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婚》柚见十一

13、火药

　　若不是谈到闭门羹这个话题上，顾轻轻本是不打算这么快问秦沐阳这件事的。

　　他在沉默。

　　沉默虽然只持续几秒，顾轻轻心里却明白了，李安妮跟他十之八九是前任男女朋友或者情人关系，总之绝不会是他一开始所言的那种“朋友”。

　　刚才还少女心泛滥，一洞悉他不坦荡的情史，顾轻轻很快被泼熄了热情。

　　没有人不希望另一半仅忠诚于自己。顾轻轻当然希望秦沐阳是全身心喜欢她一个，虽然这对一个三十岁、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的成功男人而言几乎不可能。

　　气氛有些尴尬。

　　秦沐阳不答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晦涩难懂。

　　顾轻轻埋头咬唇，故作淡定：“你去上班吧，我画图去了，如果没接电话，是太投入没注意。”

　　“要吃饭。”秦沐阳并未多说。

　　“恩。”

　　秦沐阳走后，顾轻轻伤神了一杯水的时间。秦沐阳有安心过日子的想法没错，但男人跟女人毕竟不一样，顾轻轻觉得过日子得有爱才行，而在秦沐阳眼里，或许爱这种成分微不可循，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过日子罢了。

　　一杯水喝下，顾轻轻再不多想，开始画图。

　　一入神便是一整日。再抬头时天色已晚，顾轻轻看手机，没有秦沐阳的来电，倒是有杨宛白的。

　　顾轻轻心头一颤，镇定心绪，回拨了过去：“怎么了，妈。”

　　“轻轻啊，妈妈的事情忙完了，晚上你有空吗，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顾轻轻回头看了一眼图纸，想拒绝，电话那头杨宛白又道：“咱娘俩都没好好说过话吧。”

　　“……”诚然。整整二十一年母女两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以来，顾轻轻对这个妈的印象都停留在顾爸给她看的照片中，而且照片还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顾轻轻沉默了半晌，“好，晚上几点，什么地方。”

　　“妈妈去学校接你。”

　　“我没在学校里，”顾轻轻顿了顿，把秦沐阳家的地址报了出去。

　　洗了个澡出来，杨宛白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是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看起来比秦沐阳的路虎名贵，在国外混久了，杨宛白倒是不心疼代步钱。

　　顾轻轻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等她发话。

　　杨宛白只是静静看着她。

　　十月起头，她着一袭及膝黑纱裙，优雅又雍容。而顾轻轻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踩着帆布鞋，不改学生打扮。两人容貌身段虽然相似，论及气度却是天上地下。

　　杨宛白打量了她一番，脸上显露笑容：“轻轻想吃什么。”

　　“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是了。”

　　“吃西餐，然后逛逛？”

　　顾轻轻点头：“行。”

　　杨宛白把车开到了环球中心。顾轻轻跟着她进西餐厅，走在这样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身侧，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顾轻轻没有保养的习惯，清水出芙蓉，相比起来杨宛白便不像她妈，而像她姐姐。

　　女人都是希望青春永驻的吧。顾轻轻想着。当年杨宛白抛家弃子的理由，她心头隐隐有些明白。见她风生水起的生活状态，顾轻轻暗自感叹，心里有恨，又恨不出个所以然。

　　“轻轻，你怎么不说话。”杨宛白微笑。

　　顾轻轻抬头看她，蓦然坠进她含笑的眼睛里，心头顿时酥掉半截。不得不承认她对林易帆的不良印象，还取决于小部分的醋意。亲妈分一点点关心给她，她鼻头立马有些发酸。

　　顾轻轻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事。”

　　杨宛白蹙起她好看的柳叶眉：“轻轻呀，爸爸不在，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好好吃饭，有九十斤吗？”

　　“有，”顾轻轻点头，“刚好九十。”

　　顾轻轻想反驳她把自己照顾得挺好，一米六带点的身高，这体重很标准，并不瘦。刚一抬头，与对面人四目相对，顾轻轻一顿，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顾轻轻抿唇。亲妈难得关心她一次，顶嘴，似乎显得很不尊重。

　　杨宛白没再说下去，往嘴里送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她挪开目光，慢慢品着高脚杯中少许红酒，红唇微启，性感撩人，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这种优雅与生俱来，顾轻轻不会有。她只能隔着一张狭窄的西餐桌无比遥远地望着杨宛白，即便对方并非高高在上，她也并不卑微，生硬的距离感却依然横在二人之中，让人无法跨步。

　　顾轻轻垂眸，切下一块牛排，静静嚼着。方才荡漾开的心思收敛了不少，不再感动，脸上只剩下生涩的笑容。

　　“怎么了轻轻？”杨宛白又问。

　　“没什么，”顾轻轻脱口而出。给不了幸福，至少祝福。她问：“那个，妈你跟我吃饭，林易帆呢？”

　　杨宛白一怔。眼里有光亮起，受宠若惊：“哎呀，我问问易帆在哪儿呢。”

