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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返江南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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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夜。婺州。金华县县衙。
沉寂。肃杀。
宁静深沉的夜晚没有任何鲜艳的色彩,只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烛光从密密叠叠的树影中透来,和洒着一抹微弱月光的青石为画面添了一丝明亮。
堂上,一人正默默地踱步,低头不语。他的眼睛无神而犹豫,只有那典型的国字脸,透露出坚毅和果敢的意志。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2.县衙停尸房。
这里的夜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生命的痕迹。
风带来的,似乎只有隐隐的寒意,还有偶尔飘来几声蝉鸣,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
房内停放着几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
月光柔和地从窗中照射进来,轻轻笼罩在一具面容丑陋苍老的尸体上。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好像在死前经历了痛苦的挣扎,脸上满是伤痕,有些伤口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顺着脸颊流到了白布上,鲜红地染成了一片,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起点点的亮光。
突然……
那双眼睛在刹那间睁开,直愣愣地瞪着前方。
“尸体”坐了起来,白布顺势落到地上。
一双精致的黑靴悄然无声地落地。
3.县衙停尸房前。
仵作陈老二提着一盏灯笼向停尸房走来。这么深的夜,连青年人都支持不住,更何况他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头了。他走到门前,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刹”随着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响声,一道耀眼的白光在黑夜中闪过,一颗人头带着血光掉到了草丛中。
4.县衙
他仍旧在堂上徘徊,步伐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加大。
明晃晃的蜡烛在风中摇曳,橙黄色的烛光欲隐欲灭。
“拍——”
一阵狂风拂过,烛火灭了,堂上顿时暗了下来。一抹黑影无声无息地从窗前飘过。
“谁?”他警觉地回头,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他疑惑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还是没有发现。
“你来了?”他又抬头向房梁上望了一眼,“来了吗?”
忽然,门自己开了,一个穿着黑衣、手持利剑的人正站在门外。竟然是那具“尸体”!
“来了。”“尸体”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是你?”他惊讶地叫出声,随即声音低了下去,“她不来了么?”
“尸体”的衣裳在秋风中飞扬:“她是不来了。因为她说……”
“说什么了?”他向门口走去。
“她说……她不能见血。”“尸体”举起了手中的剑。剑锋铦利,在凓冽的风中泛着银光。
他脸色大变:“什么?”
瞬间,剑光滑落。
第一章
1.神都。张府。
“将!”一手持“车”落下,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棋局。
张柬之拍手而笑:“好!看来怀英兄的棋艺不减当初啊!”
那只手缓缓地捋着长须。嘴角边泛着一点淡淡的笑意:“真是过奖了!”
“再来再来!”张柬之起身,准备重新摆开棋局。
狄公摆手:“孟剑邀我前来,不只是为了下棋那么简单罢?”
“怀英兄……”张柬之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孟剑有话,不妨直说。”狄公微笑。
“我……有件事,不知怀英兄肯否帮这个忙呢?”张柬之有些吞吞吐吐,“怀英兄……”
狄公微微点头:“但说无妨。”
“我有一故友,其子姓吴,名旭山,现任江南道婺州金华县县令,思之已分别十年有余。怀英兄,近日我得知他即将右迁,邀我前去庆贺。但眼下朝廷情势复杂,我一时脱不开身。又知怀英兄刚被任命为江南道处置使,只待李将军成亲之后便可启程前往江南一带。不知可否……可否顺道代我前去?”
狄公闻之,松了口气,继而欣然而起:“孟剑故友,就是我故友。代孟剑前去,有何不可?”
两人相视,继而抚掌大笑。
2.狄府。东跨院。
透过窗纸,隐约看到如燕的房中有两个人影正在晃动。不一会儿,房中传出一个甜美的女声:“乖乖,我这样穿真的好看么?”
