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涟漪醉千觞》水色碧回

63、六十一

　　人在半空看什么都分明。

　　只见陆地上，不分高等低等，无数的妖怪自那隧道出口，撕裂结界钻涌而出。

　　许多长有翅膀的妖怪已经开始飞上空中准备从半空猎食人类了，而陆地上的则是仗着它们可怖的外形不断的吓唬人类……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四处躲闪的模样然后再准备去抓捕……

　　当然不等那群妖怪的靠近，留在地上的玉袭已先一步跳到最前面。

　　为了节省能量的使用，玉袭也不化作人类，就一副猫咪的样子，张开爪子凌空画结界符，随着结界符最后一笔的收尾，符咒刹那跃到众人头顶距离不多的高度，以此为起点金银光圈如水波转眼射散而开，形成中等却完整的结界，将众人保护在内。

　　与玉袭交换了灵识感应，确定他在下无碍后，我驭使着风龙避开扇动翅膀的妖怪的攻击猛然向山洞口那依然抓握着一个人的浑身妖绿侏儒巨手的妖怪俯冲而去！

　　那妖怪早就看见了我的前来，却不以为意，嘿嘿憨笑，手臂瞬间伸长，巨手望天猛地向我抓来！

　　风龙灵巧的避开，尾部一甩正好扫了个正着！当风的力量积蓄到最强时，自然所向披靡！被一扫，侏儒妖怪的手臂居然折了，巨手无力的垂落，砸在地面又是一阵晃荡。

　　那妖怪嗷呜一声怪叫，另一只手骤然捏紧！

　　在他掌心中的那人连惨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就要被捏成碎片的时候，风龙再一次已眨眼的速度俯冲向那侏儒身边，我一把拔出伤怀剑趁势猛地斩去-----

　　惨叫！在深谷回响！诡谲的绿色液体猛得奔撒而出！那妖怪掌心中的人类被狠狠抛向半空！一只长着尖喙的鸟怪桀桀怪叫着就要向那人飞冲而去！

　　风龙再次腾转！

　　伤怀剑再次砍出！

　　鸟怪连惨叫也来不及就被斩成两段跌回地面，而我恰好抓住了那人。

　　看看地下做好准备的人，我手一松，顺手把那晕厥过去的人丢回结界。

　　再回头，恰见那侏儒妖怪迅速融化成了一滩浓稠诡异的绿色液体，而奇异的是众多妖怪也闻味赶了过去抢食那滩浓稠液体……

　　一下子天空的妖怪减了不少。我也得以趁机乘着风龙将这召妖阵好好看个通透。

　　方才那黝黑隧道的出口处明显就是召妖阵的关键所在，看那些妖怪千奇百怪的模样，许许多多都不像是这个时空所拥有的。

　　难道说……所有的妖怪都是通过时空裂缝从其他时空召唤而来的么？！

　　这么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妖怪都是从隧道撕裂结界钻进来的……隧道往往最好的时空交接处，若是从这里直接撕开道专供妖怪行走的裂缝……

　　我幡然醒悟……也许所谓的召妖阵根本不能称的上什么阵法，而是撕出时空裂缝引妖怪前来，借由布置的专门结界将人困在其中，等待妖怪将他们吞噬殆尽……

　　既然不是阵法就好办的多了，如此以来也不用什么伤怀剑震摄他们了……只要封印了那里……这个召妖阵估计就成不了气候了……

　　想的是轻松，但是要封印一个时空裂缝谈何容易？！

　　封印术学是有学过，却不知对一个时空裂缝能否用相同的招数。

　　微微思量，缓过神来，只听下面徒然传来玉袭的高喊，“小心！”

　　蓦然注意，那些抢食完地面同类尸体的妖怪都朝着我的方向看来。而就在周围剩下的无数长翅膀的妖怪竟拍打着丑陋的翅膀恶狠狠的向我扑来！

　　风龙的尾部狠狠一扫，巨大的旋风下，几十个鸟怪承受不住坠落地面！我趁此机默念出一串口诀，借风力指在身侧划出一道圈来，一个简易的风结界刚好形成，阻挡住妖怪的来势。

　　我冷笑，伤怀剑再次出手，外面的鸟怪无法进入，但是我的伤怀剑却是来回顺手，回旋割裂砍斩，血光四溅而起！

　　妖物纷纷退散！

　　我长笑出声，再望去，无论地面还是天上的妖怪都正以一种憎恶又恐惧的眼神冲着我虎视眈眈。

　　盲点化成的伤怀剑能力当然不及真正的伤怀剑。但是其威慑确是不可小觑！

　　伤怀剑横在胸前，被斩杀的妖怪血液顺着流淌，那各色的血液令它看上去魔魅非凡！妖异横生！

　　“那是……伤怀剑！”突然有妖怪认了出来，指着我的剑大吼，嘶哑的喊声在山谷回荡开来，只消一声便引起了妖怪们剧烈的反应。

　　“伤怀剑……伤怀剑……专门斩杀违天的妖怪，被斩的妖怪……永世不得超生！”

