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雪落》碧云端

12、峰回路转

　　进得珠帘来，丽妃妖娆地冲婉妃一笑。

　　婉妃被气的脸色发青，她原本想借琵琶在睿王和众皇子前一鸣惊人，谁知却被丽妃偷了巧，倒成了她的陪衬。

　　洛千寻却注意到了花厅里此时正在酝酿的风波，心念飞转，急急思忖对策。

　　谨妃正左右为难间，突然注意到贴身丫鬟燕儿在背后冲她使眼色。

　　装着扶了扶头上的钗环，谨妃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站到燕儿身边。

　　她能行？？？谨妃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燕儿。

　　紧要关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二殿下莫急，您和大殿下今个光临，睿王府蓬荜生辉。别说区区一盅蛇羹，哪怕您要的是凤凰肉，我也得找人给您弄来不是？”

　　谨妃连说带笑，紧着几步走到北辰元祀身边，将他桌前的玉杯斟满。

　　“您啊，先慢慢喝着，这蛇羹半个时辰后就来。”

　　北辰元祀脸上有了笑意，微微点头，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小口。

　　宴桌上的气氛这才又活络起来。

　　正谈笑风声间，花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浓郁扑鼻的香味，引得众人都不由深吸了口气，往门口望去。

　　一个青瓷印花大汤盆被稳稳地放在了檀木桌中央，丫鬟上来掀起银盖，皇子们眼前不由一亮。

　　只见白玉似的羹汤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鲜甜香气，略带粘稠的羹面上，蛇肉丝、香菇丝、鸡肉丝、熟果子狸肉丝、鳘鱼肚丝、木耳丝如天女散花，在盆中若隐若现，衬以嫩绿的葱花和黄色的姜末，可谓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北辰元祀忍不住率先站起身来，为自己盛了一碗。蛇羹刚入口，只觉香浓润滑，顿时赞叹不已。

　　北辰元逸低头品了一银勺，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意，将碗中的羹汤悉数饮尽。

　　花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闻碗勺偶尔碰撞的脆响。不多时，一大海碗蛇羹已空空见底。

　　“好汤！”二皇子将最后一口蛇羹吞入腹中，闭眼回味了半晌，开口赞道。

　　北辰元祈用干净的白巾拭了拭嘴角：“三弟，我素喜食蛇羹，这些年也遍尝各地名厨之作。但和府上一比，真可谓明珠与皎月争辉了。”

　　“大哥过誉了，若是喜欢，常来府上便是。这个东道，小弟还是做得起的。”北辰元逸微笑接过谨妃递来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吹了口气。

　　“既如此，大哥有个不情之请。这位做蛇羹的厨子，能否借到为兄府上一阵子？”

　　北辰元逸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大皇子。谨妃心里咯噔一响。

　　“总到三弟这里打扰，大哥怎过意得去，倒不如让这位大厨到我府上住一段时日。一来可让我府上的厨子拜师学艺；二来，再过两月，就是为兄生辰。到时候有贵厨的蛇羹压席，也不枉大哥我素喜美食之名。”

　　“大哥客气了。区区一名厨子，谈什么借不借的。你要喜欢，就送与府上。“北辰元逸笑容可掬道。

　　“当真？那大哥先谢过三弟了！”北辰元祈大喜，起身拱手道谢。

　　“慢着！”谨妃不由脱口而出。

　　顿时，几双眼睛都注视了过来。

　　“这……这…….”谨妃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情急之下，只得扑通跪倒。

　　“大殿下，王爷，请恕臣妾欺瞒之罪！”

　　北辰元逸眼波闪动，将茶盏放回，微微抬手示意谨妃起来回话。

　　“禀大殿下，这蛇羹，并非出自府上厨子之手，而是，而是…….”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蒙了，先过了这关再说！

　　谨妃一咬牙：“是出自臣妾的远房表妹！她这几日恰好在苑中小住。方才因二殿下想吃蛇羹，又苦于无厨子能做这道菜，臣妾记起这位远房表妹出身农家，从小喜好烹饪，厨艺了得，就让她做来试试看。因她是女儿家，臣妾不便及时禀告实情，望大殿下恕罪！”

　　“弟妹切莫自责，是大哥唐突了。女儿家能有这番厨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北辰元祈忙出言安慰。

　　“我当是什么大事，谨儿你也太小心了。”北辰元逸在一旁突然轻笑出声。

　　“令表妹既然出身农家，想来不会拘于那些繁文缛节。收拾一间清净的厢房，找两个丫头侍奉起居，平时传授厨艺之时，让表妹蒙上面纱既可。大哥以为如何？”

　　“啊，这样甚好，甚好！弟妹放心，等生辰一过，我保证完璧归赵！”北辰元祈喜出望外，连连颔首。

　　谨妃见事情已成定局，也只能强笑点头。

　　花厅外，刚从厨房返回，恰巧不幸听闻这一切的功臣洛千寻，嘴大张成了O型，久久不能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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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压压的云层中，一道亮晃晃的闪电“刺啦”划破无垠天际，密集的雨点伴随着“轰轰”的雷声倾盆而下。

　　品雪阁旁的茜纱窗下，洛千寻愣愣依窗而立，任雨水打湿了她的纱衣也毫无察觉。

　　“小姐！”杏儿从外面进来，见此情形惊叫了一声，匆忙放下手里的燕窝银耳羹，几步跑到千寻身边，伸手忽地将窗户关上，放下绣帘。

　　“小姐，那么大的雨，你怎么还站那啊！瞧瞧，都湿透了，这秋日的雨不比夏季，会受凉的！”