说话之人正是如燕。
“好看,当然好看。无论你穿什么衣服,在我眼中都是最美的。”另一人轻轻拉着如燕的手,说。
此人正是元芳。
如燕轻轻笑了声,捂住了他的嘴:“别说那么肉麻的话,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3.如燕房中。
如燕身着艳红的嫁衣,清澈的眼眸柔柔地看着也正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元芳,不知不觉,竟然落下眼泪。
“如燕,怎么了?”元芳的眼中充满着少有的怜惜和关爱。
“没事,没事。”如燕拭去颊边的泪水,浅浅地笑着,“我只是高兴而已。”
元芳柔声道:“如燕,答应我,以后不要哭了好么?只要看到你流泪,我……我的心就会疼的。”
如燕说:“好,以后,我不会再哭了。因为……”她幸福地倚在元芳肩上,“因为我知道,你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4.歙州。一间小楼。
小楼前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字:“讣僽斋”
很精致的小楼。楼内到处挂着名家的字画,书橱里整齐地摆放着书籍,隐隐透出一种书香之气。可以看出,这间小楼的主人是一个雅兴高致之人。
楼中站立着一位年龄不过十六岁的少女,身着轻纱白袍,正在精心地为自己贴上面纱。。
“小姐,小姐!”一名丫鬟撞撞跌跌地跑进小楼。
少女面含愠色:“翠晴,有些规矩,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以后不许这么慌张地跑进来。身上都是尘土,小心弄脏了我的东西。”
翠晴低头道:“小姐,奴婢知错了。请小姐饶恕翠晴。”
少女垂下袍袖:“算了。我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翠晴从袖中取出一物,恭敬地奉上:“翠晴不辱使命,终于拿到了。”
少女接过,打开一看,重新装好,放入袖内,脸上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李—元—芳,哼,你一定想不到吧?十五年前的承诺,直到现在,也该兑现了。”
这正是李元芳和狄如燕婚礼的请柬,红得耀眼。
5.夜。狄府。
“啊——”李元芳在睡梦中突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的额上已经渗满了冷汗。
怎么了?怎么了?
他发现自己都读不懂自己的心了:“李元芳啊李元芳,你这是怎么了?你等待了这么久,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是吗?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再来干扰你们之间的事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画面:
她奔跑在开满小花的田野上,刹那间,转过头对着元芳:“芳哥哥,我等你很久了。”她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
“元芳?元芳?”一个声音闯进了元芳的回忆。是狄公带着几个侍卫来了。
“大人。”元芳又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大人。”
“你……”狄公似乎看出了什么。他摆手示意,让侍卫们都退下.他走到床边坐下:“元芳,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快说吧.如果你的心结不解开,明天的婚礼……”
“大人,我……我感到她又回来了!”元芳猛地抬起头,紧张地喊道。
“她?”狄公疑惑地问,“你说的是谁?”
“她是我的梦魇。我想,也许,我根本就逃不掉。难道这就是命运?”元芳喃喃道。他好像并不是在回答狄公的问题,而是在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我真的很担心,可她还是回来了。大人,您能回答我吗?”
狄公沉默不语。
6.狄府。元芳屋外。
如燕悄悄地伏在窗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脸颊边有水划过。那是她从心里流淌出的血。她痛苦地翻过身,斜靠在窗台边。
夜,永远是宁静的,映衬着满目的嫣红。
7.歙州。讣僽斋。
白衣少女低头凝思。
一个黑色的身影飘然进了楼内。
“谁?”白衣少女警觉地抬头,继而松了口气,“是你啊。任务完成了没有?”
“一切顺利。”说完,黑影又犹犹豫豫地问,“小姐,您……真的要去吗?”黑影有些迟疑,“您真的要独自前往他的婚礼么?”
白衣少女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无边的夜空:“为什么不去?李元芳的婚礼,哼,如果我姐姐去不了,那也只能由我这个妹妹来实现了。”
8.狄府。
狄公走进东跨院。
狄春正低着头快步迎面走来,忽然抬起头:“谁?啊,老爷。”
狄公微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狄春不好意思地笑笑:“明天李将军和如燕小姐就要成亲了,小的怎么能怠慢呢?小的当然要再四处看看,打点打点。”
狄公点点头:“恩,好,那就辛苦你了。”
狄春忽然想起了什么:“小的差点忘了。老爷,刚才小的路过如燕小姐的房间,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小的上前去,却发现那声响就没了,后来连蜡烛也熄灭了。小的认为可能是如燕小姐在收拾嫁衣,所以才没有去敲门。”
狄公皱眉:“如燕?如燕怎么……”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老爷?”狄春轻声唤道。
“哦。”狄公回过神,“你就先去吧。”
狄春道:“小的告退了。”
狄公望着狄春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团愁云,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狄府。
大片大片的红色在晨曦的照射下反射着金黄的光。
仆人进进出出,宾客们笑着互相交谈,人人脸上显出喜色,狄府一片热闹的景象。
身着绛色织锦缎喜服的元芳微微笑着,站在堂的正中。
“元芳哥哥,恭喜了。”忽然间,一个冰冷的女声从他背后响起。那是个少女的声音。内容似乎是热情的,但是语气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她没有背弃誓言,她真的回来了!她……
元芳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僵住了。笑意从他的嘴角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忧郁和恐惧。
他想转过去,却又不敢转。这个稚嫩的声音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悔意。十五年了,她还是这样么?
