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三十三 孔逸文——梦中红颜随人去，惟余孤独伴我眠——结局非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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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逸文和谢紫昕10月29日就回到了L市，拿钻戒，试礼服，看会场布置，修订发言稿。
无聊加恶心，他心里想。订个婚过个生日而已，至于这样吗？好像要开大会一样。只因为他是孔正夫□□的“儿子”，谢紫昕是谢康副市长的女儿，连这点私人事情都沾上了政治色彩。
将来自己绝对不会在官场里混的。
周五晚上，与谢紫昕分别时她突然哭了，他不明所以，便静静等待她恢复心情。她擦干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向俐……你不爱我，可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这段话在谢紫昕第一次为了这件事找孔逸文哭诉时他就听过了。
向俐。关键词。
孔逸文从小就是个骄傲的孩子。出类拔萃，做的事情总是不同凡响，家长疼，老师爱，女生齐聚的拉拉队也不少。即使亲生父亲去世，即使多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的骄傲已成惯性，不容改变。或许正因为有那些变故，他为了掩饰创伤，才更加目空一切。
小时候太幼稚。
然后一个叫向俐的女生用力将他推开，他跌坐在地上，正准备勃然大怒时却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倒在一边，微微颤抖。死对头林海莫惊慌失措地将女生抱走，孔逸文依然呆坐着，面对地上一滩血迹，不知所措。
他不相信什么爱情，亲生父母的经历给了他很好的范本。谢紫昕一直很温柔地关心他，在他还未融入陌生环境的那段期间给了他极大鼓励，他本就不是冰冷心肠，谢紫昕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想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
但那不是爱情。
向俐打碎了他骄傲的高贵姿态，他正气势凌人，她却为他受了伤，她还说那是“本能”。
其实之后再见到向俐是有些别扭的，只要一看到女生额角的伤疤他就觉得眼中刺痛。有时他想去轻轻抚摸那道疤痕，希望将它抹平，希望她的额角恢复光洁。她从不在乎这处不完美，琉璃似的眼珠带着淡淡疏离，有时灵活转动，经常会提出奇怪的要求，而他什么都拒绝不了。不知不觉地，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渐渐离不开她，只要一见到她，心里的褶皱便会被轻轻抚平，眉头舒展，莫名愉悦。
周六下午，孔逸文很早到达环宁名人酒店的宴会厅，在那里等待着即将前来的嘉宾们。从休息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米色礼服西装，映得脸色更加苍白。扯扯嘴角，表情不伦不类，非常难看。
“逸文。”一个轻声呼唤，谢紫昕站在门边望着他。
“什么事？”他转过身，平淡问道。
谢紫昕身着洁白晚礼服，绾起的长发完美衬托出她秀美恬静的面庞，腰间点缀着碎钻使她仿若被笼罩在一层朦胧光晕中，真如传说的凌波仙子一般。她垂下眼帘，温和道，“小俐她们来了，正在另一间休息厅。”
孔逸文平静走向她，无半分异常，“一起去见见他们吧。”
谢紫昕微微一笑，“嗯。”
那间大的休息厅是专门为客人们准备的，里面布置得和咖啡厅雅座差不多。向俐一行人正舒舒服服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喝茶谈天，好不自在。孔逸文进去以后，第一眼就望见那个纤瘦明亮的背影。
是明亮的。鹅黄色的长裙礼服，柔和中透出一丝亮色，如同她纯澈的嗓音。
涂佳怡轻轻推了下向俐，她回过头，对孔逸文眨眨眼睛，随后挽着周林的胳膊站起来。
“恭喜啦，两位。”
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那年的初雪后，他和她在洁白的雪地里打闹。雪花从他们脚下被激起，飞扬。她快乐地奔跑，欢笑。以往的向俐虽然也爱笑，可孔逸文总是可以从中觉察到一丝阴霾，他甚至无法把握她真正的性格。她的想法正如她的出现一样，充满了神秘感。第一次看到她变成一个毫无烦恼的孩子，天真愉快，完完全全融入眼前的天堂。看到她的笑容，孔逸文便觉得温暖，很想离她更近一些。后来向俐摔倒了，他冲过去接住她，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他却无暇顾及，只想确认她是安然无恙的。她倒在他身上，他紧紧抱着她，她非常瘦，全身柔软的像没有骨头一样。她微微挣扎，但他不愿意放手。那时，孔逸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啊，原来他竟如此喜欢她。
或许就是人们口中无法描绘准确的爱。
向俐递给孔逸文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笑容未曾变过。
“是什么？”谢紫昕看着这小巧精致礼盒，好奇问道。
