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夜生一昙

2、前章

　　凡人，皆有不可说的过去。努力掩藏。

　　“春大娘，这青菜多少钱来着？”
　　“豆花喽——，豆花喽——，热气腾腾的豆花喽——”
　　“这位爷，你要点啥？”
　　“小二，请给我的马喂一升谷料，今晚赶路。”
　　“这位大爷，借问一下鲁镇应该朝哪个方向走啊？”
　　“噢，听说了吗？罗家要办两门喜事，他家不是一个儿子吗？”
　　“老板，一碗凉粉，多放点大蒜。”
　　“小子，往西去就是了。”
　　“好喽，这位客官，你要的水粉。”
　　盛世太平。

　　“哎，最近的江湖人士都往龙都赶，这帮人又不知惹出什么事来？”
　　“可不是，看那些带刀带枪的。”
　　一个刺青头的大汉恶狠狠地掉过头来，说话的两个人缩了缩脖子，低下头迅速扒饭。

　　“小二，结帐。”
　　“来喽，客官，一共，一共，哈，一共一百两银子。”
　　“抢眼啊你！”刺青头大汉豹眼一瞪，双眼竟是噬人的血红。
　　“没——没——没有——有啊。”小二双腿直颤，“这——这”这不是我的意思啊，是我们掌柜的意思。
　　酒楼里一片寂静，不少人暗暗斜眼飞望着。

　　一声咳嗽声响了起来：“天良，取三百两银票给小二。”
　　“爷，你说啥！”大汉一声怒吼，“唰”地转身。
　　众人朝发声地看去，偏生那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横两三个高壮的护卫，只看得见一角黑袍。
　　“咳——咳——，天良，你的，咳——咳——，阿心。”
　　桌上一个圆润的女子回过头来，众人唬了一跳，这女子居然没眼睛！再一细看，女子脸盘极大，眼极小，一眯倒像是爹没给，娘没生的。

　　那女子半天也不说话，只眯着眼，没有表情。众人讪讪的，这演的是哪出？

　　蓦地，女子暴喝：“天良，你昨晚又去赌钱了！！！！”
　　“没——”
　　“那兔子眼从哪来的？”
　　“我昨——”
　　“所有弟兄昨晚子时都倒了。”
　　“那是——”
　　“……”
　　“那是，是因为，是……”大汉支吾着，面红耳赤，眼神四下里飘，众个瞧着极是好笑，那个二十几个大汉却像是见惯了似的，各自默默地喝茶。
　　“等等，”大汉突地抬起头来。
　　女子挑高眉。
　　“你怎么知道昨晚兄弟子时全倒了。”
　　“我放——”
　　“好了，阿良，拿银票给小二。”
　　“爷！”
　　“去，咳咳咳咳咳咳。”

　　“啊。”小二愣了一下，感激地泪花迸裂，却觑着眼朝刺青头大汉那里看，见那大汉不声不响，飞步流星走了过来，“嗵嗵嗵”踩地地板咯吱吱地响。小二个激灵，拔腿就要跑，大汉怒目暴睁，手往小二胸口一拍，震得小二连连后退。

　　“天良，输了钱不能往其他人身上发泄。”女子端着茶碗，冷冷地说。
　　大汉一僵，喃喃地啐了声，提着长眉刀下楼去了。

　　“小二，小二，小二！”
　　“公子，怎么了？”
　　“银……银……银……”
　　“公子不是给你三百两了么？”细眼女子正要出门，听到小二在嘟囔。
　　“你怎么了？”
　　“银……银……银票！银票！”这就是传说中的银票啊，传说中可以气死一大堆人可以潇洒地往桌上一甩“这花魁我要了”的银票啊，还以为这一辈子没缘看到。

　　“死鸡毛，你在干什么？”
　　“啊，老板，银票啊，银票。”小二一脸兴奋。
　　“有什么好看的，”老板一脸鄙视，“快去干活，给我。呵呵。”

　　“韩离，你瞧得见不？嚓—嚓”
　　“自然是看不见了。”答话的人，眉眼平和。
　　“那还看，嚓，那人有什么好吗？嚓就差一口气了。”
　　韩离低低的眉皱了起来：“阿虑，不是说了不要吃这么多的糖葫芦吗？”
　　桌上的小女孩正鼓着腮帮子咯吱吱咬着手中的糖葫芦，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韩离。旁边放了一个小贩的糖葫芦架子，上面剩了三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牙会长洞长虫，会很痛的。”小二笑着一张脸，“小朋友要小心啊。”
　　小女孩翻了翻眼睛。
　　韩离低下头去夹菜。
　　“好烦噢，都走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到龙都啊。”吃完最后一个山楂，小女孩抱怨起来，声音软软的，带着奶腔。
　　周围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窃窃窃私语。
　　“好了，睡觉吧。”韩离抬起头，看向小女孩粉嘟嘟的脸。
　　“臭阿离，”小女孩打着小小的呵欠，“又要抛下我……”伏在桌边静静睡着了。

　　韩离起身抱了小女孩，看了眼天色，大片黑云在南边缓慢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