“元芳?元芳?”狄公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把元芳从那个声音中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那个声音已经远去了,“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如燕就要来了,想什么心事啊?”
“大人……”
“将军……大人……不好了!”喜娘从门外匆匆奔来,气急地大声喊道,“大事不妙啊!如燕小姐,她……她不见了!”
狄公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焦急过,“如燕她……她不见了?”
元芳犹如遭到晴天霹雳:“什么?如燕!她!不见了?!”
10. 几日后。清晨。婺州。城门。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进城内。
他似乎没有目的,经过城门时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城门上的牌子。
他走到了一个小茶铺前,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阳光,接着坐到桌边,摘下斗笠。此人正是如燕。
“这位姑娘,”一个陌生的男子走近如燕,“请问,你是从洛阳来的么?”
“你怎么知道?”如燕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男子。那男子正微笑看着如燕,目光中丝毫不见锐利之色,清秀的脸庞中隐隐透着笑意,耳边飘散的长发勾勒出一位飘逸而神秘的来客,一身缁色的麻织直裾却掩饰不了他身上的书香。
“猜。”那男子走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那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如燕道:“你不是很能猜么?为何不猜猜,我叫什么呢?”
那男子道:“如果在下真的那么能猜,就把自己的哥哥怎么了给猜出来了。”
“你哥哥?”如燕没有明白。
“嗯,我哥哥。”那男子笑道,“莫非姑娘有兴趣听听……?”
如燕道:“我才没有功夫管你哥哥呢!”她拾起桌上的斗笠,“我要走了!”
那男子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姑娘先别走么!”
“为什么?”如燕用力地甩他扯住自己袖子的手。
“姑娘没有目的地,在下也没有。”那男子笑道,“不如一起走,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目的地?”如燕对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感到异常诧异。她心想自己会武功,怕什么?倘若不依,倒是要让这个男子看扁了。哼,一起走就一起走,谁怕谁啊?她整整衣裳:“好!一起走也好。但是,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拱手:“在下姓吴,名晓峰。不知姑娘……”
“我叫狄如燕。别老是‘姑娘姑娘’地叫了,很烦人啊!”如燕又戴起了斗笠。
11.正午。婺州。某处。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里?”如燕在吴晓峰身后不住地发牢骚,“喂,走慢点不好么?我的脚都快磨出血泡了!”
吴晓峰没有搭理他。
“喂!你等等我啊!”如燕嚷道,“姓吴的!是你邀我一同走的啊!走那么快干什么嘛!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晓峰突然转过身:“如燕小姐,你又不是不会武功,怎么会这么快就累了?”
“看来你不是真心要和我一起走的。”如燕生气地停下脚步,看着晓峰。
晓峰只得无奈地笑笑:“如燕小姐,我走慢点就是了。看,前面就有个小饭馆,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好吧。”如燕这才站起来,继续走。
12.神都。狄府。
“还是没有找到吗?”狄公焦急地问狄春。
狄春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不过……皇上命您即日出发,前往江南道。”
“可是元芳……”狄公回头瞧瞧东跨院。
“李将军虽然没有精神,但是跟着您去江南道应该也不成大问题啊。”
“说的也是。”狄公沉吟道,“顺便也可至江南道寻找如燕的下落。
13.婺州。某小饭馆。
如燕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吴晓峰。其实就是吴晓峰和如燕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
“你想吃些什么?”晓峰问如燕。
“无所谓咯。只要不是面条就行了。”如燕摆弄着手里的筷子。
“你不喜欢吃面条?为什么?你是凉州人氏吗?”晓峰又问道。
如燕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因为我的未婚夫不喜欢面条。”
“未婚夫?”晓峰再问,“你未婚夫姓什么,叫什么?”
“他……他……”如燕的眼前出现了一团雾水,“他……”
“你……你不要哭嘛。”晓峰看着这个原本俏皮天真的女孩忽然要哭了,不知所措,“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不说总可以了吧?不要哭啊。”
14.神都。狄府。
元芳痴痴地凝望着半块精致的玉佩,以致狄公进了门也没有发现。
“元芳。”狄公道。
“李将军?”狄春也轻轻叫道。
元芳把目光收回,无力地应道:“大人。”
“元芳,现在如燕离家出走,你老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如燕总是不回来,你总不会要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还不如,随我前往江南道,去寻寻如燕的踪迹。”狄公道。
元芳原本毫无光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了:“去寻她?天大地大,如何寻得?”