“嘿嘿。是所谓的情侣锁啦。”向俐笑嘻嘻，补充说明，“放心，不是南京锁那么恐怖的东西……很普通的，不过非常漂亮啊，我和阿林挑了好久。”
周林淡淡道：“是啊，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她一直嚷嚷和我出去买礼物简直是天大失策。”
“欸，难道不是么？”向俐侧头，睁大眼睛望着男友。
周林微笑不语。
孔逸文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们之间的亲昵已经可以完全自然地展现在他面前，毫不避讳，那份眼波流转中的默契与爱意让他嫉妒。她曾经是在乎他的感受的，但现在，她眼里除了周林，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向俐眼角瞥到孔逸文的表情，心里猛地一顿，原本准备好用来掩饰失落的愉悦心情全部消失。她情不自禁挽紧身边最亲近的周林，垂下眼帘。
她绝对不是不在乎他。
只不过不想让气氛沉甸甸。
可惜还是出错了。
孔正夫和江璇面带微笑走进休息厅，那些权势高干及其家属也陆续来到。
孔逸文看看钟，终于开始了。
向俐纳闷地坐在圆桌前，没想到高官家的孩子订婚过生日还得上台作演讲，看着孔逸文长身玉立，神情冷淡地在台上讲话，心里不由为他叹息。她坐的这一桌全部都是同学。胡鹏和陈珂没来得及赶回来，所以不在，眼前尽被J大同学占满了。不知道为什么孔□□回同意让一帮学生参加这个坐满高干的宴会，她只觉得不自在。官场人物身上特有的无情狡诈、世故圆滑，全都在刚才听见的少数对话中体现出来，多么虚伪。桌下伸来一只手温和地覆在她手背上，她抬头，看见周林沉静的笑容与坚定柔和的眼神。
烦恼不安失去，唯余释然。
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睿智纯粹的人，在他身边，能够永远安心。
与他十指交缠，她不自觉弯起嘴角，仿若瞬间得到了救赎。
孔逸文与谢紫昕戴上订婚钻戒，轻轻亲吻对方。仪式结束，他们终于走下前台。
“太程序化了。”谢紫昕轻声在他身边抱怨，“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孔逸文点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常常会将他心中所想说出来。别人都以为他冷酷强大，只有她明白，孔逸文不过是个因为脆弱而将自己伪装得太好的胆小鬼。
他甚至不敢直接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记忆里到处都是谢紫昕的影子，她的笑容有时俏皮有时恬静，她的怒气总是冰冷惆怅的，他一直认为，她是他最不愿伤害的人，可他终究伤了她。然后她突然变得沉默，锋芒渐弱，眼底平和安详，他有时不敢直视她的平静，那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向俐曾数次逃避了他的眼神。
就是这样想去珍惜爱护的女孩，没想到她居然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命运总在捉弄人。
目光转向另一边，江璇正满脸慈爱地和向俐说话。向俐温顺应答，时而点头时而抬手比划，逗得江璇不住掩嘴微笑。
孔逸文有些恍惚，那个场景是他一直期望的，也是只有梦中才有的，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位女性，母亲与妻子。
江璇与向俐，婆婆和儿媳。
的确是梦。
他想起来了，妈妈一直很喜欢向俐，向俐转到分校之后，妈妈还时常问那个小姑娘什么时候会再来家里玩。可她之后便一直没再去过。妈妈心中认可的儿媳应该是谢紫昕吧，不知道若她明白儿子最想娶的人是谁会作何感想。
孔逸文自嘲地笑笑，提起精神走向那个他最关注的角落。
风很冷。
向俐只急着要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天台竟然这样冷。
刚才孔逸文妈妈开玩笑似地说：“那个时候小俐常来我们家，在小文生病的时候还特地为他熬了汤，我那时想，这小姑娘搞不好对我们家小文有意思呢！不过现在结果出来，还是紫昕的缘分深啊……”
向俐的笑容蓦然僵硬。
孔逸文和周林都在场，气氛尴尬得不像话。江璇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让人遐想联翩的话，依然笑眯眯。倒是周林先打破沉寂，“小俐的手艺的确不错，上一次她熬了鸡汤，味道很好。”
什么时候熬过鸡汤给他喝了？
向俐愣愣地望着他，一点都没有印象。
周林握紧她的手，微笑如常。
可话题就这样被转移了，江璇兴趣十足地向周林这个大男生谈起熬汤经。
孔逸文面无表情，墨色眼眸深不见底。
那时的记忆……当初的敌对，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啼笑皆非的补课，为了刘佳凌的“约会”，林海莫和柯钰儿引起的风波，黑暗小巷中的惊魂，雪地里的心跳回忆……
那句“我们是朋友”。
两道疤痕。
她的额角和他的小臂。
还有，如同羽毛般轻柔纯净的一吻。
所有的回忆好似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猛烈撞击着向俐本就敏感的心。她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想，不能忘记，不能仅仅是珍藏在心底，她想永远永远、不断地重复这些梦境。是啊！她可耻地发现，她不愿意放开这个冰冷苍白的男生。
