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只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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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在这里了吧。
满月注视着脚下的土地，低垂下来的小脸上带着一片阴霾。
凭借着对亡者与生俱来的敏感，要找到埋尸的位置，其实也并不是多大的一件难事，所以没用太长的时间，满月就找到了埋尸之地。
脚下的土地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即使被泥土掩埋，被乱石积压，也仍旧阻挡不了那股死亡气息的散发。而这股气味，常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是对于满月来说，却是不难发觉。
就是这里了。
满月确定了地点，脚下的泥土和别处有着些微的不同，翻新过的痕迹很淡，毕竟已经过了些时日，而且似乎那个撞死小光的男人埋尸很谨慎，表面上的草皮土块并没有破坏得太多。
确定好了地方，满月抬起头望了望四周，注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片土地很荒芜，杂草从生有半人之高，大大小小的乱石堆放将土地积压得平实，似乎因为是荒废之地，这里并没有多少人来，随处可见一些恶心的污秽、垃圾，甚至还有腐烂成干尸的死老鼠。
住宅区离这里稍微有些距离，附近的房子也都很老旧，看起来鲜少人活动的痕迹，满月看向了自己之前来时的方向，然后才发现，离事发地并不是很远。
这大概……也是小光能够活动的范围了吧？
满月打开了自己一直提着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铲子，拿着小铲子，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
将大大小小的乱石块移开，用着小铲子，一下一下地刨着泥土。
满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也不敢用大铲子，她怕伤到小光的身体，尽管小光的身体，早已经死去多时，现在已经开始腐烂，满月也不想再伤害到小光的身体，而且大病初愈的她，也没有多少力气。
满月埋头，双手握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又十分认真地挖着，过长的留海垂下来，在眼前打下一片阴霾，遮挡了前方的视野，满月却不管，依旧挖着泥土，眼睛直盯着自己挖出来的小坑。
她继续挖着，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直到挖出一块似乎是衣角的布料，她才停下来。
虽然沾染了泥土而显得污浊，但是依稀还能看出，这是小光身上的那件白裙子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她找到泥土之下，尸体所在的正确位置了。
满月的脸上忍不住地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咖啡色的眸光微微发亮，真是，太好了……小光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正满是干劲地打算继续挖，将尸体彻底地挖出来，但是心底里，却在此时猛然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她浑身一僵，转头站起身看向自己的身后，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魁梧个子不高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站在满月几米开外的地方，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她。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一样，胸膛还在上下的起伏着，嘴里还喘着粗气。他看起来四五十的年纪，一张满带着沧桑和憔悴的脸容上，下巴胡渣稀疏杂乱，一看就知道好些日子没有整理过自己的仪容，面色阴霾可怕，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满月，眼里带着惊慌和疯狂。
他喘着气，向着满月上前了两步，吓得满月握紧了手中唯一能够拿来当武器的小铲子，将之挡在胸前，警惕着他的动作。
满月心中惊骇，面上露出了震惊恐惧的神色，她不敢置信又惊惧警惕地看着来人，手中再次紧握住了小铲子，她没有想到，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者居然一直监视着这里！
“我没有想过要杀她的……”
男人看着她，声音颤抖地说着话，脚下又靠近了一步，“我只是那天喝多了一些酒……我没想过要把她撞死的！！”
他眼珠暴凸，眼球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看着满月，一脸崩溃而又绝望，痛苦得面目都要狰狞起来，他急切地想要将折磨了自己多日的事情诉说给满月听，情绪激动，带着显而易见的神经质，病态般的想要寻求一丝安慰。
他竭嘶底里又痛苦绝望的模样让满月有了一丝犹豫。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吗？”他急切地说道，想要得到满月的认同，病态般的执着和眼里的疯狂完全暴露，“是她自己突然出现在我车前面的！这不是我的错！”
他急切地又上前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满月浑身发颤，惊恐地看着男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接近癫狂。
“你知道的……对不对？不是我杀她的，不是我……我没想过要杀死她的……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倒在了地上……都是血，满满的都是血……”
