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十一 经济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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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危机在2007年夏来袭，真正扩展到全球的经济危机已是接近2008年末。这场由美国房地产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崩溃危机引发的华尔街海啸使得欧美市场受到重创，小型公司不得不申请破产清算，诸多中大型企业也开始大幅度裁员以度过危机。中国经济受到的打击较小，大多数是沿海对外开放地区由外资支撑的企业因为外国投资者撤回资金而倒闭，集中在广东一带。新立集团虽然是从纽约起家，可是宁海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便将整个集团重心移至中国，所幸避过了这场危机的致命一击，但是股票市场融资总额和在美国的房地产事业总收入锐减是不争的事实，其他方面的收入总额也大不如往年。
此时此刻，一份名为《新立集团所属品牌及公司裁员总计划修改方案六》的文件正放在宁汐羽的沉香木办公桌上。她托腮凝眉注视着那份文件，微微摇了摇头。裁员，去年就不断被提上会议日程的计划，却因为主席宁汐羽的一再反对而未能全集团实施，陆派主管的公司已经进行过裁员举措，宁派成员作出支持宁汐羽做法的行动，没有轻举妄动。之前否定过五次，没想到就在一切好转的时候，人事部首席裁员官第六次递上了裁员计划。事实上，首席裁员官的工作室直接向股东大会报告的，就连她这个董事会主席也没有权力干涉首席裁员官的事务。也许是忌惮着新立集团创始人的后代和整个集团目前表面上的最大股东，人事部一直都坚持得到主席首肯再进行大规模运作。
新立集团在全球雇佣的员工将近五十万人，若是大规模裁员，将有多少人失业，又将有多少家庭失去经济支柱，她不敢想象。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小幅度减薪到默许部分公司的裁员行为，她已经妥协了很多，撑了最难熬的那段时日，如今基本上可以平稳恢复，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钢笔在手中转了几圈，最终没有签字，将文件夹推到一边。
她想要守住新立，无论境况多么艰难她都要守住。新立里面的每一个人，除去陆家，包括每一个下属公司中的职工，都是造筑这座帝国的一份子，她不会抛弃他们。
办公室门被推开，宁汐羽不需要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整个新立总部唯一不用通过主席秘书报备的首席顾问大人，除了主席本人，只有他才能在这间办公室出入自如。
陆凯辰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那份蓝色文件夹，瞄了一眼内容之后笑了一声，“你又没签字？坚持不裁员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这种处于人群顶端的人能够体会普通工薪阶层家庭失去一份工作是怎样打击么？他们为新立奉献了他们的劳动他们的青春，现在这种非常时刻，新立更应该成为他们依靠遮荫的大树而不是将他们驱逐的地主。”宁汐羽一字一句坚定清晰地说，“我知道其他人都在怎么说我，说我是个商业白痴，说我对于怎样经营管理一窍不通，说我只不过是个摆设，凭借手里握着祖辈父辈留下来的股份才能坐上这个位置。没有错，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我记得我爸爸曾经教过我，要爱护集团里的每一个人，把他们当作家人一样，将心比心，他们才会真心实意为了集团而努力献出他们的力量。”
陆凯辰神色淡漠地低头望着她，“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抛弃他们。”
陆凯辰面对着宁汐羽坐下，扯开嘴角冷笑道：“你正式接手集团内部的工作已经有两年多了，怎么还是和当初一样天真？一点长进都没有。纽约有多少家大型金融机构被政府接管你知道吗？这种情形下信贷扩张已经不是办法，必须停止。欧美那里的房地产业趋于崩溃，即便是新立旗下的公司也是赚少赔多。你认为，是裁掉一部分人比较好，还是一直死撑直到整间公司关门清盘更合算？”
宁汐羽咬牙：“我们已经是受损失最少的了，去年婚礼上花费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向世界证明我们仍然资本雄厚？如果再大幅度裁员岂不是不打自招。”
