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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岁月枯荣 ...
你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死生轮回呢?
一张雕刻精美的红檀木棋盘上,规规矩矩地压刻着细密的条条横横的黑线,纵横的交错点上零散放置着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白玉黑石。有人用食指和中指拈了一颗黑子放入棋盘,黑子光滑温润的表面扭曲地映出了那人有些淡漠的表情,似乎那个问句只是不经意间随口提起的家常,如问对方今日有没有吃过中饭一样随意。
“这问题……你好像问过我。”苍旻将手探入棋筐内抓了一大把白子,捏在手里一个一个数着玩,“感觉一二百年前就听你提起过,你总是寻不到答案么?”
“未曾有人肯答我,可惜。”
“不,我早已回答过你,你第一次问起我,我便答了你。或许曾经也有很多人答过你,只是我们的答案都不是你想要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别人身上寻求认同,做你想做的,念你所念的,不好么?”
“所以,你们到底都还是不信呐。”南泱的眼尾微微垂下,语气似是叹惋。
苍旻只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这个人,哪怕是哄骗我叫我开心也好啊,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却太过刻薄。”
“哟你个老不死的,你说谁将死?我要是将死,你不也该拾掇拾掇准备棺材了?”苍旻无奈笑道,“况且,正因念善,才告诉你心里话。”
南泱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却听见洞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规律且缓慢的拐杖拄地的“咚、咚”声音,一同闯进了这里。
一个身量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兴冲冲地跑进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绒冬衣,矮墩墩的活似个丸子颠来颠去,颠到南泱脚下时一个趔趄,正好摔进南泱附身迎接她的臂弯。
“师尊!”小孩子软糯糯叫了一声,抓紧了南泱的衣袖,再不松手。
苍旻笑道:“这便是传说中北罚最年轻的尊主了吧,真叫我开了眼界。你们北罚自创立以来,这件事绝对是做过最荒谬的一件事,叫天下人看笑话。”
南泱将小孩子抱了起来,拥在怀中给她暖身子:“这是我的师尊,前任掌门鸿升云临终遗言,他也望我留个位子给她。”
“可也不至于这么急不是?她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如今岂不成了怀璧其罪?”
南泱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发顶,唇角敛了一丝笑意,其中却隐隐蕴着一点苦涩:“……这是我欠她的。”
“可……”苍旻盯着那孩子冷冷地笑了两声,“你真觉得,这就是她么?阿泱,你如今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就是一种满足你赎罪欲的自私做法?看似你与你的师尊都赎了罪,可你仍然欠当年的那个她,且欠得更多。”
“苍旻,我说过了,你不信轮回,我信。”说罢,南泱带着那不太好看的面色,抱着孩子径直起身离开了。
苍旻放棋子的动作僵在一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缩回手将棋子扔回了棋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怕是都疯了。”
还未走出山洞,小孩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紧紧皱起的眉头,有些不安地软声问道:“师尊,我做错什么了吗?”
南泱眉头皱得更深:“谁让你唤我师尊?我不是说了吗,叫我师父。”
“可……云棠姐姐说师尊贵为掌门,一定要叫师尊的,不可以……”
南泱语气有点烦躁地打断:“你与他们不同,我只准你一个人叫我师父。”
“哦……”小孩子的嘴角一撇,顿时委屈地眼泪汪汪。
南泱瞥了一眼怀里的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许久,沉声道:“对不起。”
“师尊的对不起,当真是对这孩子说的么?”山洞拐角后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伴随着拐杖拄地的咚咚声,一个白发伛偻的花甲老人走了出来。她虽已年高,却依旧腰骨凛然,长长的白发顺着素雅的鹤羽裘贴合,发尾只松松一绑,柔和地垂在背后。
南泱的目光触及那老人,顷刻间多了几分哀伤,声音在这昏暗山洞中显得更加低沉:“云棠,你……”
“师尊这些年也在外云游疲惫了,如今好容易安顿下来,便随弟子回北罚多待些时日吧。”云棠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向外走,“虽然韶秀小师妹只在师尊膝下受教过短短时日,但她时时刻刻念着师尊,作为代掌门,她将北罚一切事物都处理得很好。同为师尊的徒弟,纵是再有不同,师尊也该回去陪陪她。再者,也要过新年了。”
“也好……恰是要过年了,回荣枯阁……也好。”南泱轻声允诺了。
云棠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一声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南泱怀中的小孩子有些怯懦地问:“师父,徒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和子趁哥哥都那么年轻,比我爹爹娘亲都年轻,云棠姐姐却像我外婆一样老呢?”
南泱沉默了许久,久到小孩已经不打算等回答时,她才似漫不经心地轻飘飘答道:“修成时日不同罢了,自摒弃俗世执念,会晤天地运转大规后,才可修成,而只有得以修成之时,容貌才会定格。云棠她……比我们晚了些。”
“为什么会晚呢?云棠姐姐比师父和子趁哥哥笨吗?”