他面色突然惊恐起来，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崩溃地哭嚎起来，“我撞死了一个小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情绪已经崩溃，思维也已经混乱，那副疯狂神经质的模样，可怜却又骇人。
“你……”满月有些动容，犹豫着，脚步不自觉地往男人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虽然还在警惕着，但有了些松缓，“那个……你别太难过……”
男人竭嘶底里的沉迷在自己的崩溃绝望中，他突然用力地挥手，正巧打在了满月受了伤的那条手臂上，剧烈的疼痛让满月当下松开了手，铲子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后退，脚却踩在了自己之前挖的坑边上，顿时身子整个往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细嫩的脖颈被一双大手给死死地掐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满月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人给压制住，脆弱的致命部位就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我把她埋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面目狰狞骇人，眼里满带着疯狂，“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
满月被他死死地掐住，无法说出话，一张小脸很快就憋得通红。
她努力地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拍打挣扎着想要挣脱男人的钳制，可是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和之前挖坑消耗了一些力气，根本就对男人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就像小猫抓痒一样。
“你也不会知道的……我会把你一起埋在这下面……”
眼前已经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影，视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满月被压制在地上，却并没有放弃挣扎。她错了，她不该对这个人起什么怜悯心，眼前这个男人，即使无意害死了小光，却也是掩埋小光的尸体多日、掩埋一切真相的凶手！
地表之上，她正遭受袭击，男人掐着她喉咙，那力道之大仿佛要掐断喉骨，想要将她杀死。
地表之下，是埋藏多天，死去多时的小光，满月如果想得没错的话，他将她杀死后也会把她一起埋在这土里！
无法原谅……这样的人……无法原谅！！！
“姐……姐……”
一只惨白的小手兀然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其上阴寒刺骨的冰凉通过男人的手臂直传入他身体各部，那掐着细嫩脖颈的手不禁被刺激得松开了不少，男人顺着那只惨白的小手看去，就见一位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
那个被他撞死的、又被他掩埋在这地底下的小女孩，脸上带着青灰惨白之色，半边身子淌着血，头发也都被血沾染，湿漉凌乱，正是死的时候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就好像从血泊中站起来，向他索命来了。
更令人恐惧的是，那张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天真可爱的小脸上，带着死一般的惨白，脸庞沾染了不少血迹，让人感觉到格外的阴森骇人，而那双大大的眼眸里，是一片死寂暗沉的黝黑。
“不准你，伤害姐姐。”
那黝黑的眼睛毫无光亮，空洞洞地望着他，仿佛在黑暗中蛰伏着两只吃人的野兽，下一秒就会跳出来将他撕成碎片。
“放开她！！！！”
男人却突然被一股大力给踹了出去，从那摔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一脚是有多狠。一个黑发的男人出现在了这里，向着被踹出去的人扑了过去。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圈还没回过神来，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就落在了身上。
穿着西装的黑发男人扑过去，拳头狠狠地直接就往对方的脸上招呼，一点顾忌都没有，直把对方打得眼角渗血，嘴边吐血，就连牙齿也都脱落了一两颗。
他一下一下，凶狠的，残暴的，像把人往死里打。他抓起对方的衣领将之拖起来，狠狠地一拳打在对方的腹部上，然后抓着人猛地一个过肩摔。
全然无视了自己身为警官的职责。
此时满月已经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是吸入的空气又让喉咙泛起阵阵刺痛，她咳嗽着，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和也……咳咳……不、不行，和也……快停下来，咳咳咳……停下来，你会把他……打死的……”
狠狠地踹了几脚，黑发男人就一点也不留恋地转过身，心中的愤怒始终高不过对少女的担忧，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径自披在了少女的身上。
“怎么样？哪里疼？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他抿着唇，神色冷峻，眉头紧皱，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询问。
注意到少女那条包裹着层层白色纱布的手臂，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抓起少女的手臂，发现上面已经泛起了鲜艳的红。
……这个颜色的红，绝对不是旧伤！
他当下就用西装将少女裹紧了，然后二话不说地打横抱起！
“啊……”满月顿时惊慌起来，“和也……不行，放我下来……我没事……咳咳！不、需要去医院！”
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小小地扭动着身子表示自己的抗拒。
