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简四

39、自己的担子自己知道

　　看人挑担不吃力，蓝瑛看秘书这职位好，哪知贺燕满腹烦恼。只是她每次刚起话头，就被蓝瑛找其他的事岔开了。在小蓝想来，我的烦恼牛毛般杂且细，我不找你发牢骚，你也别拿我当垃圾桶。久而久之，贺燕识相地闭口不谈，两人同住一室，却极少聊公事。
　　贺燕正经财务专业毕业，注册会计师五门已经过三门，限于工作年限没考中级职称，然而将来很有几分把握能考到手。从学校到就业，她一向以做专业人才为目标，谁知老板乱点人头，竟然让她转做秘书。老板找她谈话时，她婉转地说没受过专业训练，反应也慢。没说几句，老头已经不耐烦地说，“不会就学，年纪轻轻的没做就逃？你跟着赵铮做，她会教你的。”手里大笔一挥，已经在人事调动单上签字，居然慷慨地加了五百元工资。
　　“老板给你加工资，不论多少，都是对你能力的肯定。贺燕，我对你有信心。”赵铮劝她，“何姐师范毕业，我学机械，都谈不上专业对口。做秘书只要摆正心态、位置，没有做不好的。而且跟着老板，苦是苦，能长见识，老板经历的事多。你实在不想做，过几个月等老头再来时，你和他提要转回会计部。现在他兴头上，你坚决不肯做，那么只有走人一条路了。”
　　只当丢两年时间看风景，贺燕别别扭扭地做起秘书来。好在这段时间就祁世琛出差过一周，不知道他对她的工作满意不满意，反正对付过去了。挨批不是没有，贺燕开头还瞅没人注意迅速抹去泪水。后来发现祁世琛对员工一视同仁的严厉，她开始学着像张志明和仲捷在祁氏呆得久的人，听到啥不中听的，左耳进去右耳出来，根本不让它有停留的时间。
　　天高皇帝远，猴子争阿大，新上任的行政经理邓国栋和张志明面上和气，暗底较劲。和号称MBA的吴明生不同，邓国栋从前在加拿大做机械师，有点技术底气，动不动询问安装事宜。次数多了，终于有天张志明不客气地说，“邓先生，此事我会向祁总直接汇报。”大有麻烦您管好您份内事就可以了的味道。邓国栋当场变脸色，幸好涵养功夫不错，没上演一场将相不和。
　　他们折腾，影响到了贺燕的工作，每周例会的会议记录格外难做。会议记录主要供老板了解分厂情况，她先将草稿给各位经理过目，人人例必作美化修改。送到邓那，他说这个问题反映得有道理，好像是我说的，一圈圈到自己名下；张又说该问题分明是我提出，随手用另外的颜色笔把话圈回他名下。搞得贺燕两头不是人，后来她决定实事求是，谁说的记到谁名下，你们改你们的，反正我还按我听到的发出去，得罪人也没办法。
　　好在邓国栋渐渐接受贺燕的做法，可又有件事惹得她郁闷，那就是应酬。从前吴明生好应酬，大小接待统统亲自来，不过他喜欢独自出席，或者和罗永其同去，赵铮躲过不少不想去的场合。邓国栋却很怕饭一吃两三小时的风俗，凡遇到应酬，能避则避，避不过的非扯上贺燕一起。年轻女孩子一去，有什么好事，无非被灌酒。贺燕还住家里时，父母闻到酒味恼火得不行，非叫她立时辞职，“哪能去陪酒？”她解释一大通，答应最多两年一定转职，双亲才悻悻然地让她好自为之。
　　晚上贺燕靠在床上翻了会书，看不进去，估计小蓝在赵铮的宿舍，干脆也过去聊天。三人说到祁年春的事，蓝瑛笑道，“可怜的张先生哪，湿手沾面粉。祁年春个人行为，何姐和你干吗道歉，依我看没过试用期，炒了算了。”贺燕喛一声，“哪有那么简单。不知谁捅到老板那，老板说祁年春也是可怜人，话里还怪翠花吃窝边草。”蓝瑛啧啧道，“他自家二三个老婆，…”
　　两人说得兴高采烈，有人敲门。赵铮开门一看，原来是杨森，手里拎着一大包水果，今晚他送何晶仪去张家港出席客户的新厂落成庆典。蓝瑛和贺燕交换眼神，很识相地告辞，“我们回去睡觉了。”小蓝还用嘴形无声地说，“不做菲利浦。”
　　“干吗！”赵铮回以白眼，一手扯住一个，“都是同事，一起吃。”她又问杨森，“何姐那有水果不？”小蓝抢道，“还用你问，三木不会拉下何姐的份，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
　　赵铮在她额头一弹指，“没大没小，我好歹算你师傅。”
　　不知和刘耀东的重逢算不算催化剂，赵铮感慨最美好的大学时光已经流走，也惊讶于青春的易逝。更可能受多了何晶仪的影响，钱啊学历啊全是空的，这些靠男人给不如自己挣，女人需要的不过是男人的肩膀。杨森的肩膀也够她靠的，慢慢的，对他学历低的那点介意早跑光了。有时和他聊着天，赵铮看到那张俊秀的脸，忍不住兴起念头，唉，这人长得还真不错，不做明星可惜了。她难免会问傻问题：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在上海的小办公室，你一抬头，眼睛特别明亮，说话又大方又和气，做事利落。我当时想，如果人家不要我上班，我也得多来几次争取一下。不为别的，只为那个特别好的女孩子。”杨森一脸灿烂，“说不出来那种一见面的感觉：对了，就是你。…你干吗瞪着我？”
　　“你老实说，读书时是不是偷看女同学的琼瑶书了？”
　　杨森不服气地说，“越剧里唱的，这个妹妹好像哪里见过。”
　　呵呵，恋爱中人说话确实没营养，彼时年龄、阅历统统无用，纯属昏头。
　　再成熟世故的女孩，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何晶仪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事来。可是没必要沉湎过去，有时间不如作产假期间的工作安排，她沉吟着修改发给祁世琛的电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