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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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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吴三十六题/陆周?]终(送新断简的礼物)
送给重新开张的三国断简的礼物,顺便证明下我还没死。。。。。
那一支引起了七百里连营大火的火箭射的那瞬间,看着漫天飞腾而起的焰火,在视野里映出一片血红之色,恍惚中,那个一身红衣艳丽的清丽男子在烈焰横空中缓缓回过头来,似寒还暖的浅笑。
“伯言。”
那时,江东桃花很艳,那个男子正年经,青衣绫袖,秀丽姿容里浅浅淡淡的微笑,一如无数士族儒公子的优雅淡定,却已经是身经了无数血战,和那个被人称为“江东小霸王”的孙伯符打下了东吴数十年基业,又被孙伯符临终托与重负的吴国重臣——周瑜周公瑾
而他,出身江东大族,少年失怙,原以为从叔父身畔会和一般士子文仕一般平淡一生,然而袁术一道诡计,使得孙策攻陷庐江,叔父郁郁病卒,自此便一肩挑起支撑门户的责任。
那个男子和孙伯符纵横驰骋江东天地时,他还只是和其他少年文士一样,风声流闻,远近知名,却并没有踏足上那个烽火连天、权力与战争倾轧的世界。
如若孙伯符未过世,或许,这一世,他也不会入吴庭,然则,一支箭断送了江东双璧之一,只留下一个周公瑾,背负着那个桀傲张狂的男子的期望,一肩担起了日后的东吴江山。
孙权“招延俊秀,聘求名士”,於是在江东小有名气的他,终应召入了孙权帐下。
一直想,那个和孙伯符一起,把江东纳入手中的男子,究竟会是何许样之人,是否如坊间流传那般。
而入吴庭那日,拜见孙权时,众多左右侧大臣中,便见青衣的男子,静立人群中,一眼望过去的侧面轮廓清丽柔和,浅浅淡淡的微笑,似寒似暖,在一众文武臣中如冬夜那轮清月。
这人,便是那当初与孙伯符一起策马江东、经历无数杀戮的周公瑾?便是那个承诺了孙伯符东吴江山重担的周瑜?
这个看起来清颀秀丽的男子,是如何能担起那副重担的?
似看到了他的疑惑,那个男子转过头来,看着他,仍然是淡淡的微笑,眼睛清澄,眼神坚定,完全没有被战火硝烟以及杀戮磨砺出的的疲倦与污浊。
是怎么样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睛?怎么样的人,才可以有那样坚定的眼神。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着声色,不露痕迹的,在能见的视野里,打量着这个男子。
江东父老皆言周郎为人性度恢廓,大率为得人,而在他视野里,所见所闻的,也确是如此的周公瑾,然则,为何他仍然会在看到那个男子时,有那样小小的心悸?不是畏惧的那种,而是……连他自己也无法言语表达出来的感情。
十三年的那年春天,江东的桃花开得分外的妖娆,满天飞花如雨,看起来很美,然在吴庭,在整个中原的其他地方,却都弥漫着动荡不安的气息。
朝廷里看起来很安静,张昭等老臣在给着这样那样的建议,而那个清丽的男子,远在鄱阳操练水军。
看起来风平浪静下面,不知何时会如烧开的水般沸腾起来。
过了带着腥气的风吹过的夏天,传来了曹操大军一路长江东下的消息,刘表病故,其子刘琮请降,依附刘表屯兵樊城的刘备带兵南撤,一切,似乎都预兆着危险的气息。
那时的他,忙於赈救灾民,平定招募逃户叛匪,介日的奔波征战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稚的少年,面对着事态的发展,明白自己在这个集团所处的地位的,只是静静的、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那一年的十月,刘备终於按捺不住,派了臣子前来吴庭请求联合抗曹。朝中众臣反应不一,张昭等谋臣慑于曹军声势,主张议和,而时亦极得孙权倚重的鲁子敬却力主抗曹。
当时在一干臣子当中看到他所效力的君主在和与战之间犹疑不决的模样时,他便知道,那个远离权力中心的男子,将要重新回到这个势力倾轧的中心。
不出其所然的,鲁子敬果劝孙权招周瑜回宫。
而那个男子,便在披着一身月光与一路风尘中回到了吴宫。
鄱阳湖的阳光,盛夏的酷热,并没有磨砺掉这个男子的一身清定淡静,在吴宫里,面对着一众议和老臣咄咄逼人的架式,面对着刘备集团使者的舌灿莲花,不急不徐的为吴主逐步分析敌我劣势,最后掷地有声的“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一句,终让他们的君主拍案痛下决心“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那一刻,他没有看露的,是那个男子浅浅微笑以及清明眼神中的那一抹绝决。
於是,心悸更甚。
而那男子,对於在一众臣子中当时还并不算显眼的他,投过来了轻轻一眼。
似有所语,似有所思,然则,却终未曾言何许。
那一年冬天,在那处名唤赤壁的长江一处小关卡,因这个男子,腾起了把炙天大火。
滚滚长江上,烈焰腾空而起,金蛇狂舞,火舌吞吐中,他看到那个男子立於舟首,一反往日的淡定优雅,一身凌厉,恰似出匣那刻的青锋,冷冷杀气令人颤栗。
那一晚,烟炎张天,烈焰红莲,烧尽北船,也让无数北国将士永远葬身在这长江天险,终不得回故乡。
或许,这就是战争。
当军队横渡长江,擂鼓追击那一刻,他看到了站在舟首的男子,在那瞬间再度露出的那种近乎绝决的眼神,扬起了手中那把传自江东猛虎手里的古锭刀,声音里也带着种似乎可以摧毁一切的坚决冷定。
於是,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在明白的同时,也似乎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什么。
昱年春日,吴庭桃花正艳,吴主大宴群臣。
君臣笑语宴宴间,独独他与那个已是全中国闻名的东吴大都督的男子,静静的站在僻静处。
杯斛交错之间,他听到了那个青衣兰袖凌风的男子的声音。
“伯言。”
一瞬间的以为错觉,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都督大人。”
转头,看到那个男子对自己的微笑,仍然是浅浅淡淡的,却少了那种薄寒,极似了殿外庭间盛放的桃花。
一瞬间,再失神。
然后,男子的声音就那么漂进了他耳中。
“以后,就拜托你了。”
“啊?……”
然则那男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他举起手中酒樽,微微一笑,一饮而净后,缓步走出了殿庭,没入外面那片桃花中。
那刻,看着男子背影消失时,他终知道,原来一直无法释怀的那抹心悸,到底是什么。
建安十五年,东吴大督周瑜带兵西进,病卒途中。东吴国君为其素服举哀。
那时的陆伯言,正於吴郡、会稽、丹阳一带收编逃户,征讨山贼。
恶讯传来那刻,正与人议事的清俊青年霎时色变,笑语全失。
很多年后,江东的桃花依然灿烂招摇於春风中,而他们的君主,却已不再是他初入帐时的君主。
长江天险,依然滚滚东流,而他,偶立江边时,四顾茫然,那个一直在寻找的,早已消失在当年的桃花笑春风里。
那一句里,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所期盼的,又是什么呢?
谁能告诉我?
我们所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而你,所守护的,是这个孙吴江山,还是那个承诺。
没有人,能给答案。
漫山漫野的火光吞吐,夹杂着的衰号痛哭,一点一点,慢慢侵入他的视野与听觉。
扬首,看着那似可以吞噬一切的大火,静静地笑。
答案与否,他已不再去追寻。
一切,皆有始,亦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