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想我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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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2日，我想我死了。
秋日，夕阳，如血，地平线的火红却给世物抹上了暗沉。
立于树梢，我左手托抱着乾遥的尸体，倚于树干。
“啪嗒、啪嗒……”乾遥的血顺着刀刃，滑至我的手臂上，如红色的蛇信子萦绕……加杂着我的血，融合在了一起。我知道我也快不行了，依着树干的右侧手臂已经毫无知觉，衣衫也已一片暗红。
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死，至少现在，因为我答应过乾遥，也答应过乾鲲，死也要死在一起。我低头看了看乾遥，我是在宫殿里面发现她的……就如同现在一样，一脸安详，也如同生前一样，一脸温柔。但是胸前的刀确实这么的明显……明显的宣告着她的死亡。
我知道，也许当我找到了乾鲲，也已是一具尸体。
合眼，甩去眼角的泪……说实在的我真的很后悔，当初开战之前就把他们送出去……不顾乾鲲的那一番话，他们留在这里必定会死……而我本想死我一个人就好了。
一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场战争必定会发生，确切的说，我们三个人在六年前就知道了这场战争的发生……
战前，我已经送那些城里的城民们出了城……但是这些士兵呢？我真的也很想解散了，向敌方投降，因为我们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四海归一是历史洪流之所趋，能怎可能容我们一弹丸之地孤存？
我想大开城门，我想投降和解……但是谁让？！且不论众将士的爱国雄心，且不论众士兵护国心切……因为我知道事实有的时候并不若表面的那么简单。如果国亡，死伤的自然是人民是战士……损失的也是他们，可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亡国……还意味着权利的丧失。我并非如此贪权之人……但是我知道这么政权之中充斥着如此之人，包括那些将领，包括那些高官……还包括当初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而把我推上这个皇位的……我的母亲。
忠精护国成了幌子，士兵战士成了棋子……一切的奋战只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如果此战胜了，这个腐朽的国家依旧；如果此战败北……今日淫靡的宫廷就是明日艾草繁茂之地，权利不在，奢华不在……皇亲国戚高官要员成了别人的奴隶，或是回归乡野。
可是，人就是这么可悲，明明是赤身裸体地来又赤身裸体地去，却因为欲望而如此的眷恋着身外之物。
而我，也是可悲的。我是城主，有权却仍是一个傀儡。我不想迎战，却又不得不系上盔甲带上战刀上前亲征……我那时出战的时候就笑了，也许他们需要的是一场胜利，即使我死了，后继并非无人，但是若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让我死，因为我还有要保护的人……我不想让这一切灰暗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我真的不想迎战，不想伤亡，不想面对……甚至我不想当这个城主。我曾经做过努力，若是有一天，有人一统了天下，我愿意带着我的城民去投靠此人，以保我城安全，但是朝下众人可否愿意呢？投靠意味着对别人的俯首称臣，意味着他们的乌纱不保……站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朝上，我感到的不是那种优越，而是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堂下众臣明明知道我的意愿却不让我说完，垂帘听政的母后，一席话更是让我感到了无力。
也罢，我也早就看透这一切，他们只是需要这个皇位非空，有何在乎堂上何人呢？
就连母后也是如此，我真的不应该抱什么希望……她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母亲了。
那天，我在乾鲲和乾遥面前哭了……我拥着乾遥喊着母亲，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到底是不是真得醉了，还是接着酒，在乾遥的身上追忆我们以前的母亲。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和他们说殿上发生的一切，我从来不说。
从当初，我作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收起我的本性的时候，就已经坚定了自我，从不后悔。那个位子所带来的压力，无力……和悲痛，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特别地，我不想让这一切加注在乾鲲的身上……
