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十七 罪魁祸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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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汐羽靠着椅背，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催眠着她差点睡着。突然手机震动，她没看来电就迷迷糊糊地接听：“Hello！This is Phoebe.”只要一到国外就改不过来说英语的惯性。
“汐羽，是我，快点来院长室。”虞珞君的声音似是压抑着愤怒，“一年之前是谁过来骚扰思思致使她情绪紊乱的，已经查出来了。”
宁汐羽一惊，睡意霎时间离她远去。
病房里，苗思思睫毛轻眨，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永远不变的天蓝屋顶和墙壁，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微弱的呼吸。轻轻抬了下手，却一动都动不了，因为有另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掌压制着。她侧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微微眯眼，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熟悉的清瘦面庞占据了整个思维。
王启榛开始紧张，无论是在面对领导或是报告会上都没有如此紧张过，他不知道苗思思会是怎样的反应，若是她厌恶地赶他走，他该怎么办？
“老大。”一声虚弱的呼唤，她和以前在工作站时一样，喊他老大。
握住她的手不禁紧了紧，“嗯，是我。我来看你了。”王启榛扯出一个微笑。
苗思思定定地望着他，忽地轻笑，“呵，你今天的开场台词不一样哦。怎么没带着雪迪一起来？”
王启榛刚刚浮上来的心猛然沉至谷底，“你……在说什么？”
“每次你来看我之后，其他人都告诉我是我出现了幻觉，你根本就不会来的，你和雪迪，都讨厌我。”苗思思收回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摸索着拔掉左手背的输液管针头，血丝顿时逸出，“都说了不要挂点滴，为什么还是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为什么又要来看我？这次背着雪迪过来，她会不高兴哦。不要惹她生气，否则她就不会来带我走了。”
“思思……我是王启榛，活生生的人，不是幻觉。”王启榛抓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为了让她感受他真实的存在，“我真的来了，我来了，我不讨厌你，一点都不讨厌你。雪迪她……也不会……”
苗思思怔了怔，迟缓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最终却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发愣地看着他。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王启榛看出她眼中的迷茫，心中甚是焦急，不知怎样才能让她相信他不是幻影，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是我……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你了。”
“老大……”苗思思轻唤，眼角有些湿润，“真的是你么？”
“连你老大都不认识了？傻丫头，如假包换。”王启榛笑笑，“我过20岁生日那天，你送了我一条领带，还开玩笑说想为亲手为我系上。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去了加拿大，经室友解释之后才弄懂……可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他的留学生室友告诉他，女人送男人领带，为男人系上领带，也就是想拴住这个男人的一生。
苗思思用力吸进一口空气，闭上眼睛，“原来你还记得。”
“那条领带，我一直留着，因为系领带的人不是你，所以一直没有用过。”王启榛俯下身，离她近了一些，“思思，我想你，非常思念，可是我从来不敢去打听你的消息，无论是你过得好或是不好，对于我来说都是打击，你明白吗？”
苗思思缓缓摇头。
“如果你很幸福，我会不好受，因为你已经完全忘了我不再爱我。如果你不幸福，我会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抓住给你幸福的机会。思思，我不恨你，其实最懦弱最可恶的人是我，你该恨我的。”
苗思思睁开双眼，眼眸慢慢转动，他所说的话她难以理解，“你这样说，是表示你喜欢过我吗？”
“喜欢过你？”王启榛干笑一声，含着对自己的无限嘲讽，“思思，直到现在为止，我依然喜欢你。”
那是她期盼了将近五年的告白，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幻想过这样的场景；随后他去了加拿大，她在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也做过这样的梦，只是醒来之后她很清楚，这梦很不切实际。如今，她被医生诊断为重度忧郁症还伴有妄想症，谁能保证眼前的男人和柔情的话语，不是她妄想出来的呢？