“没有错，当初没有强制要求你同意裁员计划，新立的资金流动也没有遇到死角，婚礼大费周章地请来商政名流奢华举行，为的是增强其他投资者、合作者以及公众对新立的信心，终于能够保住股票这一块不至于急跌。可你也要明白后果，现在的恢复时期整个集团达不到预想效果，有一些贷款银行已经提出疑问，特别是美国那里的，仅凭SKY CHARGE或许会支持不下来。不要以为重心转移到中国就可以掉以轻心，美国仍然有着新立集团的诸多产业，随随便便倒闭一间都会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如今裁员，可以不再冠上金融危机的缘由，利用‘精简部门，公司内部行政管理改革’为名就可以转移大众注意力。”
宁汐羽抿唇，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陆凯辰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笑了笑：“当然，如果你坚持不裁员，新立度过这一段时期也无需很艰难。只是，如果整座帝国就此衰落，你拿什么去面对你父亲和你爷爷呢？”他愉快地问，轻松的模样好像事不关己，他只是戏台边的看客，不需要为了戏中发生的事情而转变自己的情绪，“陆夫人，你是一名商人，不是慈善家。”
“那么……”她开口，略带迷茫地将目光洒在桌面上，“我会负责，新立集团只可能越来越强盛，前提是所有的员工一起努力。”
“执迷不悟。”陆凯辰懒懒地站起，冷哼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
宁汐羽在他关门的一刹那抬头，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她向后滑动座椅，从空隙中起身，往左边走去，自动玻璃门受到感应打开，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在佣人的勤劳打理下仍然如同新生。她疲惫极了，缓缓坐下，侧躺在那片翠绿的人工草坪上，闭上双眼，仿佛睡着一般。
爸爸，我已经很累了，这个战场不适合我，我害怕，这一生都不可能达到您的期望。
纽约的投资公司已经成功上市，挑在这一片经济萧条的时期占领了新的市场，诸多大型机构的退败反而为新公司的成长扫清了道路，将来，这间投资公司便是我们反击的阵地。
可是，爸爸，突然间我脑中一片空白，每当意识到将近五十万人的生计都担在我肩上时，我就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此责，好想逃避。
我明白我必须坚持下去。所以，即便在梦中告诉我也好，爸爸，当您感觉疲惫与厌倦的时候，您会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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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翔，是我。取消对纽约旧街区的竞拍，交给西索亚地产完成。”
杨浦翔听完这条留言，摘下蓝牙耳机，对身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耳语两句，男人点点头走出餐厅，他便继续微笑地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碧海蓝天的美景。
早知道陆家不是好对付的，他在顺利拿到MBA证书以后回到新立担任两年前便定好的首席商业计划官一职，随后竟然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陆振邦调去做质量总监，而陆凯辰则是由首席顾问发展成为实职——欧美市场行政总监，待遇差别一目了然。当初宁汐羽已经都安排好，首席商业计划官属于首席财务官的助理之一，无论是齐旻还是康德生，只要有意栽培杨浦翔，他入主董事会只是时间问题。可没想到陆振邦就这么近乎强制地否决当年已经签下的合约，把康爷这位老人家气得不轻。好，杨浦翔不让大家为难，乖乖地坐上质量总监的位子，乐得清闲。这个职位在每家公司来说举足轻重，可是作为整个集团的质量总监，只需要汇集听取下属公司质量总监的汇报即可，有时提一提自己的想法与计划，还会被那些有经验的前辈们当作空气一般剔除。他们尊重他，也看轻了他。陆家将他视为宁派具有威胁的生力军之一，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以工作为名，来到纽约做出游手好闲的样子，继续暗地里操控Universe投资公司。这家上市公司中文名为宇天，趁着金融危机逆流而上，投资了美国东南部的大多数工程，如今拥有的资产总额少说也有数十亿乃至百亿美元，等所有工程完成后，收回利润更为可观。为了这家公司得以起航，宁汐羽通过齐旻，动用了她手中3%的新立股份和大部分注入木可品牌的资金。杨谦说，第一批利润回收后，除了补缺，便是要想办法控制全球的SKY CHARGE 银行，为今后扩大宇天铸下后盾。
