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琴》凌零祁

1、君琴（完）

　　霜雪渐融，冬去春来。苍劲翠绿的松树之上，还残留着点点未化尽露水的雪沫，在晨光的照耀之下，泛着点点明黄。

　　随着白雪消融几日，往日被雪掩了的石阶也渐渐显隐出来。一身着素衣对襟白袍，腰间坠着一块翡玉的俊朗少年在这霜雪未消的白石台阶上缓步行走着。

　　浅浅素色衣摆浅浅扫过身旁柯条残雪惹来些许水渍。而在那少年背后还背着一把被黑布包裹严实的长方物体。

　　刚下了那石阶，少年缓缓转头朝向不远处的黄土小道望去，远处一间小小茶肆堪堪映入了他的黑如浓墨般的眸中。

　　他嘴角间露出一丝不真切的淡淡笑意，转身朝向不远处的茶肆缓步而去。

　　少年抬脚跨进了茶肆门槛，此时的茶肆内只有零稀几位饮茶人，安静的小茶肆内也只摆放着几张木桌小凳。

　　眼神浅浅扫过紧靠窗边位置，一站一坐的两人恰好落入少年的视线之内。

　　跨步走近两人身前，少年缓缓而坐，对着眼前身着水蓝直裾，容貌俊秀的青年作揖一笑：“在路上耽搁了些，还望先生见谅。”

　　青年将桌上扣着的一个瓷杯翻了起来，提起桌上瓷壶斟了一杯茶，轻轻放在的白衣少年面前，缓缓启口：“铭轩，你可真想好了？”

　　柳铭轩端起眼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对着青年浅浅一笑：“嗯，铭轩自是想好了。”

　　“铭轩哥，你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啊。”此话并不是出自青年之口，而是出自站在他身后身着赤色窄袖劲装的少年。

　　“这……我也不知。”柳铭轩嘴角的笑意倒是越发越无奈，而后堪堪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

　　青年轻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白瓷杯浅浅尝了一口清茶，却觉有些索然无味了。

　　“临走前，铭轩想赠予先生一曲。”随着话落，柳铭轩解开胸前系着的绳结，将背在身后的长方物体取了下来。

　　待那黑布尽数撤去，一把长琴映入两人视线之中，若识得这琴之人，怕是会欣喜若狂，礼数尽失了。

　　此琴名‘离殇’，出自制琴大家柳鸣泽之手，也是柳铭轩之父。柳鸣泽此生只制过两把琴：一把名‘莫忘’，乃纪念柳铭轩逝世的母亲。

　　而另一把琴，便是眼前这把名为‘离殇’的琴了。

　　柳铭轩以左手按弦，右手轻轻拨弄琴弦，几道弦音起，引得在座的饮茶人也渐渐没了声音。

　　以右手五指轻弄琴弦、而左手按弦取音。一曲柔和人美妙的琴音在这小小茶肆之中萦回环绕，让人流连忘返。直至声止曲停，在座之人都还未曾回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刚才那首琴曲之中。

　　待青年缓过神来，方启口问道：“铭轩，此曲名为何？”
　　“《若相思》。”柳铭轩一边将‘离殇’裹入黑布，一边应道：“此曲，方一时想到的，如今赠予先生与铭轩分别也无不适宜。”

　　青年的视线从眼前的人身上渐渐移向了茶肆外的一棵刚抽出几片嫩叶的大树上，轻轻吁了口气：“若是来年也能与铭轩相约至此，再听得上一曲，便也是无憾了。”

　　见着青年愁眉不展，柳铭轩含笑：“先生也不必如此愁虑，先生愿听铭轩弹奏一曲，也是铭轩的荣幸了。”

　　听闻这话，青年笑了笑：“铭轩别谦逊了，再到来年这时，铭轩早已成了御用琴师，我哪里还有资格与铭轩相约于此地啊。”

　　“铭轩……”

　　“我只是开开玩笑，铭轩不必过多在意。这天色虽说尚且还早，可离京城也有万里之遥，还是早些上路的好啊。”

　　青年看着柳铭轩浅浅一笑，这说来也是稀奇，当今天下琴师也是数不甚数，可为何当今天子却偏偏指名要柳铭轩当御用琴师？

　　可谁又能揣测君王的心思，只当是铭轩因为他爹的缘故才被招进宫中的罢了。

　　“亏先生提醒，铭轩才觉时候不早了。”柳铭轩缓缓站起身，对着青年作了个揖：“先生，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铭轩就此拜别了。”

　　见着柳铭轩缓步出了茶肆，上了一辆马车。青年暗暗一叹：铭轩，希望你在宫中能好好的吧。

　　“铭轩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赤衣窄袖少年扯了扯青年的衣摆，抬头望着青年问道。

　　青年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头：“该回来时，便会回来了。”

　　“该回来时……便会回来？那到底是何年何月啊……”

　　对于少年的问题，青年却是笑而不答。

　　上了马车，柳铭轩从包袱之中抽出一本书卷，坐卧在马车中看着手中的书卷，可心思早不知飘散到何处出去。

　　皇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或多或少，柳铭轩还是有所期待，更多的却是拘谨。

　　常听闻那皇宫冰冷威严，却又是华丽奢侈。有人说那是人间天堂，却又有人说那是人间地狱。这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吧。

　　看了一会儿书卷，柳铭轩觉得有些乏累了，于是收了书卷，阖目卧在马车上小憩。

　　平缓驶向京城的马车不知何时渐渐停了下来，直至马夫掀开帘子叫他才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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