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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探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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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行空导演的指导下,第一场戏完成得很顺利,岳导说,以新人来看,很不错了。
下午转战室外的那两场英雄救美,却没有我想的那样简单。后一场我感谢林立翔相救倒还好,前一场戏则有六个人,除了我和林立翔,还有四位匪徒,林立翔要一边护着我,一边与他们打斗。
开拍前六个人排走位排了很久,林立翔又在武术指导的指点下跟扮演匪徒的临时演员比比划划的,我在一旁看得心惊。
“害怕?”表情没藏好,被林立翔尽收眼底。
“有一点,怕自己表现不好连累大家。”其实更怕林立翔会受伤。
“没事,大不了就重来呗,一下午都留给你呢,别担心。”
导演在那边喊我就位,我不放心地又叮嘱他一句:“那……你注意安全,别受伤。”
“那几个演员在各个片场打游击,经验很丰富。而且我拍戏前也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武术训练,没事的,也不会让你受伤。”
他耐心地安抚我,最后那句话说得我又心跳加速。
导演一喊“Action”,四个蒙面男人向我冲过来,一时间,竟真有了身临其境的恐惧感。
我在他们面前毫无招架之力,然后林立翔从天而降。我退到一边,庆幸又惊慌地看着他与匪徒过招。
方才排戏只是比划,这会儿动起真格,刀光剑影,尘土飞扬,真叫人血脉偾张。
林立翔占了上风,想趁机抽身,匪徒却又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其中一人扯住我手臂,我奋力地想要挣脱,用力过猛,脚底的沙石又滑,整个人竟失去了平衡。
心悬空一秒,紧接着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林立翔抱着我摔倒在地。
我头晕目眩,耳边的声音近在咫尺:“有哪里受伤吗?”
我赶忙站起来,周围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冲过来检查我们的情况。
除了跳得怦怦响的心脏,我哪儿都没事,可林立翔……他摊开手,手上布满了被沙石划破的伤痕,触目惊心,工作人员惊叫着手忙脚乱地给他找东西消毒。
他的确没让我受伤,我却比自己受伤了更疼。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有些无措:“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是,”他紧了紧眉心,“是意外。而且有些是练功时的旧伤,别瞎想。”
他被团团围住,我独自站在一旁,被各种情绪淹没。
因为还要继续拍戏,伤口处理后不能用任何绷带和胶布保护,林立翔就这样带着伤拍完了一天的戏。
收工比前一天早,正准备回酒店的时候,被场务唤去房车,上了车就惊住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让大家涮火锅吃。
这样的惊喜让忙碌了一天的大家兴奋不已,不顾形象地就开始把各种菜往锅子里倒,争先恐后地吃起来。
我被挤在了一个角落里,与林立翔之间隔着个副导演。
“Red,你多吃点鱼丸,”大家蒙头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剧务姑娘说话的声音颇显突兀,“我知道你喜欢吃,特意买了很多。”
林立翔愣了一下,夹起那位剧务刚放进他碗里的鱼丸一口吃下:“这么懂我,以后我一定要挑你在的剧组拍。”
剧务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所有人都开始起哄,林立翔毫不在意地跟他们开着玩笑。
这两天在剧组里,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好人缘,每个人都可以随意与他调笑,尤其是女生,在他坦然的态度面前,连献殷勤都可以光明正大。
不知是他性格使然,还是深谙演艺圈的生存之道,这种来者不拒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和剧组大部分人都不熟,不能像他们一样围着炉子抢菜吃,也不能像古芊菁一样潇洒地走人,只好端着碗局促地站在角落里。
正酝酿着要怎样开口抽身,碗里一股脑儿被放进了很多肉、虾和蔬菜。
“你这样什么都吃不到的。”林立翔站到了我的身边。
我看到他的碗里什么也没有,刚想说话,又想起刚刚那一幕,反正要照顾他的大有人在,我何必跟他客气。于是什么也没说,低头吃菜,却味同嚼蜡。
吃到兴起,他们开了许多啤酒,林立翔又被拉了过去,无论有多少人,他永远都是焦点。
没人注意我,我索性放下碗筷,下了房车走走。
D城在北方,气温本身就低,影视基地又在郊区,虽只是秋天,夜里却已有了冬的凛冽,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我差点退回去,可身后与我无关的欢声笑语,让我决定留在风中。
周围很黑,天空也是一片墨色,一颗星星也没有。
一件外套稳妥地落在我的肩头,转过头,林立翔漆黑的眼睛里有星光闪耀。
他身上只剩一件衬衫,看起来很单薄,我想把外套还给他,他却说:“不要剥夺我做绅士的权利。”
我瞬间妥协,拉起披在身上的外套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外套上还留着淡淡的火锅味,有一种别样的温暖在心头蔓延。
我想看看他的伤怎么样了,伸出手却又觉得太冒昧,于是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淡淡地说:“一点点皮外伤,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会接古装戏呢?古装戏最辛苦。”
“做艺人哪会考虑这些,只会想这部戏会不会红,是不是自己想演的角色。”
道理是没错,可放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有一阵子没人说话,房车的灯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的周身笼着一圈光晕,在这个气温近乎寒冬的夜晚,竟有了温暖的错觉。
“你觉得我适合演什么角色?”他突然问我。
他的轮廓在黑夜里愈显深邃,眼睛清冷而明亮,眉眼间蕴着男人独有的落拓不羁,神情里却又有少年般的自负。
“年代剧,铁马戎装的少帅。”我回答。
“听起来不错,”他笑着说,“不知道隔壁片场愿不愿意要我。”
一个漫不经心的玩笑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可抬眼却看到刚才对他示好的剧务从房车上走下来,她的目光落在我肩头的外套上,踌躇了半晌,终是回到了房车里。
“怎么了?”林立翔顺着我的目光回过头,什么也没看到。
我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还是说:“完了,有姑娘吃醋了。”
他没有问是谁,也没有回车上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看得我自己心虚起来,扯着笑生硬地调侃:“以后你拍戏要多准备几件外套,不然不够分。”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而后说出一句差点令我心跳停止的话:“你,在吃醋?”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耳边只听到风声飒飒,眼前却是他真实而幽深的眼眸。
他没有笑,这不是一个玩笑。如此直接的问题,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感情在三年前就落定,勇气却被三年中积蓄了太多的想念和猜测磨光。
最后,是他先打破沉默:“介意我抽根烟吗?”
“你抽烟?”我茫然地问。
“偶尔,”他从裤袋里掏出烟和火机,拿在手里一下下掂着,“对嗓子不好,所以很少抽,累到熬不住的时候才抽。”
“那现在……”
他低头浅笑,竟有些腼腆:“太冷了。”
我傻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脱下外套递给他:“那我们快回去吧。”
他接过外套没有动:“你先进去,我抽完这根再进来。”
褪去温暖的身体打着颤,我独自走向房车,心中却万分懊恼。如果我回答了那个问题,是不是就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立翔。”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深不见底,指间的烟头静静燃烧,像一个让人心跳不已的慢镜头。
“我……”心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徘徊在嘴边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快进去吧,”他说,“我们回去再说。”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我按下心中悸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