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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叄伍 ...

  •   这日直至酉时的时候,燕怀瑾果真如期而至,徐杳一如既往同他见了礼后二人倒也未曾再有过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她心不在焉与燕怀瑾用罢晚膳,眼瞧着鸢尾一干人等上前递了茶水漱口,再尽数收拾了桌上的碗箸。

      “今儿这道风腌果子狸倒别致,”待宫人们皆摒退出去,燕怀瑾才饶有兴致地同身畔的徐杳提了个话岔。

      “哦。”徐杳对他这见解倒是不予苟同,只因她着实对适才的膳食生不出多少映像。一面听他说话的功夫,一面已经自顾自剥好一颗荔枝,拈在指尖上直直地朝燕怀瑾够过去,袖口微抬,一段皓腕上戴着玲珑莹润的玉镯子。

      “托了陛下的福,都说荔枝是一种天然好滋味,妾也不是那吃独食的人。”但见燕怀瑾从容不迫地正欲开口,她这时候手腕一转,径自将荔枝推入他口中,末了还十分状似无意的蹭过他的唇瓣,“您尝一尝。”

      不曾想这厮咽下了之后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反倒还促狭起她来:“甜腻了些。”

      徐杳只将他这话置若罔闻,从袖中掏出一方近日里贴身的黛色绢帕,又抬手为他拭了拭嘴角,动作轻柔,因她自来了行宫后便未曾再涂丹蔻,眼下倒是名副其实的纤纤素手了,竟比往日里还要晃眼得紧。

      “这么些时日以来,妾只觉得如鸟入樊笼一般,虽来了阆州这么一遭,却也同深宫墙苑并无分别,教人生闷。翠微园的木樨花固然好,民间有传闻阆州谓天下第一木樨花,妾倒觉着不过是虚名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波流转着郁郁寡欢,唇角两畔却泛起了浅浅笑涡,“妾想同您亲近一些。”

      以致于燕怀瑾不过是愣神的片刻便鬼使神差应道:“朕带你去赏一赏阆州别处的木樨花,可好?”

      她眨眨眼,一对眼睫投出两圈潋滟的光影,如愿以偿应了一声“好。”

      眼瞧着燕怀瑾去了外殿唤来蔡莲寅不过是商榷了三言二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呈进来两身寻常冠年男子服饰,一件鸭卵青,一件湖色,却也都是上好的棉软质地,并非华冠盛服,颇有几分雅士风范。

      徐杳心底讥笑一声,这么些年过去,蔡莲寅倒是一如既往的唯命是从,再毕恭毕敬的摒退下去,分寸拿捏得十分恰到好处。待亲眼见了呈上来的还有佩玖等物件,她自然心领神会,一前一后同燕怀瑾去了屏风后头更衣出来。

      她穿一身鸭卵青坐在梳妆镜前卸了鬓簪,十分轻车熟路的自行束了发冠,立时成了个俊俏小生,只是镜中人一对远山黛实在过分柔婉了一些,她便拾了石黛又勾了勾眉尾,画了一对剑眉,倒是十分恣意不羁。

      她这般得心应手,也并非全无缘故,这一世她托生去了襄州,自然比不得常太尉府邸里头处处拘谨守节,也算成全了她一桩心愿。

      燕怀瑾立在一旁好整以暇看她这一番忙活,末了还为她系上了佩玖,指尖绕过她腰间象牙色的腰衿,他这一举措无端端教徐杳猝不及防,她身形微颤,眼前是微微垂首的燕怀瑾,她倒盼着他马虎一些,奈何他偏偏是一副十分郑重其事的模样,一时之间二人已是道不尽的旖旎风光。

      她大抵是一时犯起了糊涂,竟想起《诗经》里头的一句“彼留之子,贻我佩玖”,暗啐了一声自己不过是穿了一身男子服饰,如何却成了这般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再者以她同燕怀瑾的境地如何同《诗经》里头的烂漫风月相提并论,委实是糟蹋了。

      也不知燕怀瑾是如何同蔡莲寅吩咐的,她只好亦趋亦步紧随着燕怀瑾,不曾想他倒带着自己隐在夜色里径自出了苑落。她心底禁不住长吁道:世人都晓神仙好,神仙不若做皇帝。总归在这宫闱之中,不过全凭一句圣意难违。

      二人一路穿过翠微园,途经前两日徐杳曾经独自来过得“吴刚伐桂”处,今夜的桂花香倒是同那夜如出一辙,不过是少了徐青颦同她的姘头。她的眸光堪堪才同他的肩头持平,自然也瞧不大清楚前头的路,倏而脚下磕磕绊绊,踉跄了两步,幸而有燕怀瑾在前头,她刹那间鼻翼已经磕到他背脊上,硌得她生疼,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燕怀瑾身形微滞,自从同她相识以来,他便依着她就寝掌灯的癖好,她似乎是夜里不甚清明的。徐杳好容易勉强稳住身形,手心顿时一暖,他已然够出手裹住她的指尖。他这样同她亲密无间的举动,惹得她怔了一怔,终究还是没有挣开。

      不过须臾片刻之后,燕怀瑾带她来到了一扇紫檀木侧门前,轻而易举打开了门闩,二人衣袂飞舞便这样从行宫里头销声匿迹出去了。

      徐杳踩上平仄凹凸的青石板上时,所视之处愈发昏天黑地,这才逐渐意识到这扇侧门竟开在一道狭窄的深巷里头,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地境。

      偏偏这夜幕愈发如浓稠得墨砚一般,万籁俱寂里风翦一抹红,若隐若现充斥着血红,那是建安二年那夜颜舜华的赭红大氅,那是她遥遥无期的祈望,此时锈迹斑斑映在她眼前。她一时心跳如擂,鬓角额间也生出些许细汗,她阖上眼帘,却还是始终挥之不去。

      她指尖不由自主地用力,她素来是蓄指甲的,如此这般,她指尖的指甲下一瞬已经陷入燕怀瑾的掌心,她另一只手又攀上燕怀瑾的袖口,她几乎半边身子都要倚在他的身上。

      然而燕怀瑾察觉掌心的刺痛之后,不以为意,神情如常,仿佛清晰可辨的唯有衣袖上微不足道得力气,倒教他好生进退两难,直到后颈传来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他紧了紧手心。

      他低涩的声音到底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无所适从:“徐杳。”

      他唤了她的名讳,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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