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中年》发光房子

42、第四十二章 好孩子坏孩子

　　这顿饭做的格外艰难，徐秋沫想起了他的第一次面试，第一次升职，第一次辞职，第一次创业，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他想起爸爸对他说，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干什么大事的人，那时候他还觉得只是挫折教育的一部分，而过了这些年来他对自己已经认识的很彻底了，可是这一次，他不能再让王晨失望。他看着王晨切芹菜，长的如一根手指，短的如一个手指甲，这长长短短的芹菜让徐秋沫觉得有特别的美感，仿佛一个完美的函数，他心中忽然燃起了新希望。
　　王妈妈来视察了一下工作，脸色惨白的又回去了，徐秋沫很莫名其妙，开始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仔细检查一下什么都没有，又发了好几分钟的呆，险些把肉汤熬干了。
　　其实王妈妈想的是，养了儿子终究是人家的，二十多年来王晨在家就没进过厨房，一家三口的伙食都是王妈妈一手操持，王晨连菜刀都没拿过，可是进了人家的门，他竟然会做饭了。
　　晚饭终于做好了，王晨给老二倒上狗粮，想再找个盘子给大头一份，却发现老二有礼貌的请大头吃自己碗里的狗粮，大头也不客气，两只狗礼貌的分享了一盆狗粮，连奶妈都觉得不可思议，老二可是爱干净到狗粮掉到地上它都不吃。
　　一家人围着餐桌坐下，依旧是愁云惨淡，徐秋沫翻了箱子底，竟然翻出一瓶至少有十年历史的五粮液，王爸爸连声称赞。
　　徐秋沫陪王爸爸喝酒，王晨陪妈妈喝果汁。
　　王妈妈尝了尝徐秋沫的手艺，心中顿时又酸了起来，难怪呢，最近几个月，王晨回家吃饭都胃口欠佳，她还奇怪王晨天天吃食堂，怎么到家却没有原来的饿狼劲头了，原来是被人喂刁了。
　　徐秋沫却和王爸爸相谈甚欢，徐秋沫这样的竞赛型选手，紧张一点都不影响他超水平发挥，他在饭桌上马屁横飞，一边盛赞王妈妈为家庭操劳，辛苦半生，一边夸奖王爸爸博闻多知，多才多艺。这些话亲儿子都没说过几次，顿时王妈妈被感动得就要掉眼泪，王爸爸更是引以为人生第一知己。
　　王晨插不上话，叼着筷子发呆，他以为够了解徐秋沫，现在才觉得其实对这个人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他总觉得徐秋沫有点骨子里的自命不凡，轻易不会说别人好，却从来没想过他能把马屁拍到这个程度，那些话他这个亲儿子说出来都要脸红，徐秋沫却能拍的真诚又热情洋溢，一些他随口跟徐秋沫说过的父母的事，让徐秋沫转述出来就格外婉转动人，仿佛身临其境般的真实，一点点小修饰都恰到好处，恰好满足了王晨父母的虚荣心，又不显得弄虚作假，王晨终于明白这样的人太适合写小说了。
　　王妈妈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徐秋沫叫她妈妈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就算徐秋沫不叫她，她说不定也要认个干儿子呢。
　　王爸爸本来就对徐秋沫没什么成见，这一通闲聊下来简直如飘在云霄中，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坦，更对徐秋沫喜爱有加，王妈妈却慢慢回过了神，心中忽然一凛，这个人，太坏了！
　　“其实今天我们来也没有别的事情，”王妈妈语气忽然冷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王妈妈的筷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我就是来带晨晨回去的，他麻烦了你这么多天，也该回家了。”
　　徐秋沫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没说话的王晨忽然站了起来，端起杯子对爸爸妈妈说：“爸爸妈妈，我可以先敬你们一杯吗？这么多年你们照顾我太辛苦了，我却从来没有好好给你们做一顿饭，帮你们做点什么，以后我一定会改的。”
　　王晨喝光杯中的果汁，对徐秋沫笑了笑，然后帮爸爸妈妈的杯子里倒满酒和饮料。
　　“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不管你们现在能不能理解我。我长大了，我有了喜欢的人，他就坐在你们面前，我很爱他，我要和他一起生活，我希望你们也能接受他。”
　　王晨说完，安静的坐了下来，低着头，眼圈红红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每个人都不再说话。徐秋沫轻轻拍了拍王晨的肩膀，如果不是当着爸爸妈妈的面，他真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
　　“不行！”王妈妈的眼圈也红了，“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跟他一起，不行！”
　　“哎呀，你老是这么着急，让晨晨把话说完。”王爸爸看见王晨要哭就觉得心肝都颤了，赶紧打圆场。
　　“我说不行就不行，晨晨，你是乖孩子，你应该明白妈妈的话。爸爸妈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过得好吗？你这样，爸爸妈妈怎么能放心？他不是好人，把你带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王晨忽然觉得很想哭出来，他从来没有被妈妈说是一个坏孩子过，他最怕的，就是让妈妈失望。他抬起头看看徐秋沫，眼睛安静的注视着他，对他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和妈妈争执，王晨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想起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他的脸上心跳的感觉，其实每一次被他注视，他的心跳都会稍微快一点的，就算是在现在，不知不觉，他们一起已经走了那么远，他不能停下来，他不能逃避。
　　“我什么都没有变，”王晨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大声说，“我昨天是你们的乖孩子，今天还是，我一点都没有变，我只是喜欢他，我喜欢的不是一个女孩子，所以我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我还和过去一样不是吗？你们会觉得我喜欢他就变坏了吗？他也一样的，以前他工作的时候，你们会说他是社会精英，现在他也没有变，他和过去是一样的人，他只是不喜欢以前的生活了，换一种他喜欢的生活，你们就说他是不良中年了吗？我们只是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太一样，可是我们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一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妈妈，我不觉得您一定要理解我，我只是希望您能接受我。”
　　王晨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片刻的安静，都让人难忍。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那么多话。”徐秋沫给王晨夹了一块鸡翅。
　　“晨晨要你管着吗？”王妈妈偷偷抹掉眼角一滴眼泪，白了徐秋沫一眼，给王晨夹了一块小猪排。
　　“唉唉，你在人家做客，说话别这么不客气。”王爸爸给王晨夹了一筷子芹菜，“多吃点蔬菜，要补充维生素。”
　　王晨捧着满满的饭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徐秋沫却和王爸爸聊起明式家具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王妈妈一顿饭也没吃踏实，不停的给王晨夹菜。好不容易把餐桌上的饭菜都打扫干净了，王晨站起来，心中暗想，糟了，吃撑了。
　　大家在屋里闲坐，那个话题，也没人说了，过了一会儿，王爸爸起身告辞。
　　“晨晨，我们回家吧。”妈妈忽然插了一句。
　　王晨吃了一惊，他以为妈妈已经默认了，可是没想到临走还是让他回家。
　　“哎，我说，你怎么又……”王爸爸刚开口，就被王妈妈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晨晨，跟爸爸妈妈回去吧。”徐秋沫忽然摸了摸王晨的脑袋。
　　王晨吃惊的看着徐秋沫，可是徐秋沫的眼神是成竹在胸的平静。
　　“我会把你抢回来。”王晨和爸爸妈妈走出院子的时候，徐秋沫在他耳边飞快的说。
　　王晨终于露出一个和平常一样傻乎乎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