“元芳你不能总这样啊!”狄公无法再忍耐了,“元芳,你在这里等,如燕就能自己跑回来吗?你认为这样萎靡不振真的能让她回来吗?就算如燕回来了,如燕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高兴吗?你怎么不想想!面对大风大浪你都没有退缩,可是现在呢?你的勇气和自信呢?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以前那个不惧危难、坚持不懈的李元芳吗?你不是!你太令我失望了!这么件事就能把你压垮啦?你怎么不振作起来,去寻回你自己的幸福呢!”
元芳顿时愣了,呆呆地听完,叹了口长气:“‘幸福’?您说‘幸福’?十五年前,我的人生中,就没有了‘幸福’二字。”
“总之,”狄公尽量冷静地说,“明天,我就会出发,前往江南道。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收拾好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狄公转身便走,狄春紧紧跟上。到门口,狄公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元芳一眼,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房内只剩下陷入了沉思的元芳。
15.婺州。金华县县衙前。
“县衙?!”如燕看着门前的匾额,大呼。门口竟然没有衙役。
“怎么了,如燕小姐?”吴晓峰似乎做成了什么大事,坏坏地笑。
“你想干什么?带我来县衙?”
晓峰指着大门道:“来县衙有什么不好的呢?送苏显儿小姐回去,到县衙来,是最好不过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如燕直勾勾地盯着晓峰的眼睛。
他笑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你究竟是谁!”
“那么我再说一遍:本人姓吴,名晓峰!”他还是一脸笑。
“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每个人只有一个名字啊!”
“你和萧清芳是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怎么知道……!”
“随我进去就知道了。”晓峰手一伸,摆了个“请”的手势
16.金华县衙内。
“现在你可以说了么?”如燕跨进县衙大门,回头问吴晓峰。她的额边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同样满是汗水的手紧紧握住腰边的剑。
“看来显儿小姐还是一样警觉啊。”晓峰仍是一脸笑容。
如燕道:“少废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要看显儿小姐有没有这个本事逃出这里了。”吴晓峰手一挥,大门唰地关上了。紧接着,十几个黑袍人蹿出,手中持剑,扑向如燕。
如燕亦不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恶战,手中剑迅疾地从腰间飞出,轻逸地在众人间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形。不多时,银色便与黑融合在了一起。原本沉寂的小院落被乒乒乓乓兵刃相交的碰撞声惊醒了。如燕的武功应在众黑袍人之上,不过片刻,黑袍人已有大部分倒在了如燕剑下。
吴晓峰却一点也不担心似的,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黑袍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如燕的体力消耗很快,渐渐地,她的动作开始慢了一下来。
吴晓峰见时机成熟,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高高抛起,接住后忽地向如燕背后弹去,正打中如燕的后颈。如燕立刻瘫倒在地,沾着鲜血的发丝凌乱地在微风中飘扬。
“不愧是蛇灵六大高手之一,这苏显儿还是不可小觑的。”一名为首的黑袍人道。
“苏显儿,狄如燕。”吴晓峰凝视着躺在地上的昏厥着的如燕,口中喃喃自语道。
“下面该怎么办?”那名黑袍人催问道。
17. 歙州。讣僽斋。
白衣少女飘然进了小楼。
“小姐。”翠晴行礼。
“有什么新的进展?”白衣少女问道。
翠晴恭敬地说:“狄仁杰和李元芳明日便要前往江南道。”
“终于要出发了。”白衣少女好像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句。
“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他们?”翠晴不免担心地问道。
白衣少女回头看向远方:“当然不是。这一次,刺激了李元芳,老狐狸身边就少了一个敏感的保镖。一举两得,就算他们到了那里,老狐狸的能力应该也能相对地被削弱一些。”
“那么下一步……”
“我们也该出发了。”白衣少女站起身来,回答道。
18.次日。清晨。狄府。
狄公一行人正准备上路,忽闻得身后有人正急急呼唤,狄公回头一看,正是元芳。
元芳紧赶几步,追上狄公:“大人,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狄公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元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不会就这样被击垮的。”
元芳道:“大人,我想通了,我已经丢失了如燕,我不能再丢失另一个。”
19.若干天后。婺州州府。
婺州刺史陈孝文手持一份公文,皱眉读完后,对着跟前的吴晓峰道:“狄大人几日后边要到达,吴大人是否也该去安排一下了?”
