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之花》夕言早

26、尘埃落定之后

　　几天之后，风尘仆仆的江云浦出现在了陈国豪的办公室。

　　“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江云浦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拓飞承认故意杀害了张元应和对枪支动手脚间接害死了刘舜民。他被判处死刑。”面对江云浦，陈国豪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过几天就要枪决了。我知道你和他多少算是有点交情的，如果你想看他一眼的话，就抓紧吧。”

　　“那秋寒玉呢？”江云浦问道。“她的处置结果是怎么样的？”

　　“无罪释放。”

　　“无罪？这怎么可能！”江云浦惊道，“就算在张元应和刘舜民的案子上无法处置她，最起码，她也杀死了秋水凝啊！怎么可能是无罪。”

　　“因为她是正当防卫。”陈国豪无奈地表示道，“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当时，是秋水凝突然去她家找的她。现场遗留的那把我们一开始找不到来路的凶器，也被证明是秋水凝带来的。凶器上的血迹经过再次对比之后确认，那些血液并不是秋水凝留下的，而是秋寒玉的。我们也已经验过秋寒玉身上的伤痕，是那把凶器留下的无误。”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吧？”江云浦不赞同道，“也可能是她在秋水凝死后，自己拿刀子捅了自己一刀造成的啊？那个女人，做得出这种事情！”

　　“这点我们也想过。”陈国豪点头表示了赞同。“但是凶器上只有秋水凝一个人的指纹，伤口的方向和深度也是必须由第二人面对面刺伤才能造成。我们在现场调查到的种种迹象都显示，是秋水凝先用刀子刺伤了秋寒玉，秋寒玉在反抗的时候推倒了秋水凝，导致她的头部撞到书柜，意外身亡。”

　　考虑到江云浦可能会有的种种疑问，陈国豪索性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内|幕一次性说了出来。他还补充道，“我手边的所有线索都指向她确实是正当防卫。再加上上面知道秋寒玉没死之后，一直对我施压。即使她最后有弃尸逃亡，冒名顶替这样的行为。可是这些都不能算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以她的身份地位，最多也就是交一笔保释金就能了结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有上面的高层做后盾帮她。所以最后我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其实前两天，她就已经保释回家了。”

　　“最终……还是这个女人棋高一着啊！”江云浦冷笑一声，道，“结果直到最后，我们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恐怕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当时才会一点不意外的被我揭穿！”

　　“喂！云浦！你没事吧？”陈国豪明显觉得江云浦的情绪有点不对，他一向不是这么冲动易怒的人啊。

　　“我记得你一向没这么强的正义感啊？“陈国豪拍了拍江云浦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一直只管赚钱相关的案子吗？这个秋寒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李拓飞刘舜民张元应他们三个，甚至那个没见过的秋水凝，也不一定就是什么正人君子啊？能被秋寒玉算计，何尝不是他们自己有问题。你这么跟秋寒玉较真，这是为什么啊？”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可是，我最讨厌被人欺骗！”江云浦愤恨道，“尤其是被这个女人骗！她还欠我百分之五的佣金！”

　　说罢，江云浦和来的时候一样，旋风般地冲出了陈国豪的办公室。连陈国豪办公桌上的文件都被他带起了好几张。

　　陈国豪连忙起身抢救文件，等他好不容易救下自己的文件，江云浦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人影。

　　“还真是像个龙卷风似的……”陈国豪感叹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爱情就像龙卷风’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吧？江云浦那家伙，要是会喜欢上秋寒玉那女人……那可真是，天地都要颠倒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江云浦确实像个龙卷风一般，在离开陈国豪的办公室之后，他依然没有停下来，而是转身去了关押着李拓飞的看守所。

　　如今的李拓飞已经是心如死灰，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统统供认不讳。因此他的判决下来的很快。过两天就要执行枪决。也因为这样，他并没有被转移到监狱之中，如今他依然被关押在看守所里。不用再去监狱里走一遭吃一趟苦，这对他来说，大概算是唯一的好事了吧。

　　江云浦申请了与李拓飞见面。凭借自己的人脉，申请迅速就被批准了下来。他来到会面室，意外的发现，会面室中不止有李拓飞一人，秋寒玉也在里面。

　　看到秋寒玉也在这里，江云浦确实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两人毕竟曾经是师徒关系。就算之前有过什么恩怨，如今李拓飞已经命不久矣，秋寒玉会来送他一程，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只是短短几日不见，秋寒玉的感觉又有了新的变化。此时的秋寒玉，不像是之前假扮秋水凝的时候那样温柔娴淑，让人观之可亲。也不像以前的秋寒玉，时时刻刻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秋寒玉此时穿着一件素色大衣，不像她以前的衣服一样鲜艳耀眼，仿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如今的她，显得低调朴素了很多。但是仔细一看，这件大衣质地精良，做工考究，衣身上还压绣着细密的花纹。其用心程度丝毫不比以前的那些华丽服饰少。

　　此时的秋寒玉，看起来似乎还是和以前的秋寒玉一样奢华高调，但又有些像不久前见过的秋水凝一样端庄高雅。

　　一瞬间，江云浦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秋寒玉这个人，秋水凝，秋寒玉，两个都是她，又似乎都不是她……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连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江云浦也分辨不出。

　　“这么巧，”看到江云浦来了，秋寒玉主动起身跟他打了声招呼，“听到申请跟拓飞会面的人是你，我就提议不如我们一起见见面得了。不然按照先来后到，江律师还有得等。我想你们两位都不会介意的吧？”

　　江云浦和李拓飞都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但随即三人都安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江律师，你来看拓飞，是有什么事情吗？”秋寒玉率先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沉默。

　　“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他。”江云浦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见到了秋寒玉，却突然觉得说不出来。“你呢？你来看他是又为了什么？”

　　“总算是师徒一场，我这个做师父的总要来为他送行啊。”秋水凝低声笑道，“拓飞，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母亲我已经送到国外去了，也联系了医生，过阵子就可以动手术了。手术之后虽然不一定保证能够恢复如初，但估计生活自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然后我会安排她留在国外生活，如果有可能的话，就让她在国外待一辈子。以后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拓飞，这样你可安心了？”

　　“谢谢……谢谢你……寒玉老师。”听到这里，李拓飞已经是泣不成声。这么些年来，他虽然叫秋寒玉一声老师，但其实心里从未尊敬过她，也从未真正把她当作自己的老师。可是如今，自己已经走到穷途陌路，最后却还是自己的这位老师帮了他一把。实现了自己一直最挂念的愿望。他相信秋寒玉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任何人都没有必要再对他说谎。

　　“你……不恨她吗？”江云浦问道。

　　“恨……恨什么呢？”李拓飞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寒玉老师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这些年虽然处处都有传言我是她的代笔，是她利用了我的才华。但是我自己知道的，我只是帮寒玉老师记录润色罢了。这样的工作，任何一个文书记录员都能够胜任。但是寒玉老师却选择了我，并给了我远超一个文书记录员的薪水。她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自己……贪心不足。”

　　“其实每一步，我都有机会停下来的！寒玉老师并没有逼迫我去做什么。是我自己做了最糟糕的选择。害了张元应，害了刘舜民，也害了我自己……”李拓飞的眼中留下悔恨的泪水，“我凭什么去恨寒玉老师呢？我原本可是意图连她也陷害的啊！难道我能恨她没有老老实实如我所愿，被我陷害吗？即使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寒玉老师依然愿意帮我……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啊！我怎么可能恨她呢！”

　　江云浦顿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能茫茫然地看着秋寒玉又和李拓飞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看守所。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留在那里还能做些什么，便也跟着秋寒玉一起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