“不,她一点都不笨。只是有个人,在云棠六十岁时才死去。”
“那一定是云棠姐姐很亲近的人吧。”
“不算亲近,自云棠二十多岁那年,那个人回京嫁人后,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不见面的话,也可以记这么久吗?是谁呀?”
“……”南泱张了张嘴,将故人的名字在口中嗫嚅须臾,终是只叹了气,摸摸小孩子的脑袋,“斯人已逝,罢了……我们回北罚吧。”
.
韶秀知道南泱回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她常年待在掌门主殿处理事务,几百年前本就没在荣枯阁待多久,出了那件大事后她更是没时间待在荣枯阁。其实到现在为止,三百年了,她都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南泱会选择她来做代掌门,而不是边子趁或云棠。
她早早拜托了边子趁帮她看着掌门主殿的事,一大早雪还没停,就急匆匆地从掌门主殿赶往荣枯阁。
到荣枯阁时,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侍女站候,只有一个穿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小女孩兴致勃勃地滚雪球玩,南泱则拿着一把铲子,在一旁将积雪铲成堆,方便让那个小女孩拿去堆雪人。马上要除夕了,荣枯阁内的楼阁门口门楣都被贴上了新的红纸对联,上面的字迹各有不同,有的苍遒潇洒,有的稚嫩缭乱,门框上都插着手工的红灯笼,制作亦是有细有糙。
清晨寒冷,南泱的脸颊和耳朵被冻得微红,她现如今也已四百余岁,时值暮年,身体早已虚空,铲一会儿雪还得歇两口气,偶尔也会悄悄背过去掩面闷咳几声。
韶秀见状,忙上前行礼:“拜见师尊。”
“秀儿,你来了啊。”南泱直起铲子,半倚在铲柄上,面上表情较平常柔和许多,“前两日听说你忙,就没有去掌门主殿看你,今日累你亲自来荣枯阁了。”
“师尊与我客气什么,虽然我与师尊没有其他同门师兄姐亲近,可也毕竟是正经拜过师的亲传弟子,徒儿难道会责怪师尊么?”
旁边玩雪的女孩登登登跑过来,甜糯糯地喊道:“姐姐好!”
韶秀挑眉看向女孩,目光在她眉间的朱砂痣上流连片刻,又向南泱笑道:“这是小师娘么?”
“嗯。”南泱低头浅笑了一下,她一抬手,女孩就朝她跑了过去,软软抱住她的大腿。
韶秀向来是个十分聪慧玲珑的人,她只着眼此时的平静安定,不会因为好奇深究任何无谓的东西,比如这孩子到底是谁,南泱是怎么找到的,又凭什么认定她。
“师尊和小师娘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呢?”
“多待几年吧,等她再长大一些,我再带她出去到处走走,去游历那些大好河山,她之前……”说罢,南泱忽然偏过头去,掩嘴咳了两声。
“师尊身体不好,现在又是清晨,寒气侵人,还是先进屋吧。”韶秀忙道。
“没关系,她难得喜欢雪,一早就闹腾着要出来玩,陪陪她倒也无碍。”
小女孩却又腻着嗓子撒娇道:“师父师父,我饿了,想吃鱼。”
南泱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的宠溺都要溢出来:“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
韶秀奇道:“师尊,我听子趁师兄说你在庖厨之事这方面可不是很……师尊什么时候学会烹调的?”
“忘记了,很久以前的事了。”南泱似乎不愿想起以往那段时光,也不愿细想自己是何时学会的烹调。她只知道,之前的那几百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太无聊了,无聊到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以前无论如何都学不好的事情。
小孩在旁边一个人捧着雪玩,捏着捏着,忽起鬼心思,偷偷瞟了眼正与韶秀讲话的南泱,趁她没看向这边时低头试探性地轻轻舔了舔手里松软洁白的雪。
可不巧,南泱还是看见了。
“我怎么同你说的?不能吃,不能吃,你怎么就……”南泱忙过去蹲下,将小孩手里的积雪拍掉,眉间颇为愠怒,吓得小孩一时愣在那里,眼睛都红了,话都不敢说。
韶秀过来,将小女孩拉到自己怀里揉揉脑袋,笑道:“师尊就别凶小师娘了,还是快去厨房吧,徒儿帮你看着小师娘。”
“……那你看好她。”南泱闭了闭眼睛,暂且搁下自己那老母亲的心思。
韶秀看南泱已转过身去,便立即低下头在小孩耳边小声嘱咐了一阵。小孩子听后,眼睛顿时亮了,向前紧着跑了几步,追赶上前面的南泱,一把拽住她的衣摆。
南泱停了下来,垂眸看向小孩,面无表情道:“何事?”
小女孩仰起脸看着南泱的眼睛,笑得眼睛眯起来,眉间的朱砂痣也浅浅淡淡地舒展开,只听她嗓音奶嫩,脆生生唤了一句:“媳妇儿!”
