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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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麦 哥本哈根港
凌晨4点，灯塔上的探照灯尚未熄灭，在浓雾顶端来回巡视。深海处隐隐约约浮现着Little Mermaid曼妙的身姿，海浪轻卷在她的身侧，向世人展示着安徒生笔下化作泡沫的人鱼。
夕静坐在沙滩上，微眯着眼，等待着朝阳初现的那一刻。
正值潮涨时分，海浪悄无声息的在沙滩上蔓延，眼见着就要将夕包围。
冰凉的海水漫过伸长的脚腕，带着彼岸的温度，但也仅仅如此，流经夕身前时，心怀鬼胎的海浪竟自动环做一个半圆，又在她的身后汇流，仿如有道无形的结界将他们阻隔开来。
海天交接处，迸发着火般的光芒，一点点一点点的跳出来，像极了逃出枷锁的囚犯。夕迎着被唤作太阳的神抬起了眼帘，金色的力量刺痛双眼，不知为何流了泪。
微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痕，夕显然是习惯了自己这种变化多端的情绪，她本就不是个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不过是因为背负了太多的记忆罢了，总需要点发泄的机会吧。
太阳照常升起，用句套话，那就是“温暖了整个大地”，但在夕看来，却是耀眼的没有一丝生机，正如上古时代的那个朝阳，生机一点一滴似缕似丝般的被抽走，任谁都无力挽留。
“传说，海神的小女儿长得貌美如花，是最美丽的人鱼。一次出海时救起了人类王子，并一见钟情。于是哀求海的巫婆，用她清脆的歌喉与灵动的鱼鳍交换了人的双腿，出现在王子面前。可惜王子并不知道小人鱼是他的救命恩人，准备迎娶邻国公主，小人鱼伤心欲绝。可是，小人鱼的姐姐告诉她——”
“只要用匕首杀死王子，她就可以回到海国，”戏谑的斜眼看着身旁站着的男人，夕却是一脸正经的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但小人鱼深爱着王子，下不了手，于是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呵……”男人轻笑，任艳丽的阳光均匀的洒在他刚毅的脸庞，投落下小片阴影，“安徒生的童话里我唯独喜欢这一篇。”
低头叹气，夕向上抬起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试着用额头跟他讲话：“龙，表每次见面都先讲这样一段废话好不，跟对暗号一样，我们又不做地下工作。”
无所谓的耸肩，龙紧挨着夕坐下，一只不识相的小螃蟹悄悄爬上他赤裸的脚背：“谁叫我看到你就想起那可怜的小人鱼呢~”
秉着用白眼砸死他的宗旨，夕准备磨牙：“拜托，我又没死，你少咒我英年早逝了。”
“哈哈~”龙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露出了他洁白整齐的牙齿。
似是无法忍耐的别过头去，夕有些切齿，伸手抓起那只在龙脚面上睡大头觉的八爪螃蟹丢到他鼻子上：“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啊！有没有女人告诉你，你笑的很白痴！亏得你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声的“哼”了一句，看到那只小螃蟹尖锐的爪子在龙俊逸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痕迹，她才稍稍平静些。
龙的脸在小螃蟹的抓狂下都纠结在了一起，忍痛的皱眉，他一把抓下捣乱的小家伙丢到海里，溅起小片涟漪。
其实，龙真的是个长的很帅的男人，阳刚俊朗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正如夕所说，他无时无刻不在笑着，而且笑得很白痴。
夕常常都想啊，假如龙不喜欢笑的话——说不定魃就会喜欢上他。但这话她也只能闷在心里，龙和魃的那档子事纠缠不清，她可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龙在丹麦的家安置在离哥本哈根港2里外的一个豪华住宅区内，琉璃雕漆，红砖绿瓦，充斥着中华情调。在他宽敞明亮的起居室内放置着几个多宝槅，黄帝曾经使用过的辕夏禹剑被他挂在床头，那把传说中的草薙剑也安静的躺在柜阁上晒太阳，角落里杵着一具圣殿骑士的全套铠甲……乃至二战时期德国使用的P40P38冲锋枪都被他收藏在玻璃柜中，不见一丝灰尘。这里有一部分是他的收藏品，更大一部分却是他的战利品，夕根本就没法想象以他那副相貌驰骋沙场的样子，难道是像兰陵王一样带着个面具？
