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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盲修罗 ...


  •   第一章盲修罗

      人说,世上有两个人千万不能得罪。一个是皇上,当今天子。另一个,就是盲修罗,许家年轻的掌家人。

      得罪皇上,是一命呜呼,得罪盲修罗,是生不如死。

      偏偏,就有人不信,跳出来,找上盲修罗的麻烦。

      结果,自寻死路。

      “老爷,秦王爷和高寨主,在前厅品茶呢,问老爷何时忙完这边?”小厮阿洛端着新摘的梅子上桌,帮着老爷整理桌上的账册。

      许家的账册不同于别家,别家都是在纸上墨笔书记,许家则是在竹简上刀工篆刻。

      清竹幽香萦绕,竹片间摩擦的声音算是这寂静书房里唯一的声响。虽说是老爷长居的书房,可在别人看来,与灵堂无甚区别,一桌一椅是为二的家具,四维常年漆黑一片,门窗封闭,星点烛光也寻不到。

      “还要一个时辰。阿洛,你着人添些桂花糕,再给那两人送盘棋过去。”

      阿洛应下,刚要退走,犹豫了一会儿,又问,“老爷,陈老板求见,在门口,今儿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见。”

      明知答复如此,自家老爷行事手腕,从不讲任何情面,陈老爷就是在门口站上十几二十日,也没有任何作用。

      阿洛心里微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青国谁人不知,得罪谁,也绝不可得罪自家老爷。

      话说陈家也是豪门大户,青国有话,南陈北许,说的就是青国地界南北两大粮商,陈家与许家。与许家经历颇有坎坷不同,陈家可谓是顺风顺水,有千年积攒起来的身家,整个江南与西南走廊平原与山间盆地,千里良田,尽是陈家产业。

      这人过的太平顺了,总想着找点儿麻烦。

      去年青国大旱,南北收成都不好,尤其是南方,作物更吸雨水,大片大片稻田颗粒无收。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一时间,稻米粮价,可谓水涨船高。

      皇上体恤百姓辛苦,下了一道圣旨,大致的意思是,你们这些大户粮商,总存了陈粮吧,先拿出来救救急,按着去年市价卖给百姓,不足部分,朝廷给补钱。

      说好听点儿给补钱,可国库的银子,从来是进去容易出来难,给的那零星半点儿,连利润的零头都不到。

      即使如此,南州许家,还是给各地的粮铺管事下了命令,凡陈粮一律低于去年市价一成,新粮则按着购入价加三分利标价。北方众粮商以许家为首,许家带了头,大小粮商也都纷纷让利,把自家的陈粮降下了价钱。

      即使陈粮卖的价低,依旧不能解燃眉之急,毕竟青国地界,靠天吃饭的平民百姓太多太多,北方众粮商库中陈粮很快售空,新粮价高又买不起,唯有三餐变一餐,饿着肚子省吃俭用,熬过这一段儿,企盼来年有好收成。

      北方尚且如此,南方更是艰难求生,除了零星粮商随着圣旨低价卖陈粮,包括陈家在内的一干大粮商,不仅仅没有降价,还把陈粮价格又加上一成利。

      这人,可以不穿衣服,可以不带首饰,可以不吟诗作学,就是不能不吃饭。

      粮食价高也得买,百姓纷纷掏出压箱底的银子,有的当掉祖传的宝贝,有的借着高利债务,只图吃个饱勉强饿不死。还有的有亲戚在北方长住,才能托他们从北地买些便宜陈粮,解一时之忧。

      其实到此,南北各做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降不降价都是自家的事,许思安也没多余的心力去管百姓死活。

      他只是个商人,降粮价是因着跟秦王府的交情。在商言商,即使薄利,也必须有利可图,百姓生计,该是金銮殿上皇帝大臣去忧心,与他无关。

      怪就怪,陈老爷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把手伸到北方,把南边陈粮运到北方标高价卖,还四处散布明年依旧少雨多灾,不利农事,粮食会越卖越贵的谣言。北地有些还有些余钱的百姓,惧怕明年的收成依旧不好,即使价高,犹豫过后,也硬是买了些回家存着。

      陈家赚了钱,似乎有意在北地开店铺,把生意向北边延伸。

      北地众粮商急了,一来家里的陈粮早就贱价卖干净了,见着陈家以此赚了厚利红了眼,二来陈家家大业大,来了北地,他们小门小户根本争不过啊。

      众粮商纷纷备上大礼,北上南州,递上门贴,拜访许家。

      许思安一个不见,只让阿洛代为传话,回去安心做生意,北地的粮食买卖,还容不得陈家插足。

      听了这句话,如同吃了定心丸,众粮商回到中家,楼着老婆抱着孩子,等着看陈老板凤凰拔了毛变麻雀,黄鼠狼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过几日,青国市井就开始传说,陈家高价卖粮,昧着良心赚钱,惹恼了神仙。接下来陈家真的遭了殃,家里的粮铺,粮仓要么遭了匪,要么起火烧的精光,就连运粮的路,也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劫匪给拦了。

      请了镖师护院,没半点用处,神仙飞来飞去,腾云驾雾,他们还没等反抗,就晕过去了,晕过去不说,要不腿被打骨折了,要不就是手腕子被纽的抽了筋。一时间,护院一走而空,在没有镖局敢接陈家的生意。

      陈家被迫关了所有粮铺,想要避过灾祸,没想到再过几日,陈家的本家祠堂也起了火,半个家当收藏付之一炬。

      陈老爷心里一琢磨,猜到是许家那年轻的掌家人着人做的,“盲修罗”行事所为,他虽在南地,也听过不少传闻。他在有心入北地经营前,也做好了跟许家对上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许家不在商事上为难他,也没有在买卖上排挤他,竟然找上了劫匪。

      商匪一家,光天化日,做出烧伤抢劫的违法乱事,难道官府没有人来管?