　　“天啊！伤怀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小孩是天命驭妖师！是天命驭妖师啊！”

　　吱吱呀呀的交谈，窃窃私语声，妖怪们的失口惊呼，转眼压过人的惊呼尖叫，交杂的声音在山谷里激起更大的涟漪，所有的声音无不证明着妖怪们对伤怀剑的恐惧……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拖拽着血液纵横的伤怀剑，猛一站起，稳稳立在风龙身上。

　　附近的妖怪纷纷退却。

　　我仰天长啸，灵识集聚迫使声音能够传遍整个山谷每个角落，厉叱道，“吾乃天命驭妖师，尔等小妖还不快速速听令！”

　　话音刚落，原本飞翔在天空的妖怪们纷纷落回地面。

　　伤怀剑望天一斩，妖异的光芒四射，震慑群妖。

　　“尔等妖孽，胆敢犯我天命驭妖师，可知何罪！？”

　　“尔等妖孽，违背约定，擅自闯我族人境地，该当何罪！？”

　　“尔等妖孽，逆天而为，杀我族人，伤我族人无数，焉知天道何在！？”

　　我连续三声刻意压沉的低吼，借着灵识的力量照成更大的回音。

　　群妖颤栗不已，转眼一一跪拜。

　　我长笑出声，又道，“尘归尘，土归土！吾今暂不计较汝等之罪！汝等自当归去，莫要再犯！”

　　群妖齐声应诺，“谢天命使不杀之恩！”，

　　所有的妖怪争先恐后的朝着刚来的地方如涌泉般回涌归去。

　　不消片刻，原本满是妖怪山谷间就只剩下妖怪肆虐的痕迹了。

　　手结印，默念口诀，空气中散漫的浊气须臾凝结指尖。五指微张，朝向隧道出口处，我猛然喝道，“以我为媒----封！”

　　浊气霎那结成巨大的网落向隧道出口处，钻进其中。不出半会儿，派出的灵识回应，那浊气已如蛛丝牢牢实实的封住了时空的裂缝。

　　剩下的是……

　　我驾驭着风龙腾向空中的灰白的结界，手擎着伤怀剑再次反腕斩出！口中速念，“以我为媒——破！”

　　初始灰白如今乌灰的结界顷刻瓦解！

　　我长长输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手中的伤怀剑一颤化回了原样——盲点不大的身子上沾满了妖怪干渴的血迹，对上那畸形的躯壳整一个触目惊心，它夹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哀嚎，“累死了…累死了…”

　　再抬头，妖绿色的云层已散，远处的天空泛着柔和的橙黄，原来已是夕阳落日时分。

　　嗖嗖嗖的三声，迎面突的射来利箭三支。

　　我往后一仰一折腰，轻巧的避开那三支箭，谁知脚下一扭没站稳，人猛的一栽，掉了下去。

　　我在空中猛然使力，身子前翻个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弯，风龙呼呼随我下沉带动风声和和，刚巧接住屁股着落的我。

　　平平望去就见石崖之上，柳焚生面色惨白失魂落魄，而冷啻冰则是铁青着脸目光毒辣恶狠狠的的瞪着我。

　　我忍不住咧嘴嗤笑，之前那一套文言文味十足的话可都是盲点教我说的，据说是仿照当年第一代天命驭妖师的原话改编而来，配上伤怀剑在妖怪心中的地位和之前砍杀妖怪的毫不留情，这才不费一兵一卒成功的化解这所谓的召妖之阵。虽然是水污染长出的畸形虾，但是毕竟是天池长出来的……懂得还不算少么。

　　乘着风龙在半空又兜上了圈彻彻底底的确定了委实再无漏洞，我方以胜利者的姿态跳下风龙，重返地面。

　　玉袭是第一个奔过来的。还是那副猫样上窜下跳的检查我是否受伤，直到里里外外都探测清楚了，这才放下心来安安稳稳的趴回我的肩膀。

　　罗世经是第二个赶过来的，拉着我的衣袖往我脸上猛瞅，直到确定无碍，方拉着我扑红着脸，嗫嚅道，“行远你……你真厉害。”

　　我让他红脸弄得莫名其妙，刚要问，以罗世钦为首的一帮子领头就跟了过来。

　　“多亏了舟公子，多亏了舟公子啊……”许是刚经历场大劫，被溅了满脸的妖怪血峨嵋尼姑来来回回就这一句，完完全全口齿都不清。

　　“没想到舟公子人小小年纪，就已担担起天命驭妖师如此的重担……委实不简单……我坞坨帮帮主敬你！”那满脸络腮胡子的莽汉子城府虽深，这句却说的实在。

　　武当老道捋着他的山羊胡子慈祥笑道，“不愧是舟公子！”