南泱面色顿时怔住。
小孩看南泱不说话,疑道:“咦,师父不开心么,姐姐明明说,这样叫师父会很开心,不再生我的气的……”
南泱的耳根子开始泛红,牵连着脖子附近的一大片都晕成了淡淡的粉色。她眼中鲜有地漾起涟漪,抬手轻轻放在了小孩子的头顶,然后转过身弯下腰,俯首在那眉间殷红的朱砂痣上落下如浮冰碎雪般轻柔一吻。
小孩扑闪着大眼睛,脸蛋好像也红了些。
韶秀在一旁偷笑了片刻,没打算出声打扰,正想自己独自离开时,却见门厅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侍人,神色诚惶诚恐地二话不说先跪倒在地:“掌门,请恕罪!”
南泱顺手捏了一把小孩软糯的脸蛋,淡淡道:“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们刚刚奉例清理主厅,不想厅中那挂画年久失修,稍稍一碰,绳子就断了。我们不敢贸然收拾,还请掌门前去处理。”
“挂画?”南泱微微皱了眉。
“是……就是那幅没有落款的北罚宫阁图,额……就是,就是轻欢尊上十五岁那年送过来的那幅。”
南泱神色一滞,立即松开手中的小孩,径自快速向主厅那边走去。韶秀见了,定然不能在此时离开,只得去拉了原地茫然的小女孩,带着她一起跟南泱过去。
进到大厅,就见那副巨大的北罚全景图软塌塌地胡乱瘫在地上,一众侍女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神色惶恐。南泱行至挂画前,慢慢蹲下,看向挂画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寂静,好似在沉默观赏,又好似穿过了挂画,看向了更遥远的事物。
其实她总会刻意回避不看一些旧物,每每一瞥,都能牵扯出沉在内心深处的往事。这么多年过去了,画卷都也已经枯老了,谁还能记得当初它被捧来崭新的样子,还有捧着它的那个崭新的人?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足足,也有好几百年了啊。
她近年来总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于执着,太过于想念,总是会将一些莫名的执念寄托给莫名的人和物。可说到底,求而不得,求而既得,不过生于人心一念,一念可修正果,一念可铸大错。
但,何为对,何为错?苍旻曾说过一句很对的话,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也没有绝对的正与邪,但有绝绝对对的欢愉,因可以与相爱之人相守的欢愉,还有绝绝对对的难过,因握不住珍惜之物的难过。
她找到这个和当年的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把她带在身边,日日夜夜,视如珍宝。但她从来不过问她的名字,也不敢叫她轻欢,说到底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念。她一直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
可现如今她多少明白,她是不是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古人有云,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一念而已。
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南泱身边,轻唤一声:“师父。”
南泱使劲闭了闭眼,忍去眼睛里的酸涩,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嗯?”
“画的背面有字呢,不看看么?”小女孩歪着头,向南泱灿烂一笑。
“你怎么知道背面有字?”
“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就是知道。”
这幅画是当年轻欢亲手拿过来,又亲手挂上去的,南泱当然不知道背面到底有没有字。听小孩这么说,她摸着画的手居然开始颤抖起来,心跳竟也渐渐加速。
画卷被一点一点翻起,雪白的背面也一点一点显露。
粗糙的纸质木纤,已褪成淡灰色的斑驳小楷。
南泱捧着画卷,喉咙上下动了动,目光缓缓凑了上去,近乎贪恋地仔仔细细摩挲那些熟悉的字体。
“天下万物,选二奇景,莫过于北山巍巍,南海泱泱。
行天下之大道者,未必立天下之广居者,未必得天道而长生者,然必心怀天下巍巍群山,泱泱河川之人。吾心之怀,正为心怀天地者。
然纵天地山河绚烂,亦不及此一人绝代风华。”
后面又有一小列,字迹较之前稍有不同,像是后来又补上去的:
“再另,十四岁末,手植一梅枝于园西南角,择日可折花入瓶。
三另,见花如见吾,人不得长生,花可再生花。如吾幸在,当与吾师折枝插土,再养新梅。”
南泱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眼角睫毛被润得漉湿。
人生若真的只如初见,该多好。
倘若这一辈子能活十万天,那就愿与她相遇的那一天过十万遍,之后所有的暧昧,迷恋,渴求,温存,分离,执念,回忆,痛苦,绝望,都不会到来,彼此的一生中,永远都在期盼,悸动,永远都在开始。
永远,都不会再看着她离开,看着它结束。
“师父,你哭了么?”小孩子柔软的手指摸过来,摸到她食指外侧时停下,留恋地抚摩那里因执剑而起的一层薄茧。
南泱慢慢收拢右手,将小孩子的小手紧紧握在掌中,睁眼瞬间,有一滴莹润液滴砸落手背。
“……不,我们去种梅。”
p.s.本来说元旦凌晨发的,但是凌晨有事,想了想还是今天发好了,预祝大家2017鸡年大吉吧~
pp.s.番外里也算是把云棠和疏雨这一对的结局交代完整了,她俩的故事不能细想,细想也是很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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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岁月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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