她的眼眶依旧湿润，却挤不出一滴眼泪。“老大，别骗我了，我累了，你走吧。”她将手抽回，随意翻了个身背对他，像往常一样“送客”，以前，只要这样做，王启榛和杨雪迪……还有偶尔会冒出来的那个女人，都会立刻消失，不会再打扰她。但这次似乎不一样，身后的人没有离开，呼吸急促地一再声明：“思思你信我，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你要信我。我喜欢你，在加拿大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其实……非常喜欢你。可我之前将你伤成那样，我又有什么脸说我喜欢你？思思，你要赶快好起来，你恢复的时候我再正式向你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好么？”
苗思思紧闭双眼，闷闷的声音传来：“嫂子会生气的，你别再来找我了……嫂子说，她说……她说……”她的语调渐渐开始颤抖，恐惧肆虐。
王启榛听出了不对劲，“嫂子？是谁？”
“她说……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祸害……”苗思思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往被里钻，“我一直都在做第三者，破坏你和雪迪，又破坏你们夫妻和睦……”
王启榛霍地站起身绕到病床另一边，蹲下来按住她的肩，直视她的面庞，不容许她继续逃避，“她是谁？她来找过你？一年前来找你的是她吗？”
“我留在世界上是个多余，是爸爸妈妈的负担，是你不要的包袱，是你前途的隐患……我应该被车撞死，我活在这里不如去死，这样，爸爸妈妈就不用被我拖累了……嫂子还有你可爱的女儿，都可以和你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她半抬眼睫，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晕湿了枕头，“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和雪迪在一起。”
王启榛用力将她抱进怀中，任她的泪水沾湿肩头，心中的自责和爱怜促使他将理智抛除脑后，他只想紧紧抱住骨瘦如柴的她，大声告诉她他爱她，给她最大的安慰，“思思，你不是多余的，没有人希望你消失。我们都爱着你。她在胡说，她才是最大的骗子。”
宁汐羽从院长室出来，思绪纷乱，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竟站不太稳，虽然之前也找人调查过，她心中有了一些眉目，听到确切的真相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竟然，又和她扯不开关系，她又害了身边的人。苗思思明明就是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陆家要对付她呢？难道说陆家也查到了苗思思父亲的真实身份，先下手为强了？但这一年多来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和虞珞君以及苗岳川交涉的事情也很顺利，究竟是为什么？她慢慢走回苗思思的病房门口，连推门进去的勇气也没有，这一刹那她似乎能体会到之前王启榛的心情。
门突然打开了，门里门外两个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王启榛眼睛发红，脸色苍白，见到宁汐羽呆呆瞪着他，低声说：“我哄她睡着了，刚刚喊了护士来帮她重新打点滴。我们有什么话在外面说吧。”
宁汐羽点了点头，转身往出口走去。
两栋住院大楼之间由一道爬满藤条的长廊连接，是疗养院中休息乘凉的最佳场所。现在将近下午一点，是睡午觉的时间，长廊上空无一人，宁汐羽便领着王启榛来到这里。两人并肩坐下，一时沉默无语。
一阵风吹得大树枝叶沙沙作响，过了片刻，王启榛先开口了，“我想，我可能知道思思的病情为什么会恶化。”
“真巧，我刚刚也知道了。”宁汐羽轻轻叹气，“其实，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当年在加拿大遇见答应和她在一起其实是父亲的要求，只因为她是谭司令的女儿。她虽然任性骄纵可也算率真可爱，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王启榛苦笑一声，“不过想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来找到思思？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宁汐羽有话憋在心里，事情不完全是王启榛所想的那样。谭简玲高傲自负，纵使她能察觉出王启榛未必真的爱她，只需要用家中权势压一压王启榛的气焰即可，又怎会失掉风度千里迢迢跑来瑞士向一名苍白病弱的女孩示威？况且王启榛一定会将这段往事密封保存，谭简玲对苗思思的存在应该并不知晓，绝对是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顺便给了她苗思思的个人资料。至于这煽风点火的人……宁汐羽蹙眉，根据她早前的调查结果，新海地产获得北京政府的新土地开发权之前，陆振邦的人暗地里和谭简玲接触过，随后过了两天谭简玲便动身来疗养院见了苗思思。那个时候苗思思的情况已趋于稳定，闲来无事会帮忙做一些看护工作，当天她陪着一名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在花园里玩，谭简玲找到她不由分说先甩了她一巴掌，接着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然后就离开了。花园里还有几位休息的老人，大都是认识苗思思的，据他们说，苗思思反应很平静，外表看不出来有什么，反而拜托他们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父母，谁知第二天中午她便从三楼阳台跳了下去。虞珞君和苗岳川一直在查这个侮辱他们女儿的那个女人是谁，无奈她根本没有在疗养院探病册上登记名字，又因为地点不是室内所以没有监视录像，查起来颇费功夫。苗岳川花重金雇佣了一家美国私家侦探社调查，终于得知真相。