吴晓峰冁然而笑:“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等大人前来。”
“这样就好,就好。”陈孝文点头。
20.歙州。
狄公和元芳微服走在浓密竹荫下的小道上。
元芳忽然转头问道:“大人,您还记得越州一案么?”
狄公收住脚步,心中感触,叹道:“我怎么会忘记?柳云君自尽的那一幕,至今我还不能忘却。唉,这才短短几月,我们又要到越州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柳云君。”元芳道。
“柳云君?”狄公问道。
“她……”元芳还未说完,就听到竹林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不好!”狄公和元芳加快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21.远处。
一个身材弱小的女孩倒在竹子中。一群黑袍人正欲上前。
“元芳救人!”狄公大声喊道。
为首的黑袍人回头发现有人来了,手一挥,未等元芳近前,他们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元芳正欲追赶,却被狄公拦住:“元芳,救人要紧啊!”
两人急急赶到女孩前。
“还有呼吸。仅仅是昏厥了,应该没有大碍。”
狄公为女孩查验伤口:“这女孩的手臂上有一处刀伤,幸运的是,她没有性命之忧。想必是黑袍人刺来,女孩用手臂挡着,这才没有刺中要害。”
狄公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了少许在刀伤之上:“不过这刀伤似乎有些不对啊……”
元芳看了看狄公,点头。
说话间,女孩已经幽幽转醒。她见眼前两个男子,惊得坐了起来:“你……你们不要杀我啊!”
狄公微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哦……”女孩似乎松了口气.
“哎,姑娘叫什么名字啊?”狄公漫不经意地问。
女孩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轻轻地说:“我……我姓沐,名流裳。”
“沐流裳?这倒是个好名啊。姑娘是怎么会……”元芳问道。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她长长叹了口气。
(闪回)
沐流裳正在竹林中行走,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间小茅屋。
她好奇心突起,小心翼翼地推开小茅屋的门,走了进去。屋内没有一个人,仅有一张桌子和七八张长椅。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屋的中央。忽然,一群黑袍人从窗外飞进,沐流裳大叫一声,跑出茅屋。
(闪回结束)
“哦?是这样?”狄公沉思道,“流裳姑娘可记得原路?能否带我们前去?”
“当然可以。”沐流裳道。
22.竹林某处一茅屋前。
“就是这里么?”元芳环顾四周。
“是的。虽然是仓促之间,但这距离不长,所以流裳还记得。”
三人进了茅屋。
23.茅屋内。
三人一进茅屋,狄公就见到了沐流裳所说的桌子和七八张长椅。桌子上放着张白纸。狄公拾起一看,上书一句:你们迟到了。下面落款:覆周主柳真言。
“柳真言?”狄公读出声来,“这个覆周主柳真言是个什么人物?”
“柳真言?”元芳思索,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么?”狄公道,“看来他并不是江湖中人。或许……”他没有接着说,仅仅看了看沐流裳,“姑娘家住何处?”
“我,我没有家。”沐流裳默然道,“我的家早就支离破碎了。这几年,我只能飘荡。”
“那么姑娘是哪里人氏?”
“我从杭州来。”
狄公看着流裳:“那么,姑娘可愿意和我们回去呢?”
“当然好了!”沐流裳应声而答。
24.驿馆。
“流裳,你多大了?”狄公笑着问道。
“流裳十五岁。”沐流裳甜甜的嗓音像温暖的春风,吹开了旅途的劳苦。她穿着一身霜色真丝烂花绡的高腰儒裙,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哦。流裳,你好好休息吧。你臂上的伤一定要小心才是。”
“谢叔父关心。”
“叔父?”狄公问道,笑着看看身旁的元芳。
“叔父,怎么了?”
“为何……”
沐流裳看着狄公,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您真的很亲切,和流裳的叔父很像呢。”
“哦……那么,我和元芳先出去了。时候不早,多注意休息。”
25.门外。
“这个流裳姑娘真有意思。”元芳笑着对狄公道。
“是呀,仿佛如燕又回来了。”狄公道。
元芳一听到“如燕”二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气:“可惜是个不会笑的如燕。”
狄公觉察到元芳脸上表情瞬间的变化,忙岔开话题:“咱不说那沐流裳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今日你在竹林中似乎有话要说,现在,说吧。”
“那是关于柳云君的。其实柳云君的身份不仅仅是大人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啊。她好像和皇室有关,而且她的母亲还是李姓宗嗣。
“哦?有这等事?”狄公显然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她的母亲是?”