在他庞大的柜子间溜达着，夕仿佛身处收藏齐全的博物馆，小到焦尾琴的断弦大到仿完整版的清明上河图。这个家伙真有毛病，她暗自乍舌，斜眼瞟了下正在泡茶的龙。
“哗——”似是一道光闪过，夕下意识的伸手挡住眼睛，随后向前走了几步。
那是一只小小的白玉盒子，朴素无华，被放置在柜子的边角。
轻轻拿起盒子，尚未有多大动作夕已清楚的感受到水的波动，安静的摇曳着、流淌着、交汇着。
打开白玉盖子——
“这——”猛地顿住呼吸，她似是不相信的死死盯着盒子里看，“怎么……怎么这东西……龙！”
“河图。”龙俊朗的声线从身后传来，他微笑着自夕微颤的手中接过盒子，小小的颠了下，“当年大禹治水，我助其分划河道，可那时的我心绪不宁无意间划错了河道，致使黄河河水逆流引发了大灾，被大禹斩于三峡，”他很自然的挑了下眉毛，似乎是在话家常，“幸好当年河伯献与大禹的河图又被转送与我，保住了我三魂七魄，但却流于轮回，于是，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咯~”
说完，他还踮起脚尖旋转一周，嘴角挂着无赖的笑容。
“啪”——
夕的手指敲上龙的额头：“你在记恨着禹。”
稍稍一愣，伸手捂住被敲痛的额角，龙无奈的笑着。转身拉过红木椅坐下，他用铜勺舀起一点君山银针倒在竹杯中，用温水缓缓的冲泡着，茶叶一点点被水温泡开，蜷曲着，伸展着，沉浮着：“你叫我如何不再记恨——那个男人，让我忘了她整整五千年。”
走至茶几的另一端，夕也拉过一张红木藤椅坐下，点上一缕茗香，准备好好聆听这失落了一本史书的传说。
“你是来听说书的？”龙有些皱眉，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听我说书可是要收钱的。”
“放心，”夕一把夺过他刚泡好尚未送入嘴中的热茶，小抿一口，“我会烧给你的。”
气节，这孩子怎么这个性，龙为之翻眼：“你……毒舌。”
“多谢夸奖，”挑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夕不温不火的说着。
“……”
气氛有些冷淡，二人都不知该如何谈开这个话题。
“其实，前段日子我碰上了一个人，”结果倒还是夕先开的口，透过袅袅烟丝看去，她的眼内濛濛一片，“我并不识得他，却真切的感受到他身上弥漫着熟悉至极的思绪，就像是……就像是早在天地之初便已身心互许，相濡以沫……了。”她口中突出的气息打断了茗香焚烧的节奏，断断续续，丝丝缕缕。
龙含着笑意注视着她，隐隐藏匿着沉重的记忆：“哦~你的艳福来咯~~”说着还“啪啪”的拍掌，状似在看一出好戏。
饱含怒意的双眸死瞪了他一眼，夕挥手打乱二人之间茗香与茶气混合在一起形成的诡异的雾气：“我本应认得他……却又真真不记得……龙，”伸手点住自己紧皱的眉间，夕无助的轻叹，“龙……”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屋外变天了，有些阴沉。
“我爱她，”食指轻叩桌面，龙斜倚上椅背，无视对面人的诧异，自顾自的说起长久以来差不多都快要淡化的思绪，“我自打有记忆以来的每一次的日出月落便是同她一起度过，我爱她，较之赤水穷矣，昆仑枯矣，就算是随她一同下界历经磨难我亦不曾变过，你知道的，就算是蹉跎了一本史书的岁月我亦不改当初。”
浅酌一口淡茶，苦涩在唇间泛滥，龙侧头看向墙角一株在流动的空气中些许摇曳的文竹：“我介意她不爱我，我介意她的笑不是为我绽放，直到被搁浅在斩龙峡遁入轮回的那一刹，我猛的明白，其实，就算她不爱我，就算乾坤骤变天地塌陷，只要保留有那一份记忆——就是一个世界。
可是……那个男人，禹。
他打乱了我的魂魄，幸得河图积有天地灵性保我周全，却失去了对她所有的记忆，不得不在时空的夹缝中求得生存，如行尸般，直到前些年才把所有的力量找回，唤醒了全部的记忆。”
故事就此打住，后事如何就连主人公都不知晓。
“龙……”夕将手中早已冷却的杯盏轻轻放置在桌面上，“我……”
微笑，再是微笑，他根本不知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微笑还能有什么表情，“你见过她，不是么。”
“……”夕的沉默不知是怜悯还是思虑，仅仅是托腮咬唇。
“她在哪。”轻叹，他对她的脾气一清二楚，知道她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作为条件，我告诉你那个人的身份。”
木质窗外飘起了晶莹的雪粒，哥特式建筑泛着时代的印记，在这充斥着异域风情的北欧国度，将往事缓缓到来，别有一番情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卷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