　　说着她立马拿起手机，道一声“失陪”，几步走远。

　　顾轻轻苦笑，暗自感叹亲妈对她都没这么热情，一口气不禁从鼻间溜出，说不清楚是松，还是叹。顾轻轻也拿起手机，看着时间发短信给秦沐阳。

　　“我在外面吃晚饭，饭吃了就回去，不会很晚。”

　　对方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顾轻轻放手机吃饭，“黑猫警长”的电话却打了回来。

　　“跟谁吃饭。”男人张口只问四个字。电话那头回荡着男人激情四射的演讲声，显然不是秦沐阳的。他或许是在开会。

　　“没谁，我妈，”顾轻轻答。刚答完，迎面男声响起：“嗨！轻轻！”

　　只听这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称呼，顾轻轻就知道来人是谁，抬头一看，果然是林易帆。十来分钟，杨宛白和林易帆一同返回。

　　电话那头只剩下一串盲音。顾轻轻假装在接电话，没跟他打招呼。年轻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拉过一张椅子，在顾轻轻身边坐下，含笑望着她，似乎在等她通话结束。

　　他点了一客五分熟的牛排。随着滋裂声，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嫩肉里溢出。

　　顾轻轻一见他就觉得反胃，再看那血淋淋的牛排，眉头不动声色地蹙紧。偶一抬头，偏偏与他四目相对。

　　林易帆笑得大方，难掩兴起：“轻轻，我听说你的成绩很好，你有打算以后来美国发展吗？”

　　“要出国，不过不是美国。”顾轻轻坦言。

　　“不来美国？”林易帆不解，“你来美国多好，我跟杨妈都住美国，你来了直接回家住。而且，麻省理工的建筑学不是世界最好的么？”

　　顾轻轻干笑，被他一说，还真不觉得美国有什么好。只希望他快些吃，尽快结束这顿尴尬的晚宴。

　　“黑猫警长”又来电话。

　　顾轻轻起身去接，只听那头一阵风声，秦沐阳闷声道：“顾轻轻，我只半天没盯着你，你就跟人跑了？”

　　顾轻轻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抬头一望，目瞪口呆。秦沐阳着一身正装，铁青着一张脸，伫在她跟前，眉心打着死结，瞄一眼里头言笑晏晏的二人，一身尽是戾气。

　　顾轻轻怔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沐阳黑着脸，只问不答：“你那个亲妈打着什么算盘你自己不清楚，非要我提醒？”

　　“……”顾轻轻无言以对。她也不过是跟亲妈吃顿饭而已，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

　　秦沐阳闷哼一声，不以为然：“你别天真了顾轻轻。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踪的一周里，你妈找我谈过三次话，每次都是同一个主题——放弃顾轻轻，合同马上跟我签。”

　　他拿着手机按了几下，把手机放在顾轻轻耳侧，顾轻轻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变了脸色，眉头跟着蹙了起来。

　　录音里的确是杨宛白的声音，谈论着顾轻轻与林易帆两情相悦，秦沐阳何不成人之美，离婚签合同的事。顾轻轻心里不好受。靠一个外人告知自己被当作商品交易的事实，换了谁都高兴不起来。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你妈是什么好东西？”秦沐阳问。

　　顾轻轻不答话，只问他：“条件这么好，你干嘛不答应。”

　　秦沐阳顿时黑了脸：“顾轻轻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睡醒脑子转不过弯？”

　　“……”顾轻轻无语。秦沐阳才是怎么回事，跟吃了火药一样，句句针对她。说到底，她不过是他的合作对象罢了，难道因为喜欢就要作践自己，非得去忍他莫名其妙的火气？

　　顾轻轻更来火：“我笨碍着你了？谁要你管。说得自己有多正义，提一下你前女友名字都变脸的人，好得到哪儿去……”

　　秦沐阳耳朵尖：“什么前女友？”

　　顾轻轻撅嘴。

　　“早上的事？”秦沐阳了然，语气松和了些许，“不是我不答，是你这问题问得全然不过脑子。顾轻轻你自己想，我要喜欢胸大没脑的女人，还娶你干什么？”

　　“我胸小呗，”顾轻轻道，“万一你就是有小胸癖，不懂欣赏呢。”

　　她生闷气的时候，说话总带刺，却又好笑，叫人气不出。秦沐阳实在拿她无奈何，脸还黑着，眉头倒是松了，好声道：“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烦都烦死了。顾轻轻你脑子哪儿去了？”

　　她脑子当然在！不然顾轻轻怎么能把秦沐阳闭口不提的关系问出来了呢！

　　顾轻轻心中狂喜，脸上却依旧是淡然的模样，握住他略粗糙的手：“走吧。”赶快换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谈情说爱去。

　　“走什么走，”秦沐阳一把把她抓回来，脸色阴沉可怖，“下次又把年度股东大会解散，跑出来拯救失足少女迷途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