　　杏儿一边埋怨，一边手脚麻利地帮洛千寻换上干衣裳。

　　刚收拾停当，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栖霞苑的谨妃娘娘突然让人来请，说有要紧事情让娘娘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这个天？”杏儿瞪大眼睛看了看窗外。

　　“是啊，我也纳闷呢！说了，一定要现在过去，晚一会都不成。来请的人还在门口候着呢！”秋容也是一脸莫名。

　　“杏儿，秋容，帮我梳妆，快着些。”洛千寻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径自坐到梳妆台前。

　　燕儿在厅堂里等着正心焦，忽见身着披金斗篷，头罩天青雨帽的洛千寻从廊桥上走来，忙快步迎上前去。

　　“请娘娘安。因为我家娘娘是突然让奴婢过来请娘娘的，这雨来得又突然，一时赶不及唤小厮们备轿子。请娘娘委屈则个，就着奴婢的油伞过去吧。”燕儿一脸歉意。

　　“这么大雨，让我家娘娘走过去？”秋容顿觉有些不悦。

　　“秋容，不打紧的。谨姐姐这个时候命人来传，一定有要紧的事情。”洛千寻见来人是谨妃的贴身丫头燕儿，心中的想法更确定了几分。

　　杏儿接过秋容手中的伞欲跟上去，燕儿顿了顿，轻声道：“杏儿妹妹，我家娘娘说，就请雪娘娘过去。”
　　杏儿有些愠怒，正要开口，洛千寻道：“杏儿，你就留下吧，有燕儿伺候着，没事的。”

　　杏儿无奈，只得递过油伞。

　　燕儿撑开纸伞，上前搀扶着洛千寻，慢步出了品雪阁，留下一脸忧色的杏儿和秋容在身后张望。

　　品雪阁外，风雨交加，青石板路两边的兰草叶被雨水洗刷得闪闪发亮。

　　洛千寻抬头瞧了瞧远处，只见灰蒙蒙的雨雾挡住了视野，什么也看不见。

　　燕儿手里的羊皮灯笼防雨的，但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土地，她不时体贴地回头叮嘱洛千寻小心路滑。

　　等栖霞苑高大的院墙印入眼帘，洛千寻和燕儿的衣裳都已湿透了大半。

　　燕儿径直把洛千寻引到了谨妃的卧房中。

　　谨妃见两人进来，慌忙迎上前，一边帮洛千寻换下湿透的衣裳，又嘱咐丫鬟快去烹热热的姜汤来。

　　见洛千寻把一碗姜汤都喝下肚，谨妃才长长吐了口气。

　　挥手摒退左右，谨妃牵着洛千寻到卧房内室坐下。

　　“今多亏了妹妹，才解了我和王爷的围，姐姐，在这谢过妹妹了。”谨妃微笑道谢。

　　“这是妹妹份内的事，谨姐姐不必客气。姐姐有话……请直说吧。”洛千寻略低着头，轻声道。

　　谨妃微微一愣，无奈地笑道：“妹妹果然快人快语。”

　　“你……不是慕容雪？”

　　洛千寻“忽”地抬头，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虽然她早料到谨妃可能会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如此果断地确定，却实在出乎她地意料之外。

　　谨妃安慰地冲洛千寻笑了笑，她的笑容如此明净，让人感觉到的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千寻不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数月来的恐惧孤单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谨妃忙将起身洛千寻拥入怀中，用丝帕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洛千寻一边抽泣，一边终于将所有的事情向谨妃和盘托出,只隐瞒了自己是从未来穿越到古代的雷人真相。

　　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谨妃不由冷笑道：“慕容戟，好个老匹夫！好个万无一失的如意算盘！”

　　“谨姐姐，我身上剧毒未解，只能受制于人。现在又闹出了蛇羹一事，还望姐姐指点迷津，救我于水火之中！”洛千寻起身，对谨妃一拜到底。

　　谨妃忙扶起千寻：“妹妹不必多礼。今天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闹出蛇羹一事，该姐姐谢你才是。”

　　“王爷那里……”

　　“今特意让你过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我才知道该如何跟王爷谈及借人一事。妹妹放心，姐姐必定保你周全！”

　　洛千寻感激之余，又有点疑惑：“姐姐，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不是真的慕容雪的？”

　　谨妃不由掩嘴一笑：“慕容雪自幼丧母，琴棋书画虽有父亲请专人教授，但堂堂大家闺秀，是绝对不用去学下厨这类粗活的。厨房的李师傅告诉我，妹妹你除了杀蛇以外，其余皆是自己动手操办。加上你做的蛇羹连府上的名厨都比下去了，这等胆识和厨艺，姐姐怎能不怀疑？”

　　洛千寻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扮演官宦小姐这种角色，虽说今天是一心想着帮忙，但也太容易就露出破绽了。不过，想来老谋深算的慕容戟也没有料到自己有那么一门绝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数月来的心病一下子去了，洛千寻顿觉浑身轻松。

　　谨妃也心情很好，笑盈盈地从茶几上的蜜饯盘里拣了枚甜杏递给千寻。馋嘴的千寻就着谨妃的手“啊呜”一口吞下，把谨妃吓了一跳，笑嗔地拍了下洛千寻的脑袋：“你这孩子！”

　　洛千寻调皮地吐了吐了舌头。

　　此时的卧房里有如阳春三月，暖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