      官府的答复很简单,我们已经贴出告示,四处通缉这帮劫匪了。可问题是,人家武功高强,我们小小地方官差能力有限啊!

      陈老板送上几箱子银子,想着官老爷能把这事上报朝廷,毕竟陈家也是千年大户,每年上缴国库的赋税不少,朝中各官也多有打点,上面总不会看着陈家一蹶不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劫匪给毁了。

      谁知,州官老爷这次竟然把银两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来,念着十几年朋友的交情,语重心长地劝道,“兄弟啊,不是我不愿帮你,是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啊!你可知,许家背后是谁在撑腰?过去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你捅出了事,我方知许家那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送州官老爷离开后,陈老爷悔的肠子都青了。州官老爷没说出是谁,可他也是精通人情世故的人,官老爷口里那万万得罪不得的人,定是跟皇家沾边的。

      怪不得,圣旨一下,他许思安第一个带头响应,怪不得,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还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不过五年光景,能把南州许氏做成了北地第一大粮商,怪不得,他带着一个不怎么好听的“盲修罗”的名号,面冷心冷,北地粮商还都为他马首是瞻。

      他到底是那根筋搭错了才去招惹上这么一个大人物啊!

      官匪商联成一气,陈家亡矣,亡矣!

      唯一的办法,就是北上南州,向着许思安磕头赔礼。陈家不能败在他手里,他还有发妻,还有女儿,还有女婿。无论有没有用,他都要试试。

      俗话说的好,人生一世,熟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得饶人处且饶人,商场上更是讲究人情大过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使是修罗鬼煞,也禁不住一再的讨好与奉承。

      再大不了,他陈家让出一半家业,白送给南州许氏,就不信他许思安,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还不动心。

      陈老板还在许家门口表现自己的诚意,许家正厅,匪首思月寨主高秋月,正与秦家王爷秦子瞻,围着一盘棋杀的欢。

      正主不在,两人虽不认识,却都听着家里亲人提起过彼此,还有着完全相同的两个爱好:爱吃桂花糕,喜欢下围棋。

      秦子瞻性子随和,高秋月为人张扬,两人见面如故交,直觉相见恨晚。

      一个时辰过去,桂花糕已经消灭了三碟,黑白子错落分布,几十盘下来,各有输赢。

      许思安还未进正厅,就听高大寨主惊呼,“这个子落的妙,一子定乾坤,这局算我输。”

      阿洛推开正厅门,扶着自家老爷进屋,其实许思安在自家院子不需要引路,五年生活的地方他熟悉不过,只是阿洛总不放心,害怕哪出多处块砖瓦绊着自家老爷。

      桌前两人不约而同的侧脸,秦子瞻忙起身上前,去扶许思安另一边手臂,阿洛行了礼,默默退出。

      许思安被秦子瞻搀着直到入座,摇头叹道,“哥,我在我家里,总不至于摔了。”

      秦子瞻笑,“习惯了。”

      高秋月把棋收好,道,“秦大哥,许老板他眼睛瞎,心思却绝非咱们能及得上。他上我家寨子只走过一遍的路,暗道陷阱,支岔遍布,我这个主人都经常记不住,他却能记得清清楚楚。”

      许思安面上依旧无波无澜,从桌底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方盒,放上桌子推给高秋月。

      “这次的事,多谢。” 许思安冷淡道。

      高秋月早就习惯对方毫无感情温度的声音,她不是第一天跟许思安打交道,许思安面冷心更冷,他那“盲修罗”的外号,可谓是形象又贴切,她不知道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铁腕商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看淡世事,不在乎周遭一切,也不在乎自己。

      旁人的事,她不会多管,他与许思安,仅仅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谈不上多么深多么亲的交情。

      高秋月打开方盒,里面装着满盒的银票。许思安向来出手大方,几次生意从不亏她。她最喜欢这样的雇主,一边点着银票,一边笑道,“许老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千万别忘了我。要不,我在你这留一只鸽子?省的你亲自走一趟寨子那么远。”

      “不用了。”许思安依旧冷漠拒绝。

      秦子瞻笑着摇头,“小安,你竟让我与高大寨主这般见面,还毫无顾忌地大谈今后如何烧杀抢掠的事,究竟你是瞎子,还是我是瞎子啊!”

      知秦王爷是在玩笑,许思安沉默。他的眸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不需要看见,因为这个世上,已经再没有需要他看见的东西了。

      许思安听院外有稚嫩童音,准是清轩下了学堂回家了。心里忽而泛起一丝苦涩,若说他还有遗憾,唯有门外那孩童。要是能见一见,清轩长大的样子,就好了,也不知道,他这个自幼就没了爹娘的可怜侄儿,长得像不像死去的大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盲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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