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花酿》葱花蒜末

2、第2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眼皮上。恩……好刺眼……起身伸手揉揉困倦的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收拾了东西出门。

　　２１０病房——

　　刻满皱纹的脸庞稍显红润，瘦削的身躯伴随呼吸一上一下均匀缓慢起伏着。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听医生说外公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真是太好了。

　　见他嘴唇动了动，是不是醒了？俯下身子，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声呢喃。

　　“娜娜、娜娜……”

　　一滴湿润顺着眼角缓缓滑向发际。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娜娜，是母亲的乳名。

　　外公，应该是很爱妈妈的吧……

　　关于母亲的模样，脑海中仅剩一丝模糊的影像。记忆中她长得很是漂亮。因为一生下来便一直由保姆照顾，所以平日里我几乎见不到她。似乎只有在家族聚会或是生日聚会上，我才能看到这个被我称为“妈妈”的女人。

　　还记得那时候我很喜欢做的事情，每次在生日宴会或家族聚会上，我总会吩咐下人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大家专心于聊天谈话的时候，乘机会偷偷溜到人群外，然后站在宽大的窗边，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场中央的她。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整齐地盘起，露出雪白的颈肩，挂在胸前璀璨的晶石闪烁不止。她一定很喜欢穿这种低胸露背的黑色长裙吧，再配上银色缀着亮粉的高跟鞋和柔软绵密的白绒披肩，真是好看极了。

　　看呆之余，人群里的一阵嘈杂打断了我的思绪。

　　每当这时候，我总会微微弯起嘴角。

　　看来又要发生了呢。

　　“小奈儿！小奈儿！你在哪里！？”不安慌乱的口吻。

　　“爸爸，奈儿在这呢。”我不慌不忙地答道，细细稚嫩的声线在大厅中响起，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在场人的目光。

　　“还以为小奈儿不见了，差点吓坏爸爸了，以后不可以这样哦……”一个男人匆匆跑来，蹲下身子紧紧把我抱住。

　　“恩，奈儿下次不会了。”轻轻踮起脚，小手笨拙的搭上宽大的背，越过他的肩膀，好奇又有些兴奋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她依旧站在场中央，背对着我。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她刚才一定注意到我了吧，她在看我的时候，一定是微笑着的，恩，一定是的。

　　她那么美丽，笑着的时候一定很好看。那时的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着她微笑的样子。

　　只可惜，我还是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当时很多人跟我说，其实母亲并不爱我，理由是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来见我。可是我不信。我一直觉得母亲是爱我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相处而已……

　　帮外公掖好被子，我轻声的走出病房。正想着什么，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我顿时僵直了身子。

　　“小奈儿，你怎么在这里？”语气充满了温柔与关切。

　　没事的，没什么好怕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断告诉自己。

　　鼓起勇气抬头看他，这个男人，给了我太多恐怖的经历。

　　“狄原兼先生。我、我是来看我外公的。”现在的户籍上外公才是我的法定监护人，这样的称呼也不为过。

　　温润的脸庞闪过一丝冷意。“这样啊。小奈儿，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爸爸’呢，毕竟，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啊！”

　　幽深的眼眸里是满溢的温柔。在外人看来，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慈祥和善、爱女心切的父亲，可是我知道，这是狄原兼的一个信号——一个非常危险令人恐惧的信号……

　　全身毛孔猛地一缩，颤抖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向后退，手心已是冷汗涔涔。

　　一阵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

　　本想趁此机会逃掉，不料他竟然快速的把电话挂断，双手紧紧地按住了我的双肩。

　　“小奈儿是不是很怀念和爸爸一起住的日子，嗯？告诉你哦，很快就有机会了～”笑眯眯地凑近我的脸。

　　感觉到他手臂的碰触，身体立即像触了电般想躲开，他转而用双手扣紧我的手腕，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铁钳似的禁锢。望着他那温润而又危险的笑脸，我失去理智地吼道：“放开我！！外公、外公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凭那老头就能把我怎样么？你太天真了，呵呵。实话告诉你吧，那个老头他啊——”狄原兼凑到我耳边，悄声的说了一句，“他活不过今天了。”

　　我的嘴角忽然哆嗦了起来。外公虽然生了病，但也不至于致命，医生也说过他最近病情有所好转的，难道，难道说……

　　他以灿烂的笑容回应了我的猜测。这个男人居然敢对外公动手，他疯了么？就算是市长见到外公也要谦让三分的，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势力变得这么强大，强大到可以置外公于死地！？

　　“…”

　　我缓缓地垂下眼帘，服从地说道：“我知道了。爸爸，我会搬过去的，但是，请你别碰外公。”既然你的目标是我，那么就只管冲着我来好了，不要把其他无辜的人也扯进来……

　　他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今天搬过来吧。小奈儿，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晚饭了。”说完便放开了我，一脸春风得意的走了。

　　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我失神的跌坐在地上，软如棉花。长长的、空空荡荡的走廊，如同一座永远没有尽头的囚牢，它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我，再也逃不掉了。

　　或许是这些日子所给予的快乐麻痹了我的神经，让我深深沉浸在那令人迷醉的温暖中，以至于我忘记了，忘记这个昙花一现的幸福原本就不属于我，忘记只有痛苦与折磨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忘记命运早已是注定好的、无法改变的。

　　在这世上，不属于你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属于你的你一辈子也别想赖掉。别试图去挣扎或抵抗，因为最后你将会发现，一切不过是徒劳。

　　幸福，只不过是奢望罢了……

　　我没有再走进外公的病房。换了新手机号，仅在外公床边留了一张“到朋友家玩几天”的小纸条。

　　外公，对不起，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