“父亲说简玲是追着我的步伐才去加拿大的。其实我和她并不熟，只是在几次饭局上见到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心死，既然父亲命令我和她在一起，我就只能遵命。说不上爱不爱，但娶了她就要负责任。她那么傲气的一个女孩肯跟了我，我如果说不愿意也就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生了女儿之后她脾气越来越差，我有时候不耐烦就说她几句，家里面立刻吵得天翻地覆。一年前那段时间，是吵得最凶的时候，大抵还是因为我对她不够好她才把心思动到这里来的。”王启榛抽出一支烟想点上，“我的女儿，她爷爷给起名叫单名一个珏字，我硬生生往里面多加了一个‘思’。王思珏。”
宁汐羽心中微震，可嘴里只淡淡说着：“疗养院禁烟。”见他收起香烟，她问出疑惑：“学长，你……喜欢思思？”
王启榛一愣，转过头看着她，唇边泛起苦笑：“我也没想过我会喜欢她。”
宁汐羽眨眨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比她大四岁，虽然只大四岁，那个时候只能说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关系，我一直当她是小孩子，她也的确像个小孩子，说话还带着童音，笑起来满脸稚气。雪迪虽然是她同学，可看上去成熟许多。没有男人会拒绝自己有好感的美丽女性，雪迪向我告白，我们就在一起了。”王启榛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两侧以减轻疲劳，“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苗思思对于我来说是什么人，她喝醉了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很惊讶，可之后发现更多的竟然是欣喜。但她不应该出言污蔑雪迪，我有些生气，生气她对我撒谎。呵，就是那个时候生了她的气，我和她只能是错过。杨雪迪出车祸，我和她都有深深的负罪感，我一方面排斥她，另一方面不得不顺应自己的感情去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不停地伤害她，好像在自虐一样。去加拿大的时候我一直想，如果没有了我，她应该会更快乐一些。现在只能后悔了，早知道她会变成这样，当年我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快乐了。”
“学长你为什么没早一点发现你喜欢的是思思呢？为什么在发现喜欢她之后又不和她坦白呢？错过一次，今生今世就只能是错过了么？”宁汐羽摇头，“你们的一生还很长，你可以用下半生的时光去弥补之前的错过。只要你愿意为了她这么做。”
“只要我愿意……”王启榛喃喃念着，忽地一笑，“不是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的，很多事情都不归我的掌控。你不了解。”
“我了解。”宁汐羽的语气很坚定，“我也很喜欢一个人，我知道他也喜欢我可我只装作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明白，我会为他带来麻烦。后来，我喜欢上另一个人，一瞬间像被施了魔法，固执地认为那是爱，而之前的喜欢只是喜欢。为了爱，我决定赌一次，可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现在，我又遇到曾经喜欢的人，感觉没有变，似乎更强烈，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喜欢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了他放弃一些东西。这种矛盾和学长你的是一样的，所以我了解，因为感同身受。”
王启榛惊讶地望着她，媒体们都称宁汐羽和陆凯辰是一对金童玉女，商界的深情伉俪，原来竟然是这个样子？果然，这世界处处充满了虚伪，不是只有在官场上。“你可是确定了？你的喜欢，是‘爱’吗？”他玩味地笑笑。
“那么你对思思的喜欢，是爱吗？”会有这样的爱吗？曾经抗拒，曾经伤害，曾经抛弃。只推阻，不接受；只想念，不争取；只任自己铭心刻骨，却不打扰那人一丝一毫；只将他当作心中的净土与救赎，却不愿他参与自己混乱的人生。这样可以算是爱吗？如果这是爱，她能够再自私一次，抓住她所爱的么？
王启榛沉默稍许，点点头，“当然是。”
宁汐羽笑了笑，“那么我也是。”
两个人都默契地大笑，站起身往大楼内走去。多么神奇，两个并不熟识甚至带有轻微敌意的人，在短短一个下午都不到的时间，很自然地互相分享了对方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将藏在心里好久的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是无比轻松。宁汐羽突然轻声问：“学长，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怎么？”王启榛挑眉，不知她用意何在。
“思思她相信这个，我却不信。但是我想，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因果报应，我也要凭自己的力量让那些该获得报应的人尝一尝种因得果的滋味！”宁汐羽扬起下巴，微眯双眼，“那些人，我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十七 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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