因为，当初应该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本是乾鲲。
数个起落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乾鲲。
他微张着眼，却没有了呼吸。我知道他睁着的眼是想看我的到来，我答应过他的，我会回来，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唉……为什么你当初不愿意离开，我知道如你的身子是不适合经历如此的战争。
我把乾遥的尸体放在乾鲲的身边，探手抚顺乾鲲的长发，然后一把将他抱坐起身，仿佛想将他融入身体般紧紧拥住……
我们本双生，从生下的那一刻就有如此的契约：同生同死……留下一人的我，又怎可能独活。
“鲲，我来了。我答应过你的，遥我也带来了。”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满怀爱国大志的人，我不贪权，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只想当一个平凡的人，守护着想守护的人，过着想过的生活。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目光狭隘的，只想守着自己的方寸天地，守着鲲，守着遥，三个人平平凡凡。
可是我们却生错了地方。
六年前，也约莫是秋季，父王的突然驾崩，打了朝廷个措手不及。而他的膝下一共有三个儿子……我，鲲，还有尚在牙牙学语的庶出。母亲很是悲痛，哭了一宿……父王的暴毙，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遗诏。
所以接踵而来的就是城主之位由谁继承之事。
其实，除了我们这些王子，顺位下来，有权利继承这个位子的还有我的叔父们。身于后宫，如我们这般的孩子其实也没有什么所求，而况我根本不想继这个位。
“遥……别哭了。”我着实劝不动乾遥，虽然自小知道女人是水做的，但是遇上了却不知道如何处理。虽然父王死了，我却没有哭，一来我自认为男子汉就不应该如此感伤；再者，我认为，为死人的痛苦其实是因为自己的自私，为那人不能在陪伴自己而哭。
我自不想当如此的人，所以我没有哭，虽然事后事实证明我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乾遥依旧在哭，任凭我怎么哄。
“鲲，你倒也劝劝妹妹啊。”我从不叫鲲为哥哥，我们总是直呼对方的名字。
鲲若有所思，没有搭话。到是遥抽泣道：“我没有关系……我、我……只是觉得原来死、死……死离我们这么近……哥哥……你、你们会不会……有，有一天也……”
我笑了宠溺得摸了摸她的发，而一边的鲲总算稍稍绽开笑道，“就算，我们有一天死了，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我不知道鲲说这话是不是纯粹为了安抚遥，但是我顿住了，我把这句话牢牢得记在心中。
就算有一天我们死了，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乾遥总算收起了泪，我很想问鲲刚才在想什么，但是没有机会，因为母后来了。
脸上一贯的温柔有点淡去，换成了坚强，我微微地笑了，果然是我的母亲……我知道她不会因此而消沉。
我瞥了瞥鲲……没想到，他依旧撅眉。
拜过礼，我们立于一旁，母后坐于上座，我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了，母后注意到了遥红肿的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匆匆一瞥。神情丝毫未惊，径直开口：“儿，你们也知道，你们父王过世……就意味着你们之中有一人要成为城主。”
我惊，虽然我们也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件事却是母后在父王死后接见我们的第一件要说的事……若是平时的话，母后应该……
“母后，可是我和鲲并不想继位啊……”我直白道。
没想到此话却换来母后的一声斥骂……“你们怎能这么不懂事？！”我怔住，这是我们的母后么？！
但是我们真的不想当这个城主，这个问题其实我在之前，也就是父王还没有过世时就和鲲在无意之中谈及过，我们都没有这个想法，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城的政权本就不应该存在，也苦了父王如此支撑……
“你们不继位，难道要让那个庶出继位么？还是让你们的叔父继位？！真到那时的话，我们母子怎可能继续生活在这个宫廷，享有现在的生活？！……”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母亲哭了一宿，没有想到一宿之后的母亲已不再是我们的母亲了……什么时候母后开始如此看重自己的权利，自己的地位的？
我转头看看乾遥，她同我一样讶异，而鲲却依旧撅眉，若有所思。
半响，鲲开口了：“母后……若儿臣想要放弃这王子之位，携母亲和弟妹归居乡野，母后可愿意放弃现在这一切？”
“鲲！我一直以为你最为稳重，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我心凉了，上座的女人已不再是我的母亲了，抑或也许母亲之前就有如此的想法，而现在我们才发现而已。