“不行……和也，放我下来……”
黑发男人丝毫不理会她，大长腿一迈，便是迅速地来到了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前。
拉开后车座的车门，将少女抱进去坐好。
眼见着男人就要把车门关上，真的要把她带去医院，满月急了，双手弱弱地抵在车门上，“不行……和也！快停下来……我真的，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和也！和也……桐木和也！！”
用力地喊出对方的全名的结果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咳咳咳咳咳！！！”
正想要关上车门的手一顿，还是妥协地将车门给推开了，男人俯身靠近少女，弯下腰身，手轻抚着少女的背部帮她缓气。
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神色冷峻，隐约中带着丝丝怒气。
缓和过来些许的满月目光歉意地看着他，眼前的黑发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衬衫，领口打着领带，却有暴力拉扯过的痕迹，想来是急切着出来寻找自己。
“对不起，和也……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小光的尸体还没有挖出来，那个害死小光的男人也还躺在那里，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她不放心离开。
“你就有这么急？”
一句话，像是点燃了男人的怒火，被称为桐木和也的男人面色低沉，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带着冲天的火气。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要被那个男人给掐死在那里！！”
“我不是让你不要擅自行动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一起？！！”
“你就有那么急吗？！！！”
天知道他在接到少女的电话得知她要去寻找小女孩的尸体的时候有多心急担忧，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里恨不得跳出来！他拼了命地从警视厅里跑出来，一路开车直冲到这边，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样惊险的一幕，吓得他差点心脏停止！
要不是他及时赶来……要不是他赶到……
想到那样可怕的结果，桐木和也就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里带着恐惧和后怕。
望着眼前似乎被他给骂愣了的少女，桐木和也俯身过去，将之紧紧地抱住。
他紧紧地抱着少女，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和……和也？”突然被抱住，满月被迫地趴在对方的胸膛上，头枕在对方一边的肩膀上，因为被牢牢的抱住，她无法转头看到对方的表情。
但是她感觉到了对方的惧怕和颤抖。
愣了一下，她神色有些恍惚。
她知道桐木和也对自己很好，很在乎自己，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对不起，和也……”
耳边传来少女软软温柔、带着愧疚歉意的道歉声，桐木和也眸光黯淡，哀伤地闭上了眼。
他答应过妈妈的，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好满月、保护好满月的。
他将她视为此生的执着和责任，放不开，放不下。
他知道她受过很多的不公，很多的痛苦，恨过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绝望过，但是……
“……别放弃自己。”
——求你了，满月。
“你还有我，不是吗……”
“你说的，我都会听，都会相信你……你要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所以……求你，不要放弃自己……”
最后的声音低低地像是呜咽，男人是真的害怕，害怕怀中的少女，有一天会死掉。
满月怔愣，尔后轻轻地勾起了唇角，眉眼柔和下来，以为对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今天去寻找尸体、其实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打算去送死的行为，才会如此失控害怕。
她抬起手，环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身，放松自己窝在了对方的怀里。
“谢谢你，和也。”
……
警笛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带的宁静，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起，将闻声而来好奇的围观群众阻挡在了线外。
警车在路边停了一排。
满月手捧着特地被吩咐带来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滋润刺痛的喉咙，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坐在黑色轿车的车后座上，车门没关，她就这么地静静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警察。
她能够安心地坐在这里，是因为桐木和也将后续都帮她处理好了。
杀人者已经被带走，现在，正是处理着另外一件事。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喧哗，满月抬眼看去，就看见警察与法医人员走动，透过人群缝隙，她看到了那放置在地上的一个本来扁扁的黑色长形袋子，此时已经像是装了什么东西进去，然后上方的拉链就被拉上了。
最后被抬走。
满月闭了闭眼，靠在了车座上，静静地长吁了一口气。
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小光……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