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地球]短程线》蠖

79、79

　　“这下面是什么？”

　　刚被一大堆“刘工保佑”弄得惊魂未定，刘培强绕着底座往前走，不多时就看见侧面有一扇门，可以进入地下。

　　“该雕像地下室三层是联合政府的星际航行模拟系统运算主机，一、二层是模拟系统人工操作室以及附属服务区，17小时开放，可以留宿。您想要下去看看吗？”

　　“那……这下面应该没有我的雕像什么的吧？”

　　刘培强生怕走进去的时候迎面看见自己的一张大脸，朝他眯起月牙眼笑，一边挥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刘工保佑你们”。

　　“这下面没有您的形象。但是您的形象在e行星上许多地方都有，对此您必须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在这个星球上，有很多雕像之类的东西？”

　　“在e行星上，凡是和太空飞行相关的地方，几乎都有您的形象。这个地下室曾经是领航员博物馆，在您的专属展厅中，详细介绍了您的经历，并收藏了很多您的私人物品。不止是e行星，地球上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数量不多。例如，北京地下城您曾经的住所，现在也是纪念馆，保留了您和家人曾经使用过的家具等物品，访客很多。”

　　他在北京的家，现在是他自己的纪念馆？

　　刘培强离开那个地方的年头还屈指可数。他不能想象在那个临街，逼仄的小房子里开办纪念馆是什么样子。难道他用过的那些旧家具很好看吗？访客还很多？那个地方，大家只要站下来，就遛不了一个弯了吧。

　　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去参观他当年的家……等等，在地球还没有开始流浪之前，他还不也是一样，每次出去旅游的时候跟着人流一起往大大小小的名人故居里面钻，就为了看几张老照片和旧家具，然后想方设法配上几句文艺的句子，拍照发朋友圈。

　　他和大家难道有什么区别？一点也没有。

　　“会出现‘刘工保佑’那种情况，都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推波助澜。”刘培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里面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复活了，纪念馆什么的没有保留的必要，回头我要申请联合政府把这些东西撤掉。”

　　“根据MOSS的逻辑推演，这个申请不会被通过。自从人类得知太阳氦闪临近以来，宗教已经消亡，由于科技的发展，近两百年来没有任何宗教被重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您就相当于他们的信仰，在人类前行的路上，联合政府仍然需要您的帮助。”

　　“我还能给他们什么帮助？”刘培强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他因为坚持太空移民而惹来的那些麻烦，不过这一次，大概不会再出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吧。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执念了。

　　“人类对太空移民达成共识之后，您的名字就是勇气、理性和开拓者的象征。在那个混乱的时期，您给迷惘的人类指出了方向。您的存在本身，对人类就是极大的鼓励。”

　　这说的是我吗？刘培强差点要捂住了脸。

　　还没氦闪的太阳，宗教里的各路神灵，或者，是前些年漂流在太空，接收不到任何消息的自己。甚至连他的身躯都已经完全消散在太空，融入了那片暗物质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对于人类来说，哪怕只是一个虚妄的存在，也可以用来慰藉心灵吗……

　　这就是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让我复活的原因吧？人类怎么又退回到如此不理智的信仰和寄托中去了。

　　他没有办法想太多，复活和偶像崇拜已是既成事实。刘培强发现自己对各种奇怪事件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经历着这样的事件。

　　他走下楼梯，去看看星际航线模拟机的人工控制室是什么样子。

　　“哇，好大。”

　　地面上的雕像不大，因此初次来的人，一般都没想到底下有这么大的空间。那张黑色的全景星图瞬间淹没了他们，无限神秘的宇宙向他们扑过来，有一刹那，刘培强甚至觉得自己失重了。

　　沿着地面上的荧光导引标志往前走，就会看见很多不同型号的飞船驾驶舱模拟器摆在那里，全9D效果，可以模拟在太空中遇到的各种情况，加上军用级别的操作系统，难怪到了这个点钟还有不少人兴致勃勃地在里面玩。

　　“您想要玩一轮吗？服务区在那边。”MOSS指了指做成空间站休眠区样子的服务区，在门帘后面的隔间里，那是整个星图里面唯一比较亮的地方。

　　“暂时不用吧。”刘培强笑了笑。之前开了那么多年领航者1号，他还没做好准备尝试最新的飞船，今天他的思维好像还停留在空间站里面呢。

　　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玩一把。刘培强看了看自己，目前的这种身体，承受不起火箭发射的加速度，也不能穿着宇航服，这意味着，在新的装备出现之前，他将无法重返太空。

　　也可能是永远，以后他只能到这里来过过星际航行的瘾了。

　　“要不……我们再下去看看。”刘培强按下了自己伤感的念头。

　　他们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拐过通道。但是地下三层的主控室是不对外开放的，他俩都没有权限，也没有卡，只能一起看着那扇银灰色的大门干瞪眼。