鲲却没有我和遥那么的吃惊，而是虚而道：“那么……我想继位之事的话，顺位来说，我长于鹏，那就由我来继城主之位吧。”
“鲲，你……”
我们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之前谈及这城主之事时就明白城主之位所面对的一切是多么的痛苦，而我深知鲲的性情，是决计不会主动乐意得担起此责……
鲲回我以安抚一笑，“我知道你不相当，所以这个时候做哥哥的不担当着点怎么行？”
“可是你的身体……”自幼鲲的身体就比我孱弱很多，他这样又怎能撑起这个城中的大小事务？！
而母后却释然地笑了……而这个笑却让我怎么看怎么扎眼……
那天晚上，我没有直接回和鲲的房间，而是去找了母后……后而夜里，我告诉了鲲和遥，我已经和母后说过了，因为鲲的身体原因，我愿意代替鲲当这个城主。
鲲想说什么，但是我没有让他继续……“鲲，就当这是我以前专门和你抢奶喝的回报……”我以前曾经和鲲戏言说，是因为小的时候我经常抢他的奶喝所以才使他身体如此的虚弱。
“可是，鹏这对你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我答应会保护你们的我就一定会做到。而况母后已经同意了，明天她就将此事让大臣昭告全城。”
鲲无言。而遥则上前拥了拥我，脸上早已没有白天的哭痕……而且，似乎变得成熟了许多，“哥……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没有推开她，而是继而揽过了鲲……让三个人抱在一起，再次许诺道：
“就算有一天我们死了，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而现在，死神已经引领走了他们的路上……我抬头，仿佛看到他们的灵魂正在黄泉路上回头注视着我……我想，我也应该上路了吧。
跪于鲲和遥的身边，紧紧得拥抱着他们的尸体，眼睛望着他们身后那片艾草中的一朵花……一朵平凡的，我叫不出名字的花。
来世，若我能当一个平凡的人，平凡地生活着，照顾着我想守护的人，照顾着鲲照顾着遥，平凡得快乐着，那该有多好……
视线益发模糊，我仿佛感觉到鲲和遥的身体越发的温暖，透入我的身体，透入的我的灵魂，我却没有意识去搞懂发生了什么，意识一点点抽离，视野中的光线一点点淡去……直至一片黑暗。
“你很想死？”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这声戏谑给唤醒……
意外的，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荒野血红的尸体。而是一片光亮……我惊慌，鲲和遥呢？还有刚才的声音是死神么？！为什么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鲲和遥呢？！”我发疯得怒道。
“嗯？难道你刚才没有感觉么？他们的灵魂和你的融为一体啦。”
什么意思？我不解，难道是刚才的那股融入身体的炙热？我闭眼……脑中的记忆一拥而上仿佛……仿佛……我突然睁开了眼。
是了，是了……我的记忆中多出了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难道……难道……
“你很想死么？”那个声音继续问，我抬眼，看见了那人和那人和那片光亮融为一体的银发。
“是的。”我坦言，我们许诺过，死要死在一起的。
“呀，现在你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还非要死不可呢？”他笑。
这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路人？继续活下去，就像你刚刚所想的，当一个平凡的路人？”
“平凡的路人？”平凡……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实在和有诱惑力，虽然此人出现得古怪，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我所想的？……但是我却信任，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了我所想的……说实在的，我应该算是一个已死的人，就算如何如何又能如何？而我……能继续活下去么？
“加入我们路人吧……连同他们的一份，作为一名路人。”
“路人？”
“是的，穿梭于时空却又不介入的路人……”
终究，我还是点头了……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的……有了鲲和遥他们的灵魂……我想，我应该活下去。
“对了，我叫猫哉，你呢？”
我笑了，六年以来第一次笑了，看来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笑了……或许这才是我的本性……或者说我们三个人的本性，没有那些烦恼。
“叫我乾吧。”
我要活下去，连同三个人的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想我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