“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个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您知道为什么我会在我和如燕的婚礼前的那晚如此紧张吗?是因为……”
“啊——”像是有意要打断二人的谈话,流裳的房内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
“流裳又出事了,快走!”狄公和元芳急忙跑进沐流裳的房间。
26.沐流裳房内。
沐流裳瘫坐在床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身后。
“怎么了?”元芳飞奔过去,发现流裳的身后钉着一支飞镖,纤长的镖身下插着一张纸条。元芳小心翼翼地取下飞镖和纸条。
“怎么回事?”元芳将纸条递给狄公。
狄公展开纸条,看了看,又交还给元芳。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沐流裳,你是逃不了的。落款:覆周主柳真言。
怎么又是这个覆周主柳真言?
二人对视。
“叔父,我……”沐流裳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的,流裳。叔父和元芳,会保护你的。放心吧。”狄公安慰道。
“可我还是……怕……”流裳显然是受到了刺激,她手指一人,“我……我要他留下来陪我!”她所指之人正是元芳。
元芳小声嘀咕:“怎么和翌阳郡主一个样?”
“这样也好。明日我们就会离开歙州,前往婺州。这样你就会比较安全了。”狄公瞅了瞅身边的元芳。
“啊?大人,您……”元芳的脸瞬间变红了。
“就这样。元芳,你要保证流裳的安全啊。”狄公说着,暗暗给元芳使个眼神,走出了房间。
“大人——”元芳无奈,转过头对流裳说,“沐姑娘放心睡吧。我……”忽然,他发现沐流裳的脸上浮现出一线浅笑和隐隐的红晕,但随即又被漠然的表情所替代。
原来她笑起来还是很美丽的。
元芳心中一惊:她怎么如此像……
她?
窗外瀌瀌风雪。
27.神都。
武则天面朝窗外。她背后的地上匍匐一人。
“狄仁杰呢?到那里了?”良久,武则天终于启齿。
“回陛下,已到歙州,即将前往婺州。”地上之人轻声回答。
武则天深思,又问道:“宣城呢?”
“已经到达歙州。”
“好,”武则天闭上眼睛,叹道,“希望他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啊。”她转身看着地上之人,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他转身退出殿外。
武则天定定地立于殿中,轻轻喃语:“宣城,你终于去找他和她了。”
28.歙州。驿馆
狄公忧悒地在堂中踱步。
柳真言?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覆周主?你真的要覆了大周吗?
狄公的脑海里不停地思索。
“老爷,老爷。”狄春的轻唤声打断了他的沉吟。
狄公问道:“何事?”
“真对不住打断了您的思路。可是这件事情很重要……”狄春道,“有人要见您。”
“阁老。”一名披着 赫赤色斗篷的贵妇匆匆推门走进。她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洒满风尘的脸。
狄公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俯身下拜:“臣狄仁杰拜见宣城公主殿下!”
“阁老不必多礼,请起。”这贵妇正是宣城公主。
“公主殿下为何……”狄公满腹狐疑,却被宣城公主打断:“想必阁老现在一定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吧?但是请阁老先不要问。我只想问:我皇兄素节现在何处?还有其女紫烟、碧烟、翠烟现又在何处?”
“这个……”狄公道,“我只知道许王殿下带着她们退隐山林,并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那么柳云君呢?”宣城公主似乎比刚才更着急。她很快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道,“在皇兄身边的那个柳云君,现在还和皇兄在一起吗?”
“臣、我很抱歉。柳云君她……她已经……死了……”狄公吞吐道。
“什么?阁老说柳云君……已经死了?”宣城公主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您说她……她死了,这怎么可能呢?您跟我开玩笑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公主殿下,您……请您冷静一下好吗?”狄公看到宣城公主的反应如此之大,甚为惊诧,“臣斗胆问公主,这个柳云君与您是什么关系?”
“柳云君是宣城的女儿。”李元芳不知何时已在门外,“我说的可对?”
“太皇叔,您怎么在这里?”宣城公主惊诧地打量着李元芳。
“元芳,我不是让你陪着流裳么?你怎么又来了?”狄公微笑捻须。
“太皇叔……”
元芳轻叹:“大人说的没有错,云君她已经死了。”
“刚才您说云君是殿下的女儿,这是真的吗?”狄公在一旁发问。
“没有错。”宣城公主回答道,“云君本姓王,后来我才让她改姓柳的。云君还有个妹妹,但在出生后就被偷走了,至今生死未卜。”
“原来如此……”狄公沉吟,忽然眼前一亮,但随即黯淡了下去,“不应该是这样……”
“您想到了什么?”元芳问。
狄公摇头:“没什么,只是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不过这也太不现实了。”
“阁老,我在您这里收获了太多的惊异。”宣城公主起身道,“但我不得不问:云君是怎么死的?”