无奈，怎样才能控制SKY CHARGE银行，并且不让陆振邦和陆凯辰察觉呢？
这是一个难题，目前，杨浦翔所做的只能是在股票市场上借由各个宇天投资的公司吸收此上市银行的散股，其他的还得之后再考虑。
纽约的旧街区翻修重建是眼下最抢手回报最丰厚的工程，西索亚地产是美国本国地产公司，可如今一半股权已经落入宇天手中，若是投得这项工程，宇天势必进一步壮大。
突然，手机再次震动，他戴上蓝牙耳机接听。
“Boss，目前和西索亚竞争的还有另外三家地产公司进入了市政府的选择范围，其中新海地产属于新立集团，算是最有竞争力的一家。”
新立集团的房地产业部分一直是交给陆家管理的，他们既然向政府提出计划，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是金融危机使得美国本国房地产业大不如前，西索亚的异军突起必然会造成计划审核者眼前一亮，毕竟为了恢复本国经济，不应该再将资本转移国外，如果在预算方面低于新海，无疑最终工程必是西索亚囊中之物，借由西索亚地产接下这个工程，就算陆振邦追根究底，也查不出幕后操纵人是他。
“通知沃森，今晚加班修改计划。”
“明白。”
想要知道新海的预算报价并不难，只要有宁汐羽……
杨浦翔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得靠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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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汐羽不是第一次偷潜入陆凯辰的电脑里调取资料，宇天之前的每一次投资行为都那样精准，并不缺少这方面原因。这很卑鄙，她承认，的确是很卑鄙，可事关陆凯辰和陆振邦，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对付。陆凯辰有个习惯，工作时喜欢喝红酒，并且红酒不可经过旁人的手。因此，常常会看到二楼书房的门半敞，而他单独下楼到地下室选出年份最佳的红酒，再到一楼器具馆挑出合他心意的酒杯，一起带回楼上。宁汐羽看过时间，来回二十分钟，如果他选得久一些，半个多小时也是有可能的。她便会利用这二十分钟的空缺。书房里有监视录影器，陆凯辰的专用书房平日里都是锁上的，只要他占用书房，监视录影器便会启动。宁汐羽私底下特意找人配了监视器的遥控器，每次进门前暂时关闭监视器，复制资料，再换上之前动过手脚的录影带，不留痕迹。
这一次的确不需要这么麻烦，只不过是一份工程计划，各个公司的财务计划师都会将针对不同BP（Business Plan）的投资预算数额上报集团财务官，直接找到齐旻就可以，但前财务部也存在陆派眼线，段时日的分批资金转移说不定已经引起了陆振邦手下的注意，再去调取这一次的纽约工程资料参含不小风险。
她坐在笔记本前，将刚刚从陆凯辰那里复制到的资料传给阿翔。
忽然，房门打开，她立刻关掉笔记本电源，再重新启动。
陆凯辰站在门口望着她，左手拿握着一瓶红酒，右手拿着两个酒杯，朝她举了举，“要不要来一杯？”
她笑笑，站起来迎上前，接过他手中酒杯放到房间中的特别打造的吧台上，“今天兴致很高？”
“明天我去纽约，有一个案子可能会出一些问题。”
宁汐羽的动作滞了滞，继而浅笑，打开酒瓶往酒杯中倒酒，“波尔多00年产，看来我今天是有口福了。”她自己拿起一杯，再递给陆凯辰一杯，“你负责的案子也会出问题？别开玩笑了。”
“每一处都会有地域保护政策，即使没有明文条例，这几乎成了大家都默许的规则。能不能接下这次的案子对新立集团房地产业复苏的影响不小，我应该尽心一点。”陆凯辰慢悠悠道，转动杯中的红酒，置于灯光下，观察醇酒的色泽，“真是美丽的宝石红，香气也上佳，果然不愧‘红酒之后’的盛名。”
宁汐羽心中一动，疑窦渐生，想了想又发觉是自己敏感了，便默默喝下一口红酒，不再多说。
她不知道，陆凯辰的此番话，是暗示，还是警告，抑或只是不经意的谈论。可她明白，她要做的事情，自此开始，已经回不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十一 经济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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