是再也没有机会下完了。

      用过了晚膳时,已是入夜,沈碧瑶刚准备歇息,就听到潋言快步走进了卧房。

      “出了什么事?”

      沈碧瑶见她神情严肃,心头已有不安。

      潋言紧锁着眉头,不慌不忙地答道,

      “梅贵人出事了。”

      沈碧瑶闻言,身子一颤,止住了正要为她脱外衣的碧奴,大跨几步,走到潋言跟前。

      潋言知她想问自己事情的经过,不等她发问,就缓缓道来,

      “先前皇上待在了云妃的玉梨殿用过了晚膳,刚准备入睡,就听到皙华殿的宫女来报说是梅贵人晕过去了,皇上连忙宣太医到皙华殿去看。云妃不放心,便陪着皇上也一同去看,太医诊了之后,说是梅贵人已有身孕。”

      话刚说到这儿,却被碧奴打断,

      “那不是好事吗?”

      潋言无奈一笑,又继续道,

      “本来也应该是好事,可谁知陈太医一开始支吾着不肯说,皇上命他一定要说清楚,他才跪下答说,梅贵人这身孕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了。”

      沈碧瑶眉头一皱,她们入宫才不过一个月,苏容怎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皙华殿曾听苏容的贴身侍女焦急地询问她怎么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来,只是看那时苏容的神情,却是平静如常。

      宫妃有孕,却不是龙种,这可是大事。

      沈碧瑶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当时在场的人多不多?”

      潋言知她的意思,答道,

      “昭熙宫本就只住了云妃和梅贵人,整个宫里的人差不多都伺候着了。”

      “那傅总管呢?”

      潋言想也没想,便答道,

      “傅总管日夜伺候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在的。”

      沈碧瑶心知,当日若傅总管真瞟见桌上的画卷,自然把这事禀告给了皇上听。

      她想了想,心里头却还是有疑问,又问道,

      “皇上没有多宣几个太医来问诊吗?”

      潋言皱起眉头,答道,

      “娘娘,当时来问诊的是陈元华陈太医啊。”

      沈碧瑶闻言,心下一沉。

      陈元华虽不是宫中的老太医,可他却是当朝丞相的学生,更是兵部尚书的女婿,若是他诊断真是有误,那便是欺君之罪,皇上自然不会想因为后宫之事牵扯到朝廷,平白的多生事端。

      更何况那副画卷,恐怕已让皇上冷了心。

      沈碧瑶忽然冷笑出声,

      “云妃娘娘好毒的手段。”

      潋言目光望向沈碧瑶,她知道沈碧瑶也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嘴上也不再多说什么。

      “云妃娘娘不是向来以冷傲和不争宠出名的吗?”

      碧奴仍茫然地问道,

      沈碧瑶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中又多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不争宠,后宫里哪会有女子能不争宠还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不争也不过是争的一种手段罢了。”

      沈碧瑶心里头猜想,苏容的月事恐怕也是被云妃傅霓裳动了手脚,两人同住一宫,要在膳食里加些什么,并不是难事。

      她回想这那日苏容说着那画时平淡的模样,并不像是假装的样子,更何况苏容虽是冷淡,却也是聪明,只是如她这般的女子,不削于宫里头的算计,只是没想到自己不去算计别人,却被别人算计了。

      恐怕这事,有孕是真,孕期的日子却是假。宫妃初次侍寝时,虽得以落红为证,但自古以来仍是有不少女子能以伎俩蒙混过去,早已做不得准。

      “小姐,没法帮帮梅贵人吗?”

      碧奴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对于那个清冷高洁的梅贵人,她也是心生好感的。

      沈碧瑶无奈一笑,自嘲道,

      “帮?怎么帮?我不过是一个入宫还不过一个月的嫔,能凭什么去帮她呢?”

      第二日一早,沈碧瑶就听说苏容被降为选侍,总算是看在了她父亲的份上,保住了她的命。

      只是那天刚入夜,沈碧瑶就听到潋言匆忙来报说,苏容在房里自尽而亡了。

      沈碧瑶听闻这消息,竟一时站不稳,好在有碧奴搀扶住。

      她罩了件披风,便带着碧奴出了云疏宫。

      站在高墙红瓦之中,她远远地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昭熙宫,她知道,里头一定是乱成了一片。

      如今已是夏末,夜里头的风带了几分秋天的凉爽,只是吹在沈碧瑶身上,却觉得是一种刻骨的寒。

      她喃喃地问碧奴道,

      “为什么这宫里头,连风也特别的阴冷呢。”

      碧奴沉默不言,只能牢牢地搀扶着沈碧瑶。

      苏容的死,并不让她意外,那样一个冷傲如梅的女子,怎能容忍这般的蒙受不白之冤。

      那个一身墨色宫装,修长的身姿,淡雅的容貌,清冷的神情中偶而带着那么一抹笑,

      其人其影仍是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可是,那个女子,却已经不在了。

      沈碧瑶轻闭双眸,听着四周忽忽的风声,她的声音哀伤而又清冷,

      “这后宫里头,真正云淡风轻,不争不求的女子,已经死了。”

      阿离告诉姚莹这整件事的时候,姚莹正把玩着桌上的香熏。

      整个屋子沉静了好一会儿,姚莹才悠悠开口道,

      “倒是个很有风骨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她莞而一笑,又说道,

      “傅霓裳的计谋并不高明,若是那个苏容能用心盘算段时日,并不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说,太有骨气的女人,在后宫里是活不长的。”

      “郡主,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插手这事?”

      姚莹的目光望向阿离,答道,

      “人都死了,她想借机扳到傅霓裳也没有机会了,现在她肯定恨死那个苏容,为何要死得那么快。”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拖着脸庞,笑盈盈地说道,

      “傅霓裳这个人就是太自信,太自作聪明,皇后容忍了她的嚣张,她就真以为自己能跟皇后平分秋色了,才不过一个月,就忍不了有人能逼向自己的位子,要是皇后也这样,后宫还不早没人了。”

      阿离听她这么调侃,不由一笑,又问道,

      “那郡主打算管这事吗?”

      姚莹摇摇头,理所当然道,

      “那关我什么事,一个妃子气势太盛,自然有皇后娘娘会去压一压,不过,能看着她们两个斗来都去的日子也不多了。”

      说着说着,姚莹显然已没心思去想这件与她没有关系的事,她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一手抓着窗框,眺望着仍是亮着灯火的昭熙宫。

      “阿离,你看,这后宫的女子竟然连死也只能死在宫里。”

      阿离几步上前,走到了她的身边。

      姚莹的脸上仍是笑着,只是笑容里却是几分哀愁几分无奈。

      “这月夜楼不过是个牢笼。从前的兰陵王府也是个笼子,如今的皇宫更是个大笼子,走到哪儿,都离不开个笼子。”

      阿离见她言语间,手掌牢牢的捏紧了窗框,她低声道,

      “郡主,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走出这里,不是吗?”

      姚莹闻言,手掌的力道慢慢放松,她转过望向阿离,嘴角轻扬,浮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是啊,只要我想,就可以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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