“回公主的话,云君是自杀,为了许王殿下而死的。”
“这么说的话,皇兄还活着?”宣城公主轻声问道,哀伤的眼神中隐隐透过一丝光亮。
“我想应该没错,”狄公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但我又有个问题,斗胆请公主殿下解答。”
“问吧。”
“天授中,许王殿下明明已于都城南龙门驿缢死,皇帝令以庶人礼葬之。而今许王殿下又是如何死里逃生呢?”
“这件事也很简单,我与义阳公主于刑场将其调包,就这样。”
“哦……原来如此。不论如何说,许王殿下能够逃出生天,就是李唐之大幸,天下之大幸也……”
“阁老也毋须说套词了。”宣城公主打断道,“我只希望能够留在阁老身边。”
“什么?”狄公和元芳被她弄迷糊了。
“我想皇兄一定会再次联络阁老的。我要见见我皇兄。”
“原来如此。”狄公松口气,“这样就请公主殿下与我同行。”他又忧虑道,“可是,皇帝那里……”
“我早就想逃离她身边了。”宣城公主厌恶地说,“在那个人身边,天天都会受到内卫的监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
“那么你能确定这次出行没有受到皇帝的控制呢?”元芳在一边忽然提问。
“应该没有问题。我是装扮成侍女,偷偷溜出来的。”宣城公主道。
“这样真的安全吗?”狄公道,“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29.沐流裳房内。
“怎么下雪了。”元芳轻轻关上窗户,“沐姑娘小心着凉。”
“有些事情,你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但在某个时候你却会突然发现,你是永远也忘不了的。”沐流裳喃喃自语。她突然发现元芳正在望着她,便起身道,“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真不好意思。”她走到元芳身边,瞟瞟窗外纷飞的雪花,悄声说道,“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可是我……睡哪里啊?”李元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您自己随意吧。”沐流裳放下了床的帘帐。
“我自己随意?”李元芳瞬间觉得眼前一黑。
30.明媚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开满明黄色小花的田野上。
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男孩,沿着弯曲的田间小路,欢愉地奔向那田野的深处。随着风的吹拂,花和叶翻起流畅的波浪。
女孩笑着转向男孩。她笑得如此可爱,如此无牵无挂……
“你笑起来真好看。”男孩憨憨地笑道。
“真的么?”女孩笑得愈发灿烂,“我好像只有在你身边,才会发自内心地快乐啊。”
“那么,只把你的笑容留给我,好么?”男孩还是那样傻傻地看着女孩,认真地说。
“好的呀。”女孩爽快地答应,接着又低下头仔细地想了想,说道,“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以后不许再和其他女孩子好!”她也认真地说道,“只会要求我一个人把笑容留给你!”
“好好好,什么都依你。”男孩点点头。
“如果你没有遵守这个约定呢?”女孩侧着头痴痴地问。
“不会的。”男孩毫不迟疑。
女孩撅着小嘴:“我说万一呢?”
“那么……那个女孩子就会从我身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这样可以了吧?”
31.沐流裳房内。
元芳又在睡梦中惊醒。
怎么又会梦到这些事,怎么了?
“你怎么醒了?”沐流裳身着睡袍,手上举着蜡烛,一双大眼睛怪怪地盯着元芳的脸,“又做噩梦了?”
“哦,没事。”元芳发现自己还缩在房角,身上却多了一条锦被。
“还说没有事。”流裳倒了一杯茶,“如果我遇到这种事,我也会总是做噩梦的。”
“什么这种事?”元芳大觉奇怪。
“没什么,当我没说过。”流裳将手里的茶递给元芳,“来,喝杯茶压压惊。”
“哦……”元芳接过茶杯,却闻到一种熟悉的异香,“哎,这茶中放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也没什么。就放了一些花蜜。”她说道,“怎么样?这香味好闻么?这是我自己收的。明天我还要请叔父品这茶呢。”
“很香的啊。这是什么花蜜?”
