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楼西

2、第二章 秦风无衣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李无衣斜倚穿庭而过的长廊上，看着脚下清澈见底的池塘中悠然嬉戏的红鲤鱼，嘴里面不由轻轻的念叨着这个时代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诗句。

　　渭城，渭城，一睁眼一闭眼，穿越来的这样猝防不及。

　　黑瓦白墙，重重院落，算不得锦衣玉食，但在她的小院子中，也有俏丽的小丫鬟四五个，小院子外的大院子套着大院子，手脚利落的丫鬟仆人更是无数个。

　　李家很大很大，大到小时候的她扑腾着小腿，跑上一整天都跑不完。

　　有慈祥但性格有些暴烈的老祖宗，也就是太奶奶，有长房当家的爹爹娘亲，有二叔，三叔，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堂叔伯等等的，虽然姐妹丁零，但是兄弟极多，所以未来的嫂嫂也肯定极多，作为全家掌上明珠小小姐的李无衣，原以为这是宅斗的节奏。

　　但没想到画风一转，长她16岁的大哥李陌尘给她表演了一把真元御剑，那把流光溢彩的白玉小剑在她的头顶疾转飞驰翩若游龙，让刚刚满月的李无衣一口奶喷出来差点呛到。

　　这是玄幻的节奏。

　　再然后就慢慢听到秦王嬴政登基，开启了对六国的征战，灭韩，灭赵，灭魏，爹爹叔伯一个接一个的上战场，再然后一个接一个变成尸体被送回来，有的面目残缺，有的缺胳膊断腿，这只是她能看见的地方，她看不见的地方恐怕是无数血淋淋的伤口。

　　宅斗还没开启，娘亲和两位婶婶，以及几位堂嫂便变成了寡妇。

　　在她三岁到六岁之间，正是秦国和赵国厮杀最惨烈的三年，那三年她身上的丧衣几乎就没有脱下来过。

　　特别对赵战争快要结束的那一年，秦国也打的都快要没人了，举国上下一片死寂，这是亡国破家之战，不是秦亡，就是赵灭！

　　15岁以上的秦国男子以及不论男女的修行者统一被征发上了战场。

　　温柔可亲的娘亲不顾她的死缠烂打，束起长发，披上铠甲和两位同样是修行者的婶婶也一起上了战场，然后回来了三个装满骨灰的瓦罐。

　　李无衣简直崩溃了，她没想到这是这么样惨烈的一个世界，战争好像一头嗜血的怪兽不断的吞噬着她还没来得及熟悉和喜爱的亲人。

　　她再一次深刻理解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人命低贱的仿若路边的野草，无论修行者还是普通人。

　　灭赵之后，大哥从战场归来，面无表情的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起那漫天的尸山血海，跟她说起他是怎么样从敌人手里抢回面目已经割毁的娘亲的尸体。

　　面目是娘亲自己割伤的，上了战场的女性修行者如果战败，只能是死，如果不死，她们面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抱着大哥的手臂，倚在大哥的怀里，听的泪如雨下，浑身颤抖。

　　然后大哥说他要去昆仑墟，去学习更高深的剑术，他要突破七镜，保护他的亲人不用再去战场面对那些残酷的厮杀。

　　可是突破七镜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李无衣忧愁的看着池塘，从指间溢出丝丝轻灵的真元，再让真元卷起一层层的水浪，在她的面前形成一道晶莹透亮的水幕。

　　前世的她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从孤儿院出来后，不过就是努力工作挣钱学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好不容易攒下一笔钱，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刚刚想要展开新生活，然后就被一个无良的酒鬼一车撞死到了这个玄幻的大秦朝。

　　看着徐三叔厉兵秣马的样子，看着家里的老兵拿出锋利的弩弓上油，她就知道又要开始厮杀了。

　　小时候的她因为一轮又一轮的丧事哭的差点破了嗓子，这让李家的铁血汉子们个个发愁，这么娇弱的一个小哭包，以后可怎么办？

　　秦人悍勇刚烈，无论男女，都是重义守诺轻生死的真汉子，他们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这么爱哭到底像了谁啊？李家的真汉子们嘀咕。

　　老祖宗听到后，挥起拐杖一顿的好打。

　　被老祖宗心疼的抱在怀中，她一边哭一边郁闷，他们不明白她的害怕和恐惧，她没见过这么死人的，她没见过路边尽是累累的白骨，人们却只是把那些白骨当做杂草一样的扫到一边。

　　即使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她还是不能习惯一条人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细密的春雨已经停歇，扫去一冬天的阴霾寒冷，阳光明媚和煦，清灵灵的池水清澈透亮，岸边的柳树垂下缀满清脆叶儿的柔软枝条，随着微风摇曳生姿。

　　该来的总要来，该杀的也总要杀，李无衣不再想这些苦闷的事情，指尖的水幕光华继续变幻着，食指轻轻一勾，一团光华颤动的水球飞至她的身前，纤长的十指连连弹动，晶莹透亮的水球便围绕着她犹如精灵般幻化如意。