　　柳刑天没说话一双冰冷阴翳的黑瞳紧盯着我不放，严是非在他身边目光闪烁不定。

　　罗世钦拍拍我的肩赞许道，“今我等幸蒙舟公子相救逃过此劫，日后舟公子若遇到什么，但凡说来，我倾世山庄定竭尽全力，以报舟公子今日之恩！

　　我退开一步摇头笑道，“都好都好……只是请各位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才好。“

　　罗世钦道，“自是不会。”

　　风龙在头顶盘旋呼啸，玉袭在我耳边嘀咕，我当然不可能跟着柳刑天他们在回去，天色为时已晚，我决定乘着风龙到附近的小镇山姑且过上一夜再另行打算。

　　装模作样的冲着众领头抱拳，我笑眯眯的道，“舟某先行一步，各位后会有期吧！”

　　“等下！”开口的是严是非。

　　见我看向他，他方道，“舟公子对吾等有救命之恩，我等磨齿难忘，今想请舟公子随我们前往刑天堡……”

　　“不必！”我微微一笑打断他，现如今我可不再是寄人篱下只得委曲求全的小孩子，何必在看他脸色，我直言道，“我劝各位还是趁天色擅早，原路返回的好，若待黑夜降指不定会多生事端，到时再有什么出现……我可救不了你们了。”

　　想到之前那乱七八糟的妖怪，众人脸色一白，只匆匆说上一声，“后会有期。”便赶忙去准备离开了。

　　柳刑天盯着我，我冲他露齿一笑，翻身跨上急驰而来的风龙背上，就待乘龙离去。

　　谁知风龙刚升起，便又听那处石崖传来声急促的呼唤，“小家伙！”

　　异常耳熟的声音，我一回头就看见之前不见了的七印正站在那对我微笑，而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五宫子？！

　　那清辉哥哥他……我一呆，一把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便命风龙飞了过去。

　　且一落地，人已经被抱了满怀，五宫子用他那爆起粗筋厚实的手掌将我高高捧起，“小家伙！可算找着你了！”五宫子欣喜的笑着，连眼睛都笑没了。

　　“五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我疑问的是这个，五宫子扬扬下巴示意我，我转向七印——却见七印微微一笑，手往脸上一摸，在放下时手上蓦然多了一张人皮面具……

　　平淡的眉目举手投足却带着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味道。此真君子是也……七印的真面目竟然是七宫子！

　　我大惊，一时忘了堕月宫与无心秋苑合作的事实，只道，“七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

　　不等他们回答，身畔随后传来阵银铃般的轻笑声，“小宫子，还有奴婢我呢。”

　　转头一看，就见竹若红扑扑着苹果脸笑眯了眼，道“可算找着你了，小宫子。”

　　七宫子淡然一笑却是揶揄道，“吾等当然是来迎接小宫子，您的大驾咯。”

　　看他那笑，我不禁联想到之前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不觉头疼起来。千算万算，我怎么就没料到……七印就是七宫子！

　　五宫子放下我，不等我站好，大手往后一挥，对着身后一干下属叱道，“见了小宫子还不快速速行礼！”

　　话音甫落，那一干人等竟然齐刷刷的跪了一片，“恭迎小宫子归来！”

　　声音乍然惊得林鸟群扑腾而起，震得山谷回音绕成涟漪一圈圈波散开来。

　　我嘴角抽搐，想在宫里千方百计的设法提升自己的地位……没想到这么被劫出宫一趟，地位就自然而然噔噔噔的上去了。

　　竹若在一旁掩嘴窃笑，玉袭趴在我肩头似笑非笑，七宫子满意的望着我一副吃瘪的表情悠然而笑。唯有五宫子实在，一脸欣慰的望着我。

　　被挤到角落的冷啻冰此刻正阴寒着眼用着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眼神死死瞪着我，边上的柳焚生脸色依然难看，头也未抬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往下，谷里的武林正道们，尤其是严是非等人更显惊诧不已，一个个的……表情还真是五彩缤纷的很。

　　不禁觉得有趣，想到之前他们答应我的事……这下怕是一个个的都要追悔莫及了……

　　“行远，”五宫子摸摸我的头，轻声道，“跟我们回去吧，你清辉哥哥担心死你了。”

　　我仰头看他，由于低着头五宫子那张粗旷的脸隐藏在黯淡光线中一双黝黑的眼睛却满是关切……

　　而七宫子……之所以会扮作家丁潜入刑天堡接我，在前来的路上陪着我，在我被妖怪拖入水后四处寻我……而竹若……在那冰冷的以能力见长暗藏种种黑暗的堕月宫，没有我，竹若明明可以寻找更好的主子靠山，我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小宫子，竹若却愿意千里迢迢的来寻我……接我……

　　来接我的这几个都是真心待我的人……更何况，清辉哥哥还在宫里等着我……就算要离开堕月宫，我也必须带着他一起离开。

　　我眨眨眼，仰着头暖暖笑道，“五哥哥，七哥哥，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