“你自己猜么。”她起身道,“不和你玩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32.次日清晨。
狄公从流裳手中接过一碗茶。
“唔,好香。是不是昨晚的那种茶啊?”元芳嗅到一股香味。
“李将军的鼻子不错哦。就是昨晚上的那种茶。”流裳接道。
“哦?”狄公笑道,“这茶真是香味扑鼻。”他捧起杯子正欲品尝,却被流裳拦住:“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流裳从宽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试了试茶,这才再递给了狄公:“没有被下毒。放心喝吧。”
“哎,”狄公把茶杯递给了宣城公主,“应该先让您品尝。”
“那个……”流裳正想阻止,茶杯却已经被宣城公主接过。
“阁老,那么我就先品这第一杯。”宣城公主轻轻呷了口,“好茶,好……”
第二个“茶”字尚未出口,宣城公主突然倒在地上。
“公主,您……”狄公脸色大变,扶起宣城公主,“您怎么了?”
流裳比狄公更为焦急,冲上去大声呼喊,“您……您没有事吧?不要吓我啊!”
“狄春,快将公主扶进内堂!”不愧是狄公,马上镇静下来。
“是,老爷。”狄春、元芳和哭喊着的流裳合力将宣城公主扶进内堂。
“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狄公在口中默默念着。
33.内堂。
宣城公主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狄公为她号脉之后,眉头紧皱:“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重按空虚。公主的脉象似为虚脉。”
“虚脉?”元芳问道。
“对,虚脉。”狄公答道,“公主气血两虚,气血不足,难以鼓动脉搏,故按之空虚。”
“那您快救救公主啊!”流裳的脸颊沾满了泪水,“求求您,救救公主!”
“不是不救。”狄公的脸色起了微小的变化,“可是公主的脉象着实奇怪。按公主中毒的症状看,应该是数脉,而不应该是虚脉啊?”
“管它是不是虚脉,您快救救公主啊!”流裳连声催促。
“不能够胡乱用药,这样会很危险的。如果用错了药,不仅不能解毒,可能连公主的性命都会难保!”
“没有关系的。如果就这样拖下去公主也……也迟早会有性命之虞的啊!”流裳泣不成声。
“如今也唯有一搏了。”狄公紧紧地皱了皱眉头。
34.大堂。
“苍术、草豆蔻。”狄公轻捻长须,缓缓道。
“这样不行。”流裳赶紧阻拦道,“这二者都属化湿药,气血不足者应禁用。从脉象来看,公主是气血两虚。而且应先将公主体内的毒物排出。再行调理也不迟。所以我建议先用常山之类的涌吐药。”
“咦?沐姑娘你懂医术?”一边听得云里雾里的元芳问。
“现在这个不重要吧!”流裳生气地瞪着元芳。
“臭草、牛蒡子呢?”狄公问。
“那些也只能清热解毒。”流裳回头对狄公道,“或许明党参或珠子参比较好?”
“蜂蜜,补益健脾,润肺止咳,滑肠通便,缓中止痛,解毒。这茶中加了蜂蜜,饮用后怎么会中毒?”狄公忽然道。
“没有时间查这个,还是先救公主要紧。”流裳道,“人参叶可以补气,何首乌可以解毒,不过龙眼肉似乎更好,用于气血不足。”
“要不不用汤药,改用针灸?”狄公插话。
“公主现在身体虚弱,用针灸恐怕公主会受不了。赌一赌,用人参叶和常山、龙眼肉,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35.厨房。
炉子上放着一柄药壶,仆人吉祯握着扇子,轻轻地扇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伸伸懒腰,倚着墙咕哝:“从早忙到晚,还要煎药……打个盹,应该没有事吧……呵……”说着说着,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个人影从门外一闪而过,悄悄进了厨房。人影瞧着药壶上放出的腾腾热气,轻轻摇了摇头,掀开壶盖闻了闻,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状物,倒了进去。
36.内堂。
“药怎么还没来?”狄公又望了望门外。
“我去看看。”流裳似乎更加着急,立刻蹿了出去,不一会儿边端来了一只冒着热气的药,“吉祯居然睡着了!这家伙!”
“不管怎么样,先喂公主喝下去。”狄公道。
“哎。”流裳答应一声,轻轻地喂宣城公主全喝了下去。公主苍白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
“什么药,疗效这么快?”狄公的脸上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显出更加焦急的神色。他飞快地为公主把脉之后,脸上焦急淡去,换上了惊异:“公主的病情稳定了,如果没有意外,三天之内就能恢复。”他站了起来,“流裳你好好照顾公主,我和元芳出去走走。”