她无法爱他，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真正失去他。
向俐鼻尖发酸，双眼胀痛，胸口逐渐窒息，她是多么卑劣，多么自私，多么让人作呕。
最痛恨这种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性格的人便是自己，可仍无法真正改变它。
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做到谈何容易。
孔逸文借口脱身走上天台的时候，看见向俐靠在一个角落的墙边，她双手捂住脸，全身微微颤抖。
她不舒服？
他担心地大步走去，轻声问，“你怎么了？又胃痛了吗？”
向俐没有回答，瞬间僵住，一动不动。
孔逸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定了定神，伸手握住向俐的手腕，轻轻施力，想要拉开。
向俐仍旧以手捂面，手腕异常用力，与孔逸文相抗衡。她不移动，却也不给孔逸文机会看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很有把握，孔逸文决不会勉强她。
果然，孔逸文见她丝毫不肯放松，便收回手去，带着商量的口吻问：“你究竟怎么了？今天我是主你是客，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今天……一切都很好。”向俐的声音不似往常清澈，低低的带着鼻音，“你是今天的主角，跑出来干什么？快回去吧。”
她今天的语气太温柔，非同寻常。孔逸文静立一会儿，平淡开口：“你捂住脸做什么？”
“没什么。”
“向俐。”话语略微严肃了一点，震得向俐不得不直起身子。
她转过去，背对孔逸文用手擦了擦脸，然后又转回来，努力笑笑，“刚才沙子被风吹进眼里了。”
真是拙劣的谎话，孔逸文叹口气，“这么高的地方也能有沙子？”又不是建筑工地。
“沙粒灰尘是无孔不入的。”随便扯一句歪理，向俐立刻下“逐客令”，“你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谢紫昕怎么办？你现在可是人家未婚夫了，以后要多为她想一点。不然我一定会代表天下女同胞收拾你。”
本是想活跃气氛的玩笑话，此时被向俐说出来却显得绵软无力。不过孔逸文还是能明白自己是不被眼前人欢迎的，他淡淡“嗯”了一声，突然轻轻拥住向俐。
“啊……”向俐极度惊讶，全身僵硬，被男生抱着，一动也不敢动。
“我今晚一直想这样做。”孔逸文没有用力，只是贴近她的身体，“我明白是错的，可还是很想这样做。”
向俐平静下来，身体恢复柔软，她双手垂下，任孔逸文靠在自己身上，任他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任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背上。熟悉的冰冷气息，无比怀念，无比悲伤。
“想抱着你，想吻吻你，可毕竟这不是我可以做的事情。”孔逸文笑笑，随后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感伤惆怅，使闻者心碎。他缓缓松开向俐，站直身子，盯着她琉璃色的眼眸，平静开口，“小俐，你又没有推开我。”
向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表情僵硬。
“每一次，不管我对你做出什么举动你都不曾拒绝，但你死守的地方也从未准许我踏进半步。给人希望，再将这希望击得粉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和你的这种关系，可今天，我仍然很不开心。我还没有办法真正释怀。”
“你……想说什么？”向俐轻声问道，气力不足，好像几乎被抽光全身的力气。原来他早已看穿自己软弱丑陋的一面，但他仍然耐心等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开口与他做个决断，好使他们都得到解脱。
可惜，她让他失望了。
“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做出对不起谢紫昕的事情，即使是精神上的出轨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我会试着去爱她，试着永远只做你的普通朋友。”
向俐苦笑，“你早该这样决定。”
孔逸文摇摇头，“我本以为你与周林在一起后会决绝地推开我，那样便能使我死心，可你没有。没想到我还是要自己走出这一步。”
向俐阖上眼帘，不想再与他那双乌黑冷淡的眼睛相交接。
“这是最后一次，我离你这么近。”说完，他转身走进楼梯口，瘦长的身影隐没在墙的另一边。
向俐仿佛全身虚脱一样，无力喘息。
脸颊隐隐刺痛。
今晚的月光很黯淡，夜色浓重。
也许孔逸文没有注意到她的满面泪痕。
嗯，是对的。
他离开是对的。
她放他离开是对的。
他们俩应该保持远远的距离，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三十三 孔逸文——梦中红颜随人去，惟余孤独伴我眠——结局非永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