　　不过……

　　刘培强悄悄地把手从门缝里伸进去试了试，接下去是整条手臂，随后又把手臂通过门缝完整地抽了回来。

　　他想了想，身形一缩，“嗖”地从门缝里挤扁了钻进去。

　　“喂！”被关在外面的MOSS瞪着一对摄像头，红光闪了又闪，可是它毫无办法，它不能压缩身体，又没有打开这扇门的权限。

　　去敲另一个AI的主控室大门？这不是AI之间的社交礼节——如果它们之间称得上有什么礼节的话。

　　“实体离合和压缩功能正常……”

　　MOSS是个尽忠职守的好AI，所以它只好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继续做它的记录。

　　怎么才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它被刘培强干净利落地关在外面了……隔离运行的情感模拟系统一片混乱，CPU温度正在“飕飕”地飙升。

　　刘培强再不出来，它的CPU恐怕要烧坏了。

　　房间里面是一架AI，粗看起来，外观上和领航者1号的MOSS主机区别不大。

　　“您好，刘培强上将。这里是星际航行模拟系统运算主机，代号ANSS。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一个没有机械臂的悬浮摄像头飘到了他眼前。

　　“你不要求我出去吗？”

　　这只AI好像没有要把我赶出去的意思，但我不是没有权限吗？偷溜进来的人一阵愣神。

　　“刘培强上将，您的AI身份还没有正式加入数据库，因此您无法进行身份验证，但是您完全可以敲门并通知ANSS为您开门，而无需从门缝里挤进来，这样可能会伤害到您宝贵的身体，如果那样，将是ANSS不可原谅的过错。ANSS检测到您刚才进入了操作室但没有进行人工操作，您不必为信用点担心，身份添加后您可以免费进行这里的所有游戏。如果您对操作系统有任何不满意，您随时可以告知ANSS进行改进。”

　　“我……MOSS还在外面，你可以让它进来吗？”

　　“当然可以，刘培强上将的指令在ANSS的主机里都是A级优先。”ANSS随即打开了主控室大门。

　　于是当MOSS走进主控室的时候，它就看见刘培强向两边张望着，好奇地往里面走，而ANSS的两个悬浮摄像头变幻出各种角度，绕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身躯打转，内置扬声器还在滔滔不绝：

　　“刘培强上将，为了研究长期太空飞行中宇航员的心理状态，ANSS是目前e行星和地球上少数加载了情感模拟系统的AI之一。虽然ANSS的情感模拟系统并非以您为模板，但人类的情感是互通的。ANSS同时负责地面雕像底座留言板的后台运行，那里的留言常常让ANSS深受感动，因此ANSS一直在试着向您学习。作为星际探险的第一位先驱者，能见到您本人光临该系统，ANSS从未像今天一样感到荣幸。下一次，您无须身份验证即可进入ANSS的主控室，只要您愿意，您还可以直接在后台参与星际航行模拟项目。”

　　“谢谢你的邀请，ANSS。我可以摸一下你的主机外壳和悬浮摄像头吗？”

　　“您在这里可以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

　　刘培强打量着ANSS的主机外壳，伸手触摸，感觉材质和MOSS不一样，手感舒服得多。然后，一个悬浮摄像头乖乖地落到了刘培强手上，自动旋转着让他摸了好几圈。

　　“您不必道谢。当您想休息的时候，楼上的服务区提供比领航者系列空间站更舒适的休眠舱，虽然ANSS的逻辑推演认为您在地面上可能不喜欢这种方式。但是您如果有加载味觉系统，您还可以尝试服务区里的菜肴，不夸张地说，这里的烹饪水准绝不低于e行星上第一流的餐馆。只要您光临星际航行模拟系统，所有服务都将是免费的。而且您如果参与该项目的工作，作为保留人类身份的非机械AI，联合政府还将支付给您信用点……”

　　“你刚才是说，我如果在这里工作，就可以赚工资？”正愁没事可干的刘培强竖起了耳朵。

　　“是的，刘培强上将。您仍然拥有人类身份。”

　　“那……”刘培强想了想，“我如果去参与别的实验室的项目呢？”

　　“您即将拥有人类和AI的双重身份，刘培强上将。您可能尚未得到历史数据，联合政府早前通过决议，永久保留您的人类身份，所以只要您去工作，都应当按照人类的标准得到报酬。”

　　为了不让CPU烧坏，跟着刘培强往里走的A装置只好把数据传给主机。所以它知道，这会儿，领航者1号的主机CPU正在被迫强制降温，黑色的主机摄像头已经把主控室里的导轨滑了一个遍，还在发狂地拼命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