　　春日愈浓，午后的阳光已经带着一丝丝的暖意，两名衣着朴素，面容稚嫩的小丫鬟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小小姐认真修炼，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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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渭城在一场疾来的春雨之后，焕然清新了不少，青石铺就的老街依旧湿漉漉的，老旧的有些破败的城门口，守卫仔细检查过李扶风一行的武宁军候印信，恭敬放他们通行入城。

　　因为担心情况有变，萧疯子朝夕杀至渭城，李扶风便顶着风雨，一路疾驰，晌午时分便已经提前赶到城南的家中。

　　安静的李家宅院一片肃杀，门前屋后已经布满了精锐的家将，院墙上房檐下一排排满是闪着幽幽寒光的箭簇。

　　“二少爷，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接到仆人的通报，一名年纪大约六十岁上下，面带风霜之色的老人从大门口急匆匆的赶出来。

　　“连夜赶了会路，徐三叔，家里最近还好吧。”看到老人亲自出来，李扶风赶忙跳下马背，手一伸便搭在老人的臂弯之下。

　　李蒹葭和李伊人也跟着跳下马背，亲切的喊了一声徐三叔。

　　被李扶风他们称作徐三叔的老人，是年轻时便跟在李家老祖宗楚夫人身边的老仆徐元致，五境中品的修为即使在帝都也是那些权贵世家们要抢着请回家里奉养起来的大修行者，但徐元致一点没有五境高阶修行者的自觉，一直以仆人自居，老祖宗为这个发过好几次火，但他还是老样子。

　　“好着呢，好着呢。”徐元致高兴的捋着花白的小山羊胡子，不断的点头，早些年间跟着老太爷不停的打仗作战，顾不上成家，晚些时候又没有了心思，李家的孩子们几乎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可缺憾的。

　　“你们这提早回来，我都还没顾上让家里准备好饭菜，还好材料都齐全着，你们赶紧的洗漱休息一下，我这就叫人给你们烧好饭菜，二少爷你想吃什么？红烧扣肉，还是糖醋鲤鱼，是早上刚刚打捞回来黄河鲤鱼，美滴很呢，还有四少爷和小少爷你们想吃什么？”徐元致一边絮絮叨叨招呼人准备，一边还不忘回头询问跟着一起进来的李蒹葭和李伊人。

　　“什么都行啊，只要是肉，在军营啥都好，就是吃的不行。”李蒹葭满不在乎的挽住徐元致的另一只臂弯，除过老祖宗，家里辈分最大的就是徐三叔，再加上徐三叔不像自己亲爹李天玑那样严肃冷酷，所以他们小一辈最亲的还是徐三叔。

　　李伊人则跟在后头，垂着头默默不语，任谁有四个出类拔萃的哥哥，都会压力比较大，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可是因为年级相差太大，即使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还是被哥哥们当成小孩子一样，这让他很是郁闷。

　　大哥李陌尘28岁，足足大出他一轮还多，二哥李扶风26岁，三哥李莲歌22岁，四哥李蒹葭20岁，他自己15岁，下面还有一个最受家人疼爱的小妹李无衣12岁，虽然年纪差不多，可是总是玩不到一起，当然和女孩子也没什么可玩的。

　　大哥，三哥，小妹是战死的大伯李天权的孩子，二哥，四哥是目前李家硕果仅存的二伯李天玑的孩子，他的爹爹李天璇战死时还很年轻，所以只有他一个孩子。

　　虽然在家里头兄弟间关系亲密不分彼此，但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所以似乎差点了儿什么。

　　李伊人正在走神的时候，就听四哥李蒹葭奇怪的问：“小妹呢，怎么不见她人？”

　　徐元致一拍脑袋，笑着回答：“哎呀，你们这回来的急，我都忘了叫人通知小小姐，她这会儿应该还在后面花园修炼呢。”

　　“修炼。”李蒹葭眼睛一亮，笑着拉住几个人：“走走走，去看看小丫头现在修炼到什么程度了，上次我们走的时候，她刚刚突破晋入了元阳境，现在至少应该已经是元阳境中品了吧！”

　　一行人一边说笑，一边穿过重重庭院，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花木繁茂的后花园，李扶风突然眉头一挑，不对啊，虽然离的还很远，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不远处空气中天地元气的波动。

　　同为五境，比李扶风修为还要高出一截的徐元致也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感觉气氛似乎不太对的李蒹葭和李伊人自然不多话的快步跟了上去。

　　幽长走廊的另一端，看着一身素兰长裙的李无衣将一大团晶莹剔透的水球上下抛飞犹如孩童玩具一般，李扶风忍不住扶额问道：“三叔，无衣是什么时候破镜的？”

　　徐元致此时揪着下颌的胡须，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不可能啊，小小姐一直是元阳境中品的修为，怎么可能说破就破，而且破了他还不知道。

　　可这天地元气的波动，以及她手中飞舞的那枚水球，是绝对错不了的证明，第三境琴心境。

　　因为只有晋入琴心境，才能感悟天地间的元气，与天地元气沟通，吸纳天地元气化为真元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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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修真，设定了好久，果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