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巫》伊显

1、奇怪的葬礼

　　这是一支奇怪的送葬队伍。
　　为首打着白色纸幡的，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宽大的孝袍显得她的身材十分瘦小。她的头发稀疏，又干又黄，用一根白色头绳扎成了小小的一绺，垂在脑后。腊黄的小脸上，是一双大大的却默然无色的眼晴。女孩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低低的啜泣声已透出几分丝哑。
　　两个身材高挑、肤色黝黑的女孩一左一右搀着她。
　　跟在小女孩后面的，是一个稍大的姑娘，一双狭长的凤眼，送着精明干练，看年岁也不过十五六岁。她左手挎着一个小巧的竹篮，右手一扬，厚厚的一叠纸钱被风一吹，如一群白色的蝴蝶，涌向天空，伴着纸幡长长的流苏，凌乱的飞舞。一股浓浓的哀愁，压向每个人的心里。
　　一行人中，四个脸色稚嫩的少年，肩上抬着一口深紫色的薄棺缓缓而行。
　　整个队伍，只有十几个人，却是清一色的少男少女。女孩子们有的小声边走边哭，也有的面无表情。四个抬着棺材的少年，则都是一脸的谨慎与肃然。他们走在深秋的荒野中，冷清而又寂寥。偶尔有一两只孤雁从天上飞过，发出阵阵哀鸣，恸人心弦。
　　他们静静的走着，没有送葬的哀乐，也没有哭天抢地的哀嚎，能听到的，只有为首的小女孩，断断续续，低低哑哑的哭声。
　　“嘎——嘎——”一只乌鸦不知从哪冒出来两声尖锐的叫声，然后冲天而去。
　　“哎哟！——”前面抬棺材的一个男孩被乌鸦的叫声吓了一跳，脚下一个趔趄，肩上搭着棺材的木杠顿时滑了下来。
　　其他三个男孩毫无防备，只觉得肩头一松，“哗啦”一声，棺材势落地在上，棺材盖也打开了一半。一抹大红的身影，映入眼帘。抬棺材的四个男孩，都反射性的退后了好几步。
　　“明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后面的一个高个男孩责备说。他的眼神飘移不定，不敢看那棺材里面，眼角的余光，却又忍不住斜斜的瞄了过去。
　　“吼——啊——”忽然，一声闷闷的、女人嘶吼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听，什么声音？”高个男孩一脸戒备的说。
　　“别胡说，哪有什么声音？是你太紧张了吧。”洒纸钱的女孩镇静的说。
　　“可是，兰姐，老先生明明说过，棺材不可以落地的。否则——”高个男孩没有再说下去，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啊——吼——吼——”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似乎是一个女人，被什么困住了，发出凄惨而又绝望的叫喊。
　　看大家的表情，兰姐知道，他们都听到了。
　　兰姐，似乎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们脸色煞白，无意识的往一起挤了挤，相互扶着，不由的都站在了兰姐身后。
　　“没事。”兰姐一边安抚的说着，一边走到棺材前，弯腰把棺材盖盖上，并从篮子的最低部，拿出了一张黄色符纸，贴在了棺材上，然后说，“好了，大家继续走吧。老先生说，我们一定得在天黑之前回去的。”
　　声音果然消失了。
　　队伍在风中缓缓前进，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才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前停了下来。
　　小山上没有树，只有枯黄的杂草长满了整个山头。小山的脚下，一棵孤零零的槐树，在风中摇摆。此时已深秋，树上的叶子落了大半。树下的枯叶已堆了厚厚的一层，踩在脚下，发出“嚓嚓”的声响。
　　四名少年放下棺材，拿出铁锹。
　　兰姐围着槐树转了一圈，然后指着树下的一块空地说，“就这吧。”
　　“兰姐，确定么？”明子声音有些颤抖着问。
　　“按老先生说的，就是这儿了。”兰姐肯定的说。
　　四个男孩立刻动起手来，不一会，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就挖好了，两堆黄土高高的堆在了大坑的外面。男孩小心翼翼的抬着木杠，把棺材放入坑内。
　　兰姐走到打幡的小女孩面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说：“雁儿，和你姐姐告个别吧。”
　　“姐姐——”雁儿颤颤的走到坑前，突然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跪了下去。
　　兰姐对一直跟在雁儿身边的两个女孩使了眼色，两个女孩一左一右，连忙扶住了的雁儿。
　　“姐姐——姐姐——”雁儿哭的泣不成声，半跪着坐在了地上。
　　兰姐对四个男孩一挥手，男孩立刻抄起铁锹，飞快的埋了起来。
　　“姐姐——姐姐——”雁儿的哭声更惨了。
　　不一会，坑就埋好了。没有立碑，只是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兰姐找了一块石头，押上了几张黄纸。
　　明子从雁儿手里拿过纸幡，插在了坟上。
　　雁儿哭的已经没了力气，最后，只对着坟包轻轻的说了一句：“姐姐，一路走好。”然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色香囊，让人挂在了槐树枝上。
　　“我们回去吧。”兰姐又望着绣包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开始往回走。
　　空旷的小山脚下，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伴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头。槐树枝上没了叶子，细细的红绳系在树枝上，一个精巧的白色香囊挂在上面。
　　白色的香囊是用了质地极佳的绸缎制成的，上面用鲜红的丝线，勾勒出一朵妩媚的莲花。小小的香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那莲花，似白雪中的一团烈火，栩栩如生。
　　“吼！——吼！！！——”女人绝